第486章 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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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守夜人
省城市区的夜,繁华如歌。
十公里外,却有一副惨象等着他们去拯救。
“哔!哔哔!”
“妈的,这皮卡车也不说带个警铃!”
郝成斌听说有火警,烧得还挺大,看着前面有些缓慢的车流,还有那个按部就班肯定得等下下趟才能过去的红绿灯,就有些烦躁起来。
终于,在前面还有三个车时,绿灯转红,99秒,郝成斌重重踩了一脚刹车,挂了个空档,看着前面。
“我战斗服他们带了吗?”
方淮摸了摸脑袋,笑道:“不知道,他们到场会处置的,班长,你以后可是大几十個人的排长了,得多往指挥位置靠,嫂子也怀上了,就别冒险了。”
“扯淡,我就是个兵。”郝成斌摆摆手,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喻铭,道:
“你带个孩子来干什么?”
“来咯,来咯。”
许三多大结局也没混上这样的两个拐,老班长史今才是两条拐。
还好,目前的二中队兵强马壮,只来了三个车,现场却足足三十来号人,铺个两百米干线,出两支枪,人手上很宽松,倒是器材显得不足。
这个把月,中队人越来越多,但离计划满编还差着一大截,所以联动出警政策还没有下来,于是这一届列兵好不容易从开始的警戒员干到战斗员,如今又回到解放前了。
郝成斌摇头:“团部文书算个屁的内部,每天跟着检查个卫生,压根看不出什么,要选兵,得带班,你要是想选兵,应该让老黄去,他能当指导员。”
郝成斌瞪眼,刚欲骂人,但又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摇摇头,松开刹车。
“你们几个,别在这儿杵着!宋林!把森林火那套储水袋提到阵地旁边,架上!让上面的抽空往袋里打水,肖海山拿泵,韩勇拿两盘40水带和水枪,出支小枪,到房子上面那个坎游走一下,压一压火苗,别让火星子到处扑腾!”
方淮却道:“去吧,当个团部文书,打入新兵团内部策应一下,搞几个好苗子回来。”
王鹏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兴奋的笑容。
“好!”
消防车应该到了不久,进不去,正从大路路口铺两百多米的干线上去。
“今年的消防新兵!还没入伍!你不是想当班长吗?让你提前感受感受带新兵的滋味儿!把人带好了,火灾结束,我可得问他学到什么了!”
山多,树也多。
郝方二人赶到的时候,高处的一串联排瓦房,已经顺风烧了四家了。
“干线加两盘!分水器阵地往前,快!”
几个列兵喜笑颜开地动了起来。
……
这样的火灾,目前的二中队完全可以轮休,或者同时出两起,没必要一个警,他晓得曹毅想尽快让新来的熟悉车辆配置情况,但一车硬上十来个人,光想想都知道来的路上得挤成啥样,被人家拍下来,人家还以为咱向三儿哥靠拢呢。
“中队忙,算了。”
“老黄要提了,副营了,他去也是干参谋,你还记得去年那个躲着打电话的参谋吧?就老黄那脾气,和那几个叼参谋共事,不是其他人全体难受,就是老黄难受。你带兵…那就算了,我另外安排两个人去,我是想着你去团部,能经常休假,带嫂子产检啥的,老黑知道你情况,肯定得照顾伱。”
方淮回头,指了指皮卡车边的喻铭,道:
“交给你个任务!一会你带他去火场周边,帮忙搬搬东西,带他看看,保证他的安全!”
后面的喻铭静静听着他们聊天,殊不知,话题里的“老黑”“叼参谋”,都会是以后的三个月让他敬为神明的大人物。
方淮下车,到消防车前看了一下地形,发现火星飘洒明显。
王鹏一看周边的人全走了,有点懵:
“方队!那我呢?”
王鹏往远处喻铭打量了一眼,有些不知所以:
“他是…”
想到这儿,方淮对着车前的几个列兵大声安排道:
十二月了,又到了天干物燥,山火频发的时候了。
喻铭张了张口,很想争辩一下“孩子”两个字,但看到郝成斌肩上一粗一细两个拐,也晓得是个老兵,没敢说话。
方淮笑了笑,反问道:“对了,今年带兵你还去不去了?”
“老三!把你家桶桶提过来!”
方淮乐了:“你在想屁吃。”
这是一场大火。
“算了算了。”郝成斌重新拉上了挡杆,道:“好多年过年都在新兵团过的,今年我还想陪你嫂子在中队好好吃顿年夜饭。”
方淮笑了一声。
确实,在中队还想好好吃顿年夜饭,想啥呢?
就二中队的增援性质和派发的这些好装备,过年指挥中心不得疯狂派单?
好像来多了,二中队的跟车序列得调整一下。
而且,房子门口的道路狭窄,地势还高于大路,这种地方,在贵州叫做“田坎”。
车辆向前驶去,俩人有一出没一出的聊着。
贵州农村,离不开一个山字,出了城,看不到平原,农民多种梯田,这种田坎上的房子,算是贵州的一个特色。
“好嘞!”
说罢,一蹦一跳的朝皮卡车去了。
方淮这才往田坎上走,到了曹毅旁边。
一个普通类型的火警,除了烧得旺点,也没啥特别的,就是路不太好,离大路口又远,车载的80干线水带也就这么多,只能出一条干线两支枪,保持压力打打消耗战。
只是,方淮看到一对老夫妻坐在不远处唉声叹气,一帮人也在他们身边责怪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觉得得搞清楚起火原因,免得事后定责出问题。
走到那帮农民面前问了问,很快弄清楚了。
火因是其中一家人刚刚烧起来的旺火炉子,和从城里淘换来的布沙发。
那沙发是夏天拉来的,一直放在炉子边上,有个角离沙发挺近,但因为夏天炉子一直没用过,老两口发了炉子也忘了这事,就去串门了,被人喊回来的时候,已经火光冲天。
再想起来这事,也只能捶胸顿足,哭天抹泪。
方淮看两口子都很淳朴的样子,关于起火原因,也说得一五一十,没有抵赖,着急抹泪的模样,让他叹了口气,往坡下消防车走去。
边走,边拿起对讲机道:
“我的战斗服有人给我带了吗?”
“方队!给你放一号车了!”
“好,我现在拿三条65上来再出一支枪,一会车上压力给大点。”
“方队,现在远程供水,压力已经够大了,再大,主水带容易脱口哦。”
“脱口就再连吧,老两口挺可怜的,早点灭了,少赔点,你们手脚都注意点,各屋里的财产,能保就保。”
“好的。”
“收到!”
山上,也传来了战友们的声音。
“1号枪压力小点,靠近了打!”
这种火灾,消防员不同的处置,结束以后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同一个火点,是绕一绕,面对火源精准出水,或直接破拆,从墙外大量出水覆盖火源,损失情况完全不同。
方淮这句“手脚注意点”,或许要为这场火灾增加一点处置时间,但可能会为这对老夫妻节省一些赔偿费。
方淮换上战斗服上坡时,一些多余出来的人手已经派上了作用,正从一个被水浇出袅袅青烟的侧房往外搬电器。
王鹏没让喻铭进去,只是让他把搬出来的东西理顺,看好。
但这小伙显得很兴奋,显然是第一次参与进这样服务人民的工作中,目光炯炯地看着不断浇灭火势的消防员背影,和来时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消防工作,亦有魔力,只要不麻木,看过了灾难现场,想想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容易有一种投身于伟大的信念感。
方淮的第三支枪一接好,便从火势较小一些的边套房开始踩着侧门半内攻,水花小心地避开一些挂在梁上的干苞谷,朝冒着浓烟的方向洒去,直至激起一些青烟,找到火源,才多覆盖一会。
这种四面透风的农村瓦房,他在军校搞出来那套烟气理论不太适用,施展不了太多技术。
<div class="contentadv"> 但好处也有,农村有院,周围开阔,房子低矮,火源也很清晰,现场情况只要看一眼,是堵截,突破还是分割,战术很容易选择,有曹毅这种老手在,几乎不会出错,这也是他路上不急的原因。
细细想来,二中队强得很全面,每个干部拉出来,都是能单挑一场大火的好手。
只是…车辆配置…
方淮转头,对后面抱水带的张洋道:
“跟供水车说一声!这么大的过火面积,一车水肯定不够!大路往外一公里的南门口有个消防栓,让他注意水位,供完赶紧去加水!”
张洋点点头:“放心!我跟的13吨,来的时候,我和孙班长都看好了!”
方淮听到这话,笑了笑:“行,你去,让专职队没事的过来一个抱水带!”
“好!”
……
大火熄灭,房屋降温,从八点过干到了十一点。
火光渐渐消失,周围的光源由电筒和远处2号车的照明灯组代替。
嘈杂的水声,也被人声代替。
“1号和3号枪可以先收了!2号枪去中间的房子外扫扫,专职队打两条手电跟着进去!”
“方队!你刚才用的手电呢?”
“给刘剑锋了!”
“谁身上带烟了?我特么裤兜里的烟都湿完了!”
起火房前的方淮扒开战斗服,从里面迷彩服兜掏出一包有点被汗浸润的软中华,晃了晃。
“这儿。”
孔祥忠小跑过来,接过,抽出一根。
“哟!方队,你还带烟了?你不是不抽吗?”
方淮手没收回去,又晃了晃。
“拿去发了吧,征兵跑关系用的,用不着了。”
“啧啧。”孔祥忠摸了摸烟,道:“还得是你牛B!你抱枪俩小时,这软壳子居然没进水?”
方淮咧了咧嘴:“这叫技术!学着吧!”
孔祥忠嘿嘿一笑,朝着周围喊道:“方大队长发烟了啊!软中华,快过来拿!”
“来了来了!”
战友们顿时兴冲冲上来了。
周围的乡民也不缺乏懂事的,消防员们辛辛苦苦灭火,帮忙抢救财产,大家看在眼里,立马对着起火那房子的老汉道:
“刘二中,你不去给人家买两包烟?”
老汉回过神来了,立即道:“诶,诶!同志,你等到!我去给你们买两包烟!”
方淮上前拉住了他:“不买了,赶紧去联系联系,看看今晚哪家能住,你家都烧完了,能拿的也拿出来了,先去找地方歇着,明天再来收拾,记住,今晚不能进去啊!”
说罢,又有些不放心地对着周围喊道:“村干部!监督一下!晚上房子不能进人了!”
远远传来一声:“知道,放心吧同志!”
老汉看着自己和别家的房子,又有些哽咽了。
“同志!好人啊!谢谢了!”
方淮看着地上那堆仅剩的锅碗瓢盆,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内心叹气,手进内兜掏了掏,找出一叠钱捏在手中,趁着夜色,悄悄塞进老汉的衣服外兜里。
“收工!”
……
回程的车,没有警灯,也无声响,在路灯工程的照映下,显得有些疲惫。
三个车开着的对讲机同时响起方淮的声音。
“曹指导,你和1号车回去中队门口加水,这儿路边有个消防栓,3号车就在这加。”
“行。”
此时,对讲机传来郝成斌的声音:“方淮,这小子不想走,想跟我们回中队。”
方淮笑了:“行吧,算他幸运,遇上我,进消防之前在咱们中队住一晚,以后进新兵团,够他吹的了。”
得到方淮的指令,郝成斌开的皮卡车,停在了3号车屁股后面。
车上的人,下来拉水带,加水。
方淮也下车,透了透风。
供水车加水得一会儿,赵金成,张洋,方淮,就这么坐在路坎上,看着周围。
周遭是条夜市路,远处的灯火通明,四处都是陌生的面孔,划拳声热闹,传到这里,回声有些荡漾了,倒添了几分孤独。
后车的郝成斌,张天旺,秦鸿钧也下来了,走到路坎边一并靠下,享受着这热闹中的安静。
喻铭跟过来,不敢坐,站在旁边,好奇地打量每个人。
赵金成双手撑地上,脑袋后仰,转动两下,发出一声呻吟。
“呃…肩脖子酸得不得了,回去得贴点药了。”
郝成斌笑着拍了拍他:“等回去了,我给你介绍个老中医。”
赵金成来了兴趣:“管用不?”
方淮听着,也笑了:“你放心吧,咱班长,省中医协会资深中介。”
郝成斌眼睛一瞪,刚要扬手,看到旁边的喻铭,想着给方淮留点面子,又放下了。
忽然,方淮战斗服胸口的对讲机又响了。
“方淮方淮!”
方淮拿起:“收到,请讲。”
“刚才给指挥中心汇报,他们说金阳那边有人报警,说一个山庄养的好多蛇跑出来了,蛇有毒,周边路段经常有人经过,地址我发你!”
所有人集体发愣。
方淮凝眉,再次按下对讲机:
“110过去了吗?”
“在路上了,他们也不专业,我们先赶过去!”
“收到!”
方淮喊了一声,立马起身。
“走走走,来活儿了。”
张洋腾地站了起来:“你们收水带!我去找找钳子!”
大家也不管水满没满了,开始卸水带。
喻铭连忙跟到方淮身边,道:“方…队长,消防不是灭火吗?这也管?”
方淮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车水马龙,道:
“看到了吗?这个城市的夜晚,多祥和?我们消防,还有个名字,叫守夜人。”
周围的战友们听到这话,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起身子笑了起来。
守夜人。
这名字,领导讲话时,他们听过几次,但在此时此地听起来,格外应景。
郝成斌更是心有所感,想起那句令他记忆深刻的话,忽地笑着朗声道:“万家灯火辉映,军人,当为执剑守护之卫士!”
大家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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