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骰子·信纸·留言

　　命运王给时雨怜一的赠礼是一张白纸，题为【拨乱反正之奖励】，写着如下十行字迹。

　　1  消除身躯上的伤痕，伤痕复现诅咒将转化为精神攻击（与过去做个诀别）

　　2  一根命运之线（做好准备再使用）

　　3  一件新衣服（你该换身衣服了）

　　4  消除身躯上的伤痕，伤痕复现诅咒将转化为精神攻击（与过去做个诀别）

　　5  一次随机的好运事件，代价是公孙策会陷入一次随机的厄运事件（世事无常）

　　6  一次主动发动的咒天平交易，代价由祸津界代为支付（命运不公）

　　7  消除身躯上的伤痕，伤痕复现诅咒将转化为精神攻击（与过去做个诀别）

　　8  一次冲击创界的机会（成功与否看你自己）

　　9  一次主动呼唤祸津界的机会（你真的需要这个吗？）

　　10  大成功/大失败【1d2】

　　“……”

　　一桌子人盯着这张选项纸看了半天，面色古怪的公孙策最先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他严肃地说，“祸津神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谨慎地选择了“祸津神”而非命运王，因为特工威尔特意嘱咐过他不要在未曾与祂接触过的成员们面前提起祂真正的称呼。

　　“别这样，公孙……”

　　“他甚至关心你的衣着打扮，连祸津神大人都觉得你该换件常服了！”公孙策怪叫道。时雨怜一在一片“祸津神大人说得对”“早该换换了”的附和声中尴尬地低头。

　　“这比亲爹还亲好吧！”卡尔黛西亚怪叫道，“居然贴心地给了三成的消除伤疤选项！他人到底多好啊！！”

　　零岛的大多数人恐怕很难苟同你的这句发言，比如说我。

　　“你看你看，这是生气的表情。”大小姐的目光不太友好，“为什么时雨君的随机好运，会在同时带来阿策的厄运呢。”

　　“因为那家伙不喜欢公孙策吧。”时雨零撇嘴，“有够小家子气的神！”

　　越接触越觉得蓝先生对命运王的评语还真没错。

　　他们俩难不成很熟悉？作为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这俩人几百年或是几千年前不会隔三差五开战吧……公孙策收回思绪，看向他的挚友。

　　“所以你有什么不用的理由？最坏也就是公孙先生我倒霉一天，这对运气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你大可不必有心理负担。”

　　时雨怜一有些抱歉地说：“抱歉，其实没有在担心公孙的事情。”

　　“我哭了，兄弟没得做了。”

　　“其实也挺想看公孙倒霉运的样子。”

　　“友尽了你这西服变态！大小姐，上！”

　　咚。秦芊柏以手刀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一下，时雨怜一赶忙举手投降。

　　理奈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这帮漫才演员就没完没了了，赶忙担当起常识人的角色：“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呐？无常法的力量衰弱吗？”

　　“如果骰到了1、4、7的话，咒天平的正面作战能力应该会下降……”时雨怜一说，“但最关键的是这个。”

　　他指向了最后一行的“大失败”。

　　“我知道这是什么！”绮罗举手，“这个在trpg里被称为骰子的暴击，如果中了的话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绮罗你居然还玩桌游。”

　　“偶，偶尔玩线上跑团而已！”

　　这下就明白了。如果中了10，就会有1/2的概率发生极为糟糕的事情……

　　搞什么啊。命运王这人简直有毛病到极点了！给你钟爱的神选送礼物居然都还带着地雷选项！

　　“9/10的概率得到好处，1/20的概率拿到大好处，然后1/20的概率发生烂事吗……”

　　怪不得时雨君不敢用，这玩意一搞不好可是要出大事的。谁知道命运王的大失败意味着什么？万一指的是变成赤法师那样的恐怖怪物，时雨怜一又该怎么办？

　　“威尔先生，能听听您的建议吗？”公孙策试探性地问道。

　　特工威尔就坐在他们隔壁桌，他的晚餐是西冷牛排、海鲜烩饭、蔬菜沙拉与一杯黑咖啡。特工将咖啡饮尽，放下杯子。

　　“我建议你们邀请奥莉安娜小姐与我一起监视，一位创界境的祸相法使在涉及因果干涉的事件上会比我更加专业。”

　　“我还以为您一个人就能搞定。”卡尔黛西亚略显失望。

　　“我认为我可以，但事情总有万一。”威尔点头，“我不能出于对自身能力的自信，让他人的生命陷入险境。”

　　看看人家这觉悟！看看人家这态度！

　　都是创界法使怎么人与人相差就这么大呢？

　　礼帽女孩眼中快蹦出星星了：“亲爱的，他真的好帅……”

　　你在男友面前夸别的男人帅真的没问题吗。

　　“我也这样想。”时雨怜一赞同地说，“威尔先生在我们这行是当之无愧的传奇。”

　　“追星夫妻档啊你们是！”理奈到底还是没忍住吐槽。

　　·

　　奥莉安娜答应的很干脆。

　　“我正想与你们说这件事情……我明日就要回莫顿了，因而我想还是先将这件礼物处理完了会好些。”

　　于是时雨怜一将选项纸放在了桌子上，他拿出了骰子，看上很有些犹豫。

　　“我……”

　　“骰吧，怜一。”卡尔黛西亚不给他任何后悔的机会，“就算变弱了也不要紧，我会保护你的。”

　　于是时雨怜一干脆地将骰子骰出去了。十面骰在桌上滴溜溜地转着，最后显示在最上方的数字是……

　　【1d10：9】

　　9：一次主动呼唤祸津界的机会

　　“你再否认他对你的照顾就显得对长辈不礼貌了。”公孙策说。

　　开玩笑，主动呼唤祸津界是个什么意思？命运王那涡流就是祸津界！这玩意就算被削弱再多也是创界等级的杀手锏啊！

　　时雨怜一双手合十，虔诚地说：“多谢祸津神大人保佑。”

　　在认真祈祷过后，他没等专家们询问就说道：“我认为这不会是如虚光之灾一样的大范围现实破坏，但依然强力。我感觉——只是‘感觉’——我能控制这力量，但仅限一次，时间不会很长。”

　　“天啊。”奥莉安娜哀叹道，“我想你回苍穹之都后要找刘主任好好看看……你认识他，对吗？”

　　“是的。”

　　“无论如何，情况都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威尔总结道，“祸津神还赠与了你们另一件礼物，关于它的处置，我们想与公孙策先生单独谈谈。”

　　大家均表示理解并依次离开，只有时雨零坐在原处没动。

　　“怎么？”时雨零斜眼说，“我创界了都不能听？”

　　“你好关心我哦。我受宠若惊了。”

　　“我们好搭档我当然关心你咯。”女猎人毫不担心，“另一件礼物是什么？”

　　威尔拿出了公孙策的那份白纸与骰子。

　　“在零岛执行本次任务的期间，我曾在巨龙崇拜者的手中见过类似的物品。”威尔说，“我认为它的本质与时雨怜一得到的馈赠相同，都是对因果线与命运的操控——只是你的纸张上没有字，这意味着你需要自己编写选项。”

　　“我想问下这件物品的最大作用范围是多少？”

　　“一座城市，使用次数应当是一次。”奥莉安娜在桌上画了个圈，“我认为它无法进行细致的命运操控，而是偏向于宏观的总体把控。你可以用它影响微妙的‘局势’，但无法具体到少部分人或单独强者的安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公孙策想了想，说：“我可以加一个‘苇原城明日大暴雨’的选项，但我不能加‘奥莉安娜深夜看恐怖片失眠’。”

　　“请注意您的言辞，先生！！”

　　公孙策坏笑着缩头：“懂了懂了，这东西是有够麻烦。放心我不会自己瞎琢磨的，先给上面保管，有需要再叫我写，这样可以不？”

　　一张可以影响大局的纸张，对于一个大部分时候都想混吃等死的大学生来说称得上一点用处没有。他对这帮官方专家的人品与力量是报以十分信任的——他们或许在政治立场上互有差异，但在大方向上绝对是站在同一个阵营。把这玩意给他们准没错。

　　“十分感谢你的配合，我会先将这件物品交给合适的专家保管。”威尔站起身来，与公孙策握手，“最后一个问题，你这几天情绪如何？”

　　“蛮好的，我感觉自己很正常。”

　　“你在本次任务中经历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体验。”威尔并未提问，而是陈述事实。

　　“我认为是与祸津神一个级别的。”公孙策谨慎选择着用词，“但我希望等严契来了再和他说这些……就我真不是不相信大家，但我觉得这事挺危险所以不好瞎说。”

　　“我能理解。你是一位谨慎的专员。”威尔戴上帽子，“最后是两个私人建议。”

　　“请说。”

　　“你可以尝试游玩桌上角色扮演游戏以作为使用这张纸张的经验积累，或者观赏……”特工拿出本子，看了眼上网搜索的关键词，“一部分糅合了随机性的亚鲁欧串，一种发源于零岛网络论坛的在线创作。”

　　公孙策连连点头，心说连AA串这玩意都能搜到您可真敬业啊……

　　“以及，抓紧时间享受自由时光，你们在苇原城的假期就快要结束了。”

　　说完了建议，威尔拿出一把银色的手枪，推开了窗户。特工跃出窗外，从二十层的高度呼啸而下，又在一个呼吸后出现在遥远处的大楼顶端，向着都市的黑暗的角落开火。

　　公孙策与时雨零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直到奥莉安娜尴尬地将窗户关上。

　　“威尔先生嫉恶如仇。”她解释道，“他这几日都在夜间巡逻，作为一名无名的义警。”

　　除了好厉害以外想不出其他话了。

　　“你呢？我猜你还在医院做义工。”

　　“我现在要处理很多公务……所以仅是偶尔才能去帮助大家。”奥莉安娜显得有些低落，“哦，我差点忘了这事！我明日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要拜托我带的吗？”

　　公孙策尴尬地张了张嘴，躲闪着骑士认真的目光。

　　“我……我没什么……等我一会买点纪念品帮我给大家捎点……”

　　“你有什么要拜托我带给骑士艾兰迪娅的吗？”

　　奥莉安娜将声调提高了八度，在某个人名上特地加重了读音。

　　“我明早把信给你好吧！就这样我先去买纪念品了拜拜再见！”

　　公孙策打开房门，狼狈而逃。

　　时雨零看着搭档的背影，吹了声口哨：“前女友？”

　　“不……但他们曾经很要好。”奥莉安娜忧愁地叹气。

　　时雨零咂嘴：“受不了，这家伙桃花运怎么这么好？”

　　奥莉安娜看她的眼神分外怪异，女猎人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溜出去门了。

　　·

　　公孙策花了约莫一个钟头奋笔疾书，很快写完了一封新的书信。

　　所谓书信，讲究的就是一个详略得当。一路上与忍者的对决、与匿神的交流，还有最后荡气回肠的大决战，这都是值得详细描写的。

　　至于与时雨零共处一室，亦或者较为私人的梦境交错，又或者前些日子被大小姐的恶作剧折腾一气，则都是拂晓骑士不会关注的话题，可一笔带过，避而不谈。

　　他又描写了一部分自己的梦境，关于无常法修行的体会。至于与道路内存在相关的事物，则用隐晦的笔触描述，以保证交流的安全。在最后一段，公孙策如是写道：

　　“同样是空相法使，赤法师的力量与你却大不相同，这使我分外困惑。在堕落天的幻境中，我看到了一些不应存在的美好事件……让我想起了过往。”

　　“如果你有时间，请帮我为尤利亚与萨拉送一束花。”

　　他思虑再三，几次想要动笔，又把笔放下。

　　（如果还有机会，我仍想对你发出约会的邀请，就像过去……）

　　不行啊！艾兰迪娅是不会想看这种话语的，他也不是以前那个白痴跟班了。公孙策挠了挠头，又写了些惯例的问候语句，以“随信附上零岛的特产作为回礼。”收尾。

　　就这么办吧，给她带一本零岛的侦探小说，顺便买个小手办送去。

　　公孙策放下笔，将信纸封好，拿起手机。他刚想着问问其他人要不要一块去，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还是自己办为好。

　　于是，超能力者轻快地走出房门。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个街区外的美好神田·电器街，营业到深夜的二次元爱好者圣地。

　　·

　　三十分钟后。

　　公孙策双手抱胸，站在业界名店铺·狮之渊的手办陈列柜台前。

　　眼前的玻璃柜子中陈列着各式各样极有特色的美少女手办，其布料覆盖度从90%~0%成均匀分布，价格则与覆盖度呈奇妙的反比。

　　这绝不是适合送给艾兰迪娅的礼物，他的真正目标是十五米外的一般向柜台，回来这儿真的只是路过顺便看上几眼而已。因此公孙策所注视的方向与柜台平行，他没有关注本店铺的商品，而是瞧着几米之外戴着大帽子、墨镜、口罩并穿着可疑的大衣的女性。

　　“……”

　　这位陌生女性有着一头粉色的秀发，和大衣都很难遮掩得了的好身材，她在帽檐下露出的小猫发卡看上去尤为眼熟。

　　“真巧啊，绮罗。”公孙策尽可能温和地说，“你也来看手办？”

　　可疑的口罩女与他对视了数秒，一言不发地回过头去。公孙策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三头身小人以机械般无起伏的声调发言：“由于信号故障，您的呼叫暂时无法接听，绮罗app已启用录音留言功能，请在‘嘟’一声后开始留言。”

　　“绮罗，公孙先生我就在你的身后。”

　　“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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