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现身

芭乐高中后面的那片空地在十年前还不叫剩死门。

        野草恣意蔓延也触不到它的边界，那里除了充满尘埃的土地和灰旧破败的墙壁外什么也没有。

        所以对于芭乐高中的学生来说，那个地方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荒芜空地而已，只有在做一些违反校规的事时，他们大概才会想到，原来学校后面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今天夜晚，它却罕见的迎来了客人。

        那人立在其中，像知道它未来对整个高校界的影响似的，一遍又一遍的用眼睛敬畏着这片土地。

        “十年后的剩死门，不知道那十年后终极一班的老大又是怎么发现你的。”

        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这片空地里，悠长又充满唏嘘。

        直到所有回音都消失，他突然转过了身。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有一个人影静静站着。

        那人悄无声息，仿佛凭空出现，为这漆黑的夜添上了足足的诡异。

        月光从层层叠叠的云里冒出了头，清晰的照在他脸上。

        “金笔客，你来了。”看到来人的面容，他道。

        “是。”钱莱冶简短的回答。

        “阁下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钱莱冶一边问着，一边细细观察着对面的人。

        他的脸和身体无一不落在阴影里，将声音刻意扭转，就连呼吸也换了个节奏。

        看来是个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好手。

        “其实我相信您早已经猜出来了不是吗？否则您一个隐藏了身份三十年的人，是不会轻易跑到这儿来赴约的。”

        “我没猜错的话，阁下此约是为了金笔点龙。”钱莱冶说着。

        “不错，我的确是为了天下第一奇书金笔点龙，不过……”那人将话锋一转，眼眸在黑暗中锁定着钱莱冶的面孔，“还为了您开除的那三个学生。”

        钱莱冶的眼神明显一顿，可他随即便掩饰住情绪的波动，若无其事的跟那人周旋：“我作为校长，开除几个学生再正常不过，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

        “来时我还有些疑虑，但现在看了您的反应听了您的话语，足以让我肯定我所猜想的都是真的了。”

        钱莱冶听了这话，毫不在意的一笑：“以虚探实这一招，对付一些经验尚浅的毛头小子或许还有用处，想套我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

        “其中到底是虚是实，钱校长您心中可比我清楚，”那人在黑暗中说着，“从金笔点龙变白开始，你就锁定了这三个学生吧？”

        钱莱冶心事被人挑中，眼睛微眯起，不再言语。

        “所以您用了很多方法来试探他们，像是用花盆砸叶希，找人单挑丁小雨，以及安排人跟踪雷克斯。”那人笑看着钱莱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

        “不过我好奇的是，既然金笔点龙都已经成这样了，把那三个人开除又有什么意义呢？”

        “泄愤？”他说着，又摇了摇头，“您不是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

        他的目光带着了然，似乎早有猜测：“除非……他们跟金笔点龙的恢复之法有关？”

        钱莱冶沉默了半晌，听着这人一字一句道出了真相，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了事实，于是他沉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究竟是何人？”

        “我？只不过是被命运操控的一颗棋子罢了。”他自嘲道。

        “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还要来问我吗？”钱莱冶道。

        他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他独自策划多年的计划，没想到一夕之间就被人看穿。

        钱莱冶背着双手，抬头望了望天，天空只有一轮孤高的月亮。

        他随即释然，金笔点龙出的事早就传遍各界，他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本就不期望能隐瞒多久。

        “我……其实不过猜测到这里而已。”出乎意料的，那人在黑夜中摇了摇头，“我会专门来问您，不过是预感这件事恐怕牵扯甚大。”

        “是啊，命定之人已经出现，关乎十二时空的生死存亡啊……”钱莱冶神情恍惚道。

        “命定之人？那是什么意思？”那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

        钱莱冶却不再多说了，对着黑暗似笑非笑：“阁下不让我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我如何放心将一切全盘托出？”

        这个老狐狸！

        那人微嗤，在原地静默不动，心里犹豫了起来。

        他本想了解完事情真相后便离去，没想到钱莱冶抓住他想探知真相这一点逼他现身。

        现在暴露身份对他来说太不利。

        但为了洞悉所有事情，他还是选择一步一步走出了夜空。

        黑暗一点点在他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柔和明亮的月光。

        钱莱冶一直仔细察看他逐渐暴露在月夜下的的身影，直到连他的脸也显现出来，全身上下无所遁形，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是你！”钱莱冶惊呼出声。

        来之前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可是却没想过有可能是他。

        “是啊，是我，好久不见了，金笔客。”那人嘻嘻笑着，与之前有些阴沉的语气大相庭径。

        “你怎么会来找我？”

        “……咱们现在先不说这个吧？您还是赶快告诉我，金笔点龙的所有事情吧。”

        钱莱冶点了点头，慢慢整理着思绪，准备将一切和盘托出。

        以他的记忆来说眼前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整件事，其实是这样的……”

        那人一直仔细聆听着，生怕漏过每一个细节，然而随着钱莱冶讲解的越来越来深入，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所以这三个，我必须要开除。”钱莱冶说完最后一句，眉眼间已经全是深深的忧虑。

        “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这整个事情太荒谬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其中一个居然是……”

        被从未听过的事实震撼着，他颤抖着嘴唇再也说不下去。

        “是啊，这也是我隐姓埋名的原因，其实我一直在等待这人的出现。”钱莱冶道。

        “那……依照您说的，金笔点龙并没有恢复，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想到了什么关键，那人赫然抬头询问着。

        “我……或许会处理掉他们吧。”钱莱冶这话说的极轻，面上微露不忍。

        “可是，这……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也不能选择啊……”那人的双眉紧紧扭在一起。

        “我知道，我也犹豫了很久。可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股力量根本不是我们异能行者所能抗衡的，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牺牲少数人，成全多数人。他们可以毁灭，十二时空可不能毁灭！”

        钱莱冶铿锵有力地说着，每一字都扎在他的心上。

        他陷入良久的沉默，因为没法反驳。

        十二时空与三个人之间孰轻孰重，他心里早在第一时间就得出了答案。

        “我明白了……您可真是让我由衷的敬佩。”他笑看着眼前的钱莱冶，发自肺腑地说道。

        丢掉良知，牺牲自己学生来拯救整个时空，这份果决可不是谁都有的。

        将秘密隐藏，独自一人背负着这么大的事件长达三十年之久，这份心志也不是谁都有的。

        将那三个人开除，却不打算告知众人这三人毁灭时空的可能性，他是想背着骂名，为这违背良知的做法承担责任吧。

        若不是今天自己跑过来问，事情的真相大概没人会知晓。

        “生命从来不应该拿数量来衡量，任何人都不应该被牺牲，”钱莱冶摇头苦笑，“虽然我的理智是这样告诉我的，但……我还选择了让十二时空苟且偷生，所以没什么值得你敬佩的。”

        “您别这样说，”那人叹口气，“这种事没有孰对孰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我想大多数人都会做出跟您一样的选择，更何况您还打算自己抗下一切……”

        钱莱冶抬手打断他的话：“这种事总有人要出来做，没什么抗不抗的。”

        听了这番话，那人忽然感叹：“我就知道，我的判断是对的。”

        钱莱冶正因他这话而疑惑时，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这是我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

        说着，他将文件袋递给了钱莱冶。

        钱莱冶接过，看了一眼，道：“这是？”

        “这是王亚瑟收集的，您从他们家贪污受贿的证据，要是这东西被送到了jing察局，您恐怕就做不成校长了。本来我今天就是来试探要不要把这东西给你，现在了解了所有事情，我就知道您这个校长可不能被撤职了。”

        钱莱冶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笑道：“我的这些学生啊，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那人也附和着说道：“是啊，终极一班个个都不简单。”

        他对钱莱冶笑笑：“我今天来得目的也达成了，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钱莱冶点了点头，目送着那人渐渐陷入黑暗的背影。

        他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心里有些动容，最终他朝着那人的背影轻声道：“谢了，红龙。”

        那人前进的步伐停止了，过了半晌，他慢慢转过身来。

        月光下，照耀着一张众人都无比熟悉的脸。

        “红龙这个名字倒是很久不用了，我现在叫断肠人。”

        断肠人面对着钱莱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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