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崩溃边缘（上）

情报写入开始。

        由特工威尔的战斗过程判断，虹翼卿唤出的“天使”具有极强的概念防御特性，具体表现为第一天使神之火的“不败”，第二天使神之水的“不死”。除非抵达超越炽虹天国的瞬间出力，通常攻击手段对其没有效果，因此使用由独想印升华而来的“自在天捆仙索”，以概念性束缚令其无力化退出战局。

        天界军团与骸骨军势的复合概念等级低下，可用强力术式击破。第二关键点在于掌控术式的净炼，尝试用捆仙索进行束缚，争取利用轻敌心理将其秒杀——

        以上思考，发生在电光亦难触及的生灭之间。现实世界中寂灭星魂的剑光冲刷天地，虹翼卿的军势被一剑斩破。绮罗收回长剑，在回气的间歇询问：“干掉了吗？”

        “那玩意杀不掉，虹翼卿本体在的话影子就永远不会死。”时雨零眯起眼睛，“不过空挡抓的很好他暂时没法参战了，漂亮的一击！”

        净炼先生完全被剑光蒸发，代表着术式本体的卷轴高高飞起，被虹翼卿一手抓住。他的身后重新有了影子，影中传来有气无力的报告声：“那一击就相当于打败小盖乌斯的出力了，我无能为力啊。”

        “很有趣。不单看到了降神术式还有这等奇妙的术式，死前来神京真是做对了！”老人哈哈大笑，亲手揭开第三个印记，“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看到炼狱自地底升向大地。黄色的天使飞离神山，有虚无的战袍赐予它，令它引导炼狱的魂灵！”

        淹没大地的洪水水位升高，骸骨们的船只被巨浪举起。海量的秽水离开过后，大地干涸的裂缝间汩出乌黑的泥。那泥流在笛声中隆起，化作身披黄色战袍的高大人形。它身后有万千魂灵追随，那些无躯体的幽魂向着守城的二人伸手，淤泥便化作万千触须向二人飞射而来。

        时雨零打了个响指，蓝色的花草中跃出一把漂亮的扫帚。她率先跨坐在扫帚后端，抬手一抓绮罗的披风将她拽了过来。

        “要打追逐战了，出发！”

        “哦哦哦！”绮罗赶忙抓稳扶好。魔法扫帚发出奇妙的轰鸣声飞起，在后方散下数不清的蓝色星星。淤泥触须们在高速飞行的两人身后穷追不舍，绮罗转头甩出捆仙索，锁链上带着星星点点的涅炎。这次捆仙索没能大显神威，它如不存在般穿过了触须，反倒是涅炎展现出了不屈的根性，在熄灭前烧掉了一点可怜巴巴的泥。

        “不行没有伤害！”绮罗手忙脚乱。“是哦看都知道不行了。”时雨零斜眼，“那还不快点想办法！”

        在试探攻击的时候触须们的速度加快了，第三位天使首领抬起双臂，令地上升起污浊的巨石拦截飞行。时雨零一压扫帚把降低高度，在巨石间的小道穿梭。她们简直贴上了地面，绮罗的脚尖几乎要蹭到水中的石子。然而两人逃过了眼前的威胁却走入了另一个陷阱，淤泥触须在无数巨石内部穿出，自四面八方发起围剿。

        “时雨零你车技太差，我来驾驶！”

        坐在前面的绮罗猛得拉起扫帚把，魔法扫帚瞬间直立而起。两人如火箭般垂直升空，淤泥触须们在山石间撞作一团，一并在蒸发般的“嘶嘶”声中集聚，膨胀，变化为穿黄袍的天使首领。它那巨大的双手自淤泥海中升起，向着两人飞速合拢。污浊的泥自巨手的指缝间流下，仿若两座山脉带着黑色的瀑布夹击而来。

        巨手的阴影简直要将两人吞没，绮罗急忙望向空中，混沌的天穹中不知何时有了一扇青铜大门，那门上雕刻有种种恶魔鬼怪形象，两侧有天使看守。此刻青铜大门缓缓张开，莫名的吸力从中跃出，一个消沉堕落的世界正在门后等待着她们，那是第三印所开启的“炼狱”。

        下方是黄袍天使的巨臂，上方是通向炼狱的大门，扫帚上的姑娘们一时无处可逃。绮罗反手斩出一道剑光，见天使再度毫发无伤地透过，不自觉咬紧牙关：“需要再度解析……零，给我时间！”

        “小心点别被小鬼的思想同化了！”时雨零咂舌。她在绮罗背后一拍，时间的流速专为一人放缓。开启的门扉僵立，合拢的巨手放缓，世界上的一切都在绮罗的眼中化作灰白，她顾不及感慨创界法的神奇，逼迫自己在强压下开始思考。

        “模因分析开始。原型出处为天轮神话·启示录，天使首领为‘神之雷’，第三印威力显著上升，推测为随印记揭开而不断增强的复合决战术式。第三印特性为……虚幻，虚体，炼狱的亡灵……应用伪无限机技术实现了永动战斗，推测核心概念为‘无魂’……”

        没有问题，找到了对应之策，现有的术式可以将其击溃，剩下的，唯有战斗的决心——

        “呜……！”

        在思考运行的时刻，绮罗的右臂上传来了冰冷的绞痛感。像是有千根生锈的锁链在骨骼与神经间收紧那样的，令人恨不得斩断手臂的可怕感触。

        持剑的右手，在字面意义上变成了钢铁。灰青色的冰冷肌肤上，缠绕着先前束缚净炼的锁链。

        这是必然的结果。降神术式这等超规格的作弊手段，要说没有代价的话才是怪事。心灵本身会被“神明”侵蚀，对于信息生命体而言也就意味着肉体的存在方式会随之改变。再过一分钟整条右臂就会异化，然后是右半身，躯干，头颅……信息生命的本能让绮罗得知了准确的时间，但她没去关注那些数字。

        真正需要关注的是眼前的战局，女孩鼓起觉悟，引动天魔的第二只手臂。

        “……第二术式，启动。”

        咔哒，绮罗按下了脑中的按钮。借来的时间在此刻归还，灰白的世界重新归于流动。山脉般的巨掌合拢，通往炼狱的大门洞开，扫帚上的女孩们像尘土般被宏伟的天罚淹没，被雷天使的双手挤压，碾碎，消灭——

        然后，紧紧闭合的巨掌表侧，凸起了数个诡异的“水泡”。像是被高温灼伤了一般，数不清的“水泡”接连在巨掌表侧出现，一路延伸至手臂根部。虹翼卿轻呼了一声，他发现那不是灼伤，而是打入天使躯体的冲击。某种难以预测的力量正在雷天使的掌中壮大，那些“水泡”以飞速鼓胀，伴随着澄澈的血色光华同时爆发！

        “——轮回天磔血枪！”

        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于天地，雷天使的双手在爆炸中散为尘埃。血红色的冲击波自爆破中心一圈圈荡开，狂暴的冲击将炼狱之门轰为碎片。粉发的女孩站在爆炸中心，以单手指向天空，她的指尖上方是一支如骨骸般惨白的双头枪。双头枪圈圈回转散发血光，淤泥海无魂的亡灵顿时消散无踪。

        这不是攻击，攻击伤害不了无魂的残影，那些存在都被“驱散”了。那支骨枪简直像是一位慈悲的高僧，遁入炼狱以经文助残魂超脱。

        “连灵魂都丢失的残影，就给我老老实实去轮回转世吧！”绮罗怒吼，“接招，混账老头！！”

        绮罗一手抓住旋转不休的双头枪，将其如投枪般迅猛投出。磔血枪如光般擦过地表，它所至之处淤泥干涸，洪水蒸发，天火熄灭。创界法内的大地如波涛般翻涌，被磔血枪切割为上百万个方块，所有的方块都随着长枪飞射时的气浪而飞起，它冲向虹翼卿本尊，在炽虹天国中开辟出一条破灭之路！

        “由苦孽印的因果报应升华而来的术式……名为磔血实为超度，很矛盾啊，也有点奇怪……”虹翼卿摸着长长的胡子，随手一划，“天国之门。”

        一道七彩色的门扉在他的身前张开，磔血枪直接射入门扉，冲入炽虹天国的神山之中，与万千天使鏖战。虹翼卿轻描淡写地避过了这击决战术式，他一手摁向第四个印记，忽然转而伸指点向远方的两人，笑得不怀好意。

        “审判钟声。”

        宏大的钟声自天国山中传出，气势汹汹的绮罗动作顿时一停。她一把抓住自己钢铁化的右臂，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呻吟。那是制裁罪恶的钟声，对恶性概念与精神体的特攻。虹翼卿在此时突然变招了，他不用第四个印记，而选择直接对绮罗的弱点发动必杀一击。

        “梦幻泡影！”

        时雨零一把搂住绮罗，向前射出一道朦胧的短箭，那箭矢跨越空间一闪而过，直接命中了天堂山上的大钟，令其化作空虚的幻影。钟声立刻停止，绮罗忍住苦闷的喘声，努力直起身子。

        “抱歉，零……时雨零，我……”

        “没事没事，好姐妹互帮互助嘛。”时雨零揉揉她的脑袋，望向虹翼卿的目光一冷，“死老头子一把年纪还玩偷袭，真就连脸都不要了？”

        “没有变化的战斗有什么意思呢？”虹翼卿笑呵呵地说，“看来区区地表已不足以让你们施展手脚了，我们就趁机换个地方打吧！”

        虹翼卿的食指如指挥棒般翘起，他与天堂山一并没入云端。时雨零响亮地咂了一声，提起扫帚带着绮罗一同升上天空。虹翼卿的天使军团在神山之上不断投下各类雷火与刀兵，绮罗再度唤出天魔二臂，左手捆仙索，右手磔血枪，将一切神通尽数抹去。她的瞳孔在战斗中逐渐变为炽热的金色，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与某人越来越像：“放马过来啊！不管你用出怎样的手段，我都会将其彻底击溃！”

        她挥舞双兵同时斩出，狂暴的力量吹散了无穷无尽的云层。眼前的世界顿时一清，云海之上的天空湛蓝清澈，无边的白云如平地般一线铺开。可本应无物遮挡的空无世界中，却投下了黯淡的阴影。

        绮罗仰望云端，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地平线的尽头屹立着一个淡绿色的巨人，它的双腿立在云下的大地上，头颅没入湛蓝的天空中。它的下半身是穿战裙的人体，上半身是披铁棘的蛇躯，四双羽翼在它的背后伸展开来，如神明的手臂包裹着接近半个地球。

        她们立在巨人的影中，像汪洋大海中的两粒砂石。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看到大地崩毁，天空坠落。绿色的天使飞离神山，有烈风和羽翼赐予它，令它引导溃逃的生灵。”

        虹翼卿站在蛇身天使的头颅顶上，亲手揭下第四个印记。他向着极远处的两人颔首，笑容祥和。

        “来吧，孩子们。”老人说，“我很期待，伱们要如何战胜我的世界。”

        第四印，“神之风”，掌管治愈与生命的风天使拉法伊尔。

        其身躯超越肉眼观测极限，四翼完全伸展时可包裹近二分之一的地球，粗略估计身高在4000千米以上。若非虹翼卿“好心”用创界法覆盖了地表，单是风天使的存在本身就会引起全球范围的天灾。它的羽翼挥动将引发撕裂大气层的暴风，它的脚步移动就会令大陆板块偏移，那巨大身躯中蕴含的力量只需一击就能让行星四分五裂——

        它只用一秒，就可击溃地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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