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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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斯芬克斯的人在外面守着, 李悠和岑思远也不好多说什么,匆匆和谢松原又聊了几句, 很快也就走了。
关于谢松原父亲的事, 李悠并没有多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却让谢松原不可避免地处在一种出神的状态。
看对方的年纪, 的确差不多和那个男人是同一辈的。
不过可能是刻意远离所有和他名义上的“父亲”的事情太久了,以致当李悠提起男人时, 谢松原的心里居然还轻轻地咯噔了一下。
为了那个男人而帮他,这件事实在太讽刺了。
后来, 斯芬克斯的姚琦也过来看了看他。听说了李悠的新发现后,对方也没时间再管谢松原的事, 便又跟着李悠急匆匆地去处理室内的毒蚊。
当看见所有出现在走廊上的雇佣兵们全部都全副武装地从头防护到脚、不露出一丝肌肤在外地重新喷洒消毒液时, 许石英已经感觉到不妙了。
这帮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 肯定是因为蛙人变出来的白纹伊蚊能散播病毒这件事被发现了。
他倒不担心这些人会立刻顺着找到他和奥丁身上。许石英不解的是, 怎么他左等右等, 都看不见谢松原的身影?
按照他和奥丁的预期,谢松原这会儿不是应该已经被斯芬克斯的人安排到专门的病房里看着了吗?
结果再三找人询问了才知道,谢松原根本就没有变异。
这怎么可能?!
许石英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又接连向好几个人打听,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许石英不得不再次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找奥丁。
奥丁听后,脸上浮现出冷笑:“要不是我能确定那蚊子的确找上了谢松原,差点也要被被骗了。呵,真是有意思。”
“什么意思?”许石英看样子疑似有内情, 赶忙打起了精神问, “你的意思是, 他们有意隐瞒了谢松原变异的事?”
“蠢。”奥丁不耐烦道, “你把我之前说的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石英的眼睛又转了转:“你是说……”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谢松原是真的没有——”
想清楚这层关系后,许石英的脸上立即露出了震惊无比的神色。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嫉妒谢松原即使到了这时候,也依旧如此与众不同,全基地加起来大几百的人里,只有他是目前唯一一例哪怕在接受过特意的病毒注射下还能免于变异的。
这他妈的……无论怎么想都让许石英很不爽。
如果换做是之前的许石英听到了这个消息,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
但紧接着,他很快反应过来,并且幸灾乐祸:
谢松原对病毒免疫,恰巧说明他将不再拥有可以超越其他大部分人类的未来基因。
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当这个星球上的人类将被以基因登记划分阶层,谢松原必定会在他许石英之下。
想到这里,许石英又觉得神清气爽。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必须得重新打算了。
许石英忽然皱了皱眉:“可是不对啊,他要是真的对病毒免疫,斯芬克斯的人不是更应该把他抓起来做实验吗?”
“这当中肯定发生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先别管那个。”奥丁表情阴森,眯起眼睛,像是阴险的狐狸,“看来,我不得不让蛙人亲自出手了。”
奥丁本来打算的是,谢松原一旦变异,被斯芬克斯的人控制住,A组缺人,很有可能会从下边再提人上来,到时候他再想办法让老鼠顶上。但现在第一个计划失败,奥丁的耐心也很快消耗到了极点。
促使他这么快打算动手的原因,也是因为蛙人现在的状况并不算好。
怪物虽然吞噬了数个变种人的基因,理论上来说非常强大,但他原本的躯壳也只不过是个脆弱的人类,体质一般,承受不了那么强烈的能量冲撞——
他的胃口越来越大,能力越来越强,然而与此同时,多重副作用也在蛙人的身上逐渐显现。
奥丁前期纵容他不断吞食新的人类,也是看穿了这个“容器”注定不能活得长久的本质。
一方面,他想尽量让蛙人变得厉害,另一方面,奥丁也想测试一下这个家伙的承受能力究竟如何。
蛙人短期内变得越厉害,就越方便奥丁他们出手发难,一击致命。
但这样一来,坏处也很明显。
这些天许石英去病房偷偷看过蛙人,看见他的背上已经出现了破皮溃烂的现象。再这样下去,蛙人身上的异常一定会被基地里的其他人发现。
“不能再拖了,就今晚吧。”奥丁冷冷地说,“刚好那家伙今天还在基地里休息,晚上方便动手。”
*
晚上十一点半,明亮空旷的基地通道内已经罕见人迹,只有斯芬克斯的巡逻小队还在以每一刻钟一来回的频率巡查整个看护区。
忽然间,从看护三区开始,顺着极富设计感的流线型蜿蜒走廊路线,顶端沿途经过的所有灯泡都开始不规律地不详闪烁起来。
再然后,整片区域内部的电路依次陷入黑暗。
“谁?!这是怎么回事!”
“我操,这是那个怪物要出现了,启动应急线路!……”
与此同时,试验区。
相比较于这会儿正一片嘈杂混乱的看护区,A组办公室深处单独的休息间内显得一片冷清寂静。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谢松原半坐在床上,身前支着一个床侧自备的折叠木桌,桌子打开,上边摊着基本谢松原还在翻看的学术资料,他低着头,时不时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白袖坐在床边,正用一把锋利的小刀熟练地削着手中的苹果。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房内墙上的时钟在滴答转动,一时间静得可怕。
谢松原在纸上写完一整段话,再抬起眼时,发现白袖手中的苹果已经快削完了——他的刀工很好,苹果皮一直削到尾巴都没没有段,在空中连接成一个流畅曲折的螺旋形状,末端一直延伸到下方的垃圾桶里。
白袖的速度很快,全程花了不过十几秒。
谢松原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白袖的刀工是通过削苹果专门锻炼出来的,这只能说明白袖的双手十分擅长使用各种武器。
他的十指灵活有力,因为骨节修长而乍看上去纤细如葱,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白袖的手上不少关键部位都生长出了茧子。
他的部分手指指节有着因为常年扶着枪托而被压出来的关节变形,打破了这双手原本应有的完美形状。然而越是这样的不完美,就越是带着一种吸引人目光的观赏性。
正如白袖这个人一样。
削完了皮,白袖开始将手中的苹果切块,装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碗里。
谢松原居然感到有点诡异。
他已经习惯了身旁有人看管着他的日子,但是没有想到,今天居然是这个白副队过来亲自照看他。而且对方居然还在给他切水果。
难道对方还是对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怀,没有打消对他的疑虑,所以想从他这里套话?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白袖身上的时间太久,谢松原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佯作他还在看书。
直到玻璃容器轻轻磕碰在木桌边缘,发出“砰”的一声,白袖的嗓音也紧跟着在他耳边响起。
“吃苹果吗?”
谢松原应声抬头,脸上露出适当的浅浅讶异表情,好像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只苹果是特意给他削的一样,轻声道:“谢谢。”
只是他想不明白,难道套话也要陪护到半夜三更吗?
……这未免也太敬业了。
谢松原吃完了两块苹果,终于问出口:“你不回去休息?”
一般两人不说话的时候,白袖就去看床对面墙上的电视打发时间。
听见声音的白袖一愣,回过头来,意识到谢松原是在问他:“我就在这里陪你。”
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听上去有歧义,白袖紧接着补充道:“虽然基地里已经经过反复消杀,但可能还存在着不少毒蚊子,我留下来比较保险。”
谢松原想,的确是这个道理。毕竟目前斯芬克斯的人都不知道,他也已经被那种白纹伊蚊叮咬过的事实。
他很快又警惕起来,猜测这是否会是对方的一次试探,白袖想要通过他的反应来推测谢松原是不是有事隐瞒着他。如果自己执意要让对方离开,反而会引起白袖的怀疑。
于是他道:“……那也好。”
白袖看他一眼,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了灭蚊灯。
这几天基地里蚊虫肆虐,斯芬克斯的人紧急购买了一批灭蚊防蚊设备,希望它们能起作用——
尽管并不确定这些东西是否真的能挡住来势汹汹的毒蚊,不过聊胜于无,总归在心理上能给到众人一些安慰。
除了灭蚊灯外,基地内所有的未变异者身上都喷了驱蚊液。
斯芬克斯这些人更是额外每人配备了临时采购的头盔,和那种骑摩托车时防滑的赛车手套。
手套足够厚,不用担心被刺穿破。
所有巡逻的队员全都是清一色的同样装备。
白袖也给谢松原准备了一套,防患于未然。
遥远的办公室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噪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摔落在地,发出“砰”的一下巨大闷声。
两人立刻被这阵不知道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所吸引去注意力,同时朝着门外的方向望去。
谢松原道:“怎么了?”
白袖皱眉:“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这么说着,他也没掉以轻心,刚起身往出走了两步,又调转回来,随手拿上了就放在床头柜上的头盔和手套。
看护区是发生伤害事件的重灾区,基本上所有的斯芬克斯巡逻小队都聚集在了那边,基地深处的试验区到了凌晨基本没人,也不会有人特意来这儿。
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那个吃人的怪物会放着那么多“美味佳肴”的看护区不去,反而跑到试验区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怪物如今已经被人控制,沦为别人的爪牙。
走出休息间,白袖要先经过外边的实验室,然后才到走廊。实验里的灯也亮着,灯光惨白,无比空旷。
门外响起一阵缓慢又沉重的慑人脚步声。
啪嗒,啪嗒。声音听起来很沉闷黏腻,仿佛正有人一路蹚着水走过来,不像是正常人穿着鞋步行时该有的声响。
忽然,一只泛着幽暗冷光的怪物眼球猛地贴上了实验室门上的玻璃,那瞪圆的眼睛足有人的拳头大,巩膜上方布满了血丝,眼白污浊发黄——
它诡异又飞快地眨动着,视线在实验室内飞速转动一圈后,很快停在了白袖身上,和他对视。
白袖一怔。
同一时间,头顶上的电灯终于不堪重负地“滋”了一声,瞬间黑了下来。
实验室里立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连带着后边的休息间也紧跟着传来了灯泡熄灭的细碎声响。
白袖一下就明白了。
这就是那个据说在斯芬克斯的人来之前就经常袭击基地患者的怪物。
白袖此前虽未亲眼见过蛙人,但也听说过关于对方的事迹描述,自然不会掉以轻心,随便对待。
脑海中偶有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这东西不是应该最喜欢去人多的看护区吗,为什么会来试验区?而且还找得如此精准,居然随随便便就能摸到唯一一个有人的屋子里来。
就好像……它是有意识地早有准备,知道谢松原和白袖就在这里一样。
隐约听到门外有蚊虫在飞舞的声音,白袖在黑暗里窸窸窣窣地为自己飞快戴上手套和头盔,确认袖口和领口处的地方都捂严实了,然后从腰间飞快地拔出□□,对准门口。
谢松原在里面的房间里轻轻叫了一声:“白袖?”
“嘘——”白袖同样压低了声音,说,“别出来,把我给你的东西都戴上……”
话音未落,面前将近三米远的实验室大门竟陡然被那怪物从外边暴力破开!
一向坚硬解释的门扇才刚投入使用不到一个月,就这样直接整扇都被撞飞出去,伴随着门同时袭来的,还有霍地从地上弹跳起来,朝他飞扑的壮悍怪物。
半碎的大门卷挟着巨大的力道朝他靠近,带起呼呼的风。白袖虽然看不见黑暗中的景象,但也凭借着扑面而来的破空声辨别出了物体所在方位,在短短的半秒内急速往旁边闪避。
还是太慢了,也太暗了。
白袖在地上接连翻滚了两三圈,身体才终于稳住,停了下来。□□却也在这记突袭中被帅飞到了一边,不知道咕噜噜地滚去了哪里。
直到这时,白袖的眼睛终于稍微适应了当下的环境,能勉强在黑暗中看出各个物体的大概轮廓。
但这对他来说仍然不够。因为迄今为止,白袖仍然不知道这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能模糊地看出来,这玩意儿很大。身形肥硕高大,好像一个活生生把自己吃成两三百斤的胖子。每走一步,他身上的肥肉都在颤颤抖动。
白袖没时间仔细打量对方。他起身,迅速和怪物拉开距离。
然而下一秒,那怪物还是“呱”地怒吼了声,骤然朝他爆冲过来!
谢松原早就听到外面传出的巨响,闻言翻身下床,迅速穿上了鞋,伸手摸索床头柜上的装备,同时抬高了声音道:“实验室右边的柜子里有应急探照灯!”
黑灯瞎火,实验室里有不少桌子椅子、乱七八糟的器材,少不得容易被绊倒,对白袖的行动很是不利。
白袖根本没法分神回答谢松原,紧接着就是一身翻滚闪避,实验室内顿时发出一阵硬物翻倒的巨大响动——
并且那声音还在噼里啪啦地不断响起,听上去打斗的战况很是激烈。
……看样子是来不及找了。
事实上,没有近战格斗经验的普通变种人一旦碰上这样的变异怪物,下场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
白袖虽然一看就是在组织里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但他甚至都没有变异,在天生由体格条件带来的战斗力上估计还是差距良多,能应付片刻都是勉强,更何况再去花费心神,寻找光源。
尽管对方让他不要出来,但谢松原短暂思索了半秒,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听白袖的。
谢松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知道白袖还能再撑多久。但不管怎么说,坐以待毙都不是他的风格。
那样只会让他和白袖死得更快。
谢松原摸黑又从休息间里找到个比较趁手的防身工具,“咔哒”一下,飞快地拧开了房间的门,闪身走进实验室。
他贴着实验室墙边的工作台绕圈行走,本想趁着怪物被白袖缠住的时候尽快找到探照灯,不料还没走上几步,他的左脚就踢上了一只混乱中被横掀在地的椅子背部,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啪”的一声。
谢松原脚步一顿。
就在这一瞬间,房中的二人同时感觉到,那正于白袖纠缠的怪物意识到了第二个人的进入,动作停了那么四分之一秒。
下一秒,那怪物竟陡然震动自己庞然的巨大身躯,摔下身上的白袖,就欲朝谢松原狠狠扑来。
白袖猝不及防被扔在地,好在身上的作战背心和头盔起了一些缓冲作用,但即使如此,还是把他摔得够呛。
白袖猛地晃了晃脑袋,没有就此放弃。
他迅速从地上支起上半身,短暂辨认了一下怪物的方向,就着当下的姿势直接伸出双腿,锁住了对方脚踝处的位置,狠狠向后一带。
“砰!——”
这一下,白袖运用上了十分刁钻的格斗技巧。怪物果然应声倒地,整个人……不,整个怪颇有些狼狈地踉跄向前倒去。
小腿上传来湿哒哒的黏腻触感,白袖能感觉到,那周围贴近过怪物身体的面料都被对方身上的奇怪□□给打湿了,变得十分恶心。但他却管不了这么多,趁着这个机会,马上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意识到白袖在为他拖延时间,谢松原动作更快。凭借着记忆,他快速地跑到自己印象中装着应急工具的柜子旁边,打开柜门,双手伸进去飞快摸索。
果然在这里!
谢松原精神一震,将手上那带着把手的长方体掏了出来,拇指按下开关键,朝着房间正中央的方向照去。
强力的大功率冷色光源瞬间映亮了实验室内的大半空间,谢松原和白袖也立刻就看见了那东西的全貌。
这是一个……完全无法用语言描述清楚的生物,真正意义上的“嵌合体”。
不同于现在常用在生物学中的释义,展现在二人眼前的蛙人更偏向于古神话中那样由不同的动物部位组成的畸形体态,谢松原眼花缭乱,粗略地数过去,居然能在这怪物的身上看出超过五六种的动物特征——
甚至还不止。
此时此刻,恐怕就连让对它有所了解的许石英站在这里,都很难一下就看出来,这是那一个多星期前的蛙人。它丑陋的容貌一再变化,就像是那种游戏里出现了显示错误的妖怪建模,整个是一个四不像。
即便如此,谢松原还是能分辨出许多熟悉的物种名称。同一时间,他的脑海里紧跟着一个个跳出那些被怪物吃掉的患者的基本信息。
似乎都能对得上。
怪物体表疙疙瘩瘩的皮肤像是融化的蜡烛,就这样在二人的眼皮底下扑簌簌地不断掉落,像是源源不竭的皮屑,露出下方赤/裸裸的肌肉和脂肪组织。
他实在受到太多来自污染源的冲击,也吃了太多的人。
此时那已看不出人类形状的嘴角、下巴、包括胸膛上都淋着深红色的血迹,看上去竟然像是先在外边填了肚子才过来的。
被他吞入腹中的基因病毒全在蛙人的体内混为一体,远远超出了他的承担能力,以致蛙人的身上甚至散发出了一股腐臭味道。
眼睛受到强光照射,蛙人不适应地向后退了一步,试图用他短短的粗肥上肢遮住双眼。
不想白袖就趁这时猛地向他发难——
青年忍着尚在胃中翻滚的好恶心感,咬牙一下跳上了蛙人的后背。枪丢掉了,白袖只能赤膊上阵,但好在他还不至于两手空空:
下一秒,他就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那把刚刚才用来给谢松原削过苹果的短刀,双手合握,猛一下扎进怪物的后脑勺!
“呱!——”蛙人口中顿时发出凄厉无比的大叫!
白袖这一下扎得非常的深,锋利的刀尖甚至戳到了蛙人脑袋深处的头骨。
白袖大叫:“去找枪!”
蛙人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的生命威胁,又转回来对付还骑在他身上的白袖。他的前肢太短,根本不能耐白袖何,于是干脆怒吼两声,用自己高壮的身体去撞旁边的桌椅和台面。
砰、砰!
白袖的身影仿佛空中飘零的簌簌落叶,在蛙人的刻意撞击下疯狂地被摔在操作台上。
背部传来仿佛要将他摔散架的剧痛,白袖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一秒未停,用小刀沿着怪物整块滑腻的头皮划出一个圆盖。
就当他准备撬起这块头皮,直接扒开蛙人的大脑时,蛙人却像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忽然散开成一团浓密的蚊雾。
白袖的身体没有了依靠,瞬间重重掉在地上。
谢松原单手举着探照灯,一边为白袖提供照明,一边在整个实验室里寻找白袖丢失的手/枪,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它的身影。
一回头,却见那已经摆脱了白袖的蛙人重新从大群的白纹伊蚊变回了一开始魁梧骇人的高大怪物体型,朝自己进行着目标是一击致命的猛扑。
那一瞬间蛙人在空中朝他飞来的身影在谢松原的眼里无限放慢。
在光线照耀下,谢松原清晰地看见怪物冲他张大了一只仿佛没有尽头的血盆大口,好像想要一口气直接把谢松原的整只脑袋都咬下来。
对方那露出来的颚下獠牙上甚至还挂着几丝被牙齿扎透了的新鲜肉块。
就在蛙人即将扑到谢松原面前的那一刻。
谢松原骤然从地上捡起那把□□,对准了近在咫尺的怪物口腔,快速又连续地扣动扳机。
砰!
蛙人的脑袋瞬间被体积狭小的子弹穿出了一个脑浆飞溅的血洞。
又是砰砰数声。
前几颗子弹刚刚打中蛙人的时候,怪物还在张牙舞爪,作势要再接着朝谢松原发动攻击。
于是谢松原只能不停朝他开枪,直到怪物的头颅几乎被打穿成筛子,他被子弹打碎的破碎头骨深陷在各种肌肉、筋膜和血浆组织里,勉强粘连成一滩肉泥。
蛙人的身体诡异地猛烈抽搐了一下,仿佛哪怕大脑死亡,身体也已经具有参与的意识和肌肉记忆力,要再对着谢松原发难。
而此时此刻,枪膛里的子弹已经用光了。
一共九颗满装子弹,全被发射出去,用得干干净净。
谢松原警惕又沉默地看向眼前的怪物,担心他会再度暴起。
但紧接着,蛙人巨大的身形晃了一晃,最终还是朝着侧前方踉跄着倒了下去,双腿痉挛着蹬了几下地面,彻底没了声息。
几秒过去。
谢松原终于无声地长长出了口气,开口道:“他死了。”
白袖扶着旁边的桌椅,有些费劲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谢松原这边走。
白袖穿着作战靴的左脚踹了蛙人一下,蛙人软趴趴的身体翻了过来。
借着应急灯光,他们打量着地上这具不知道来路的尸体。
死去的蛙人身边围绕着一群同样没有了生命特征的白纹伊蚊,密密麻麻,看起来尤为壮观。
二人对视一眼,白袖道:“这就是那个怪物?”
“应该是。”谢松原手上的灯晃了晃,“真没想到……”
说话间,这片区域的电源恢复了运转。头顶上的灯光重新亮起,实验室内的各项大小仪器纷纷发出重新接电启动后的嘀嘀声。
房间内部不复之前的整洁干净,在打斗的过程中变得一地狼藉。
谢松原关掉手上的应急灯,将头上为了防蚊虫的头盔拿开,全部放到一边的桌上。
白袖皱着眉头,将手上那恶心得厉害的、沾满了怪物脑浆和血水的手套摘下,扔到地上。然后才也跟着解开头盔下方的带子。
谢松原就在这时朝他看了过来。
隔着面前的挡风玻璃,白袖心中一跳,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松原道:“谢谢你救了我。”
白袖轻轻“嗯”了一声,说:“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而且如果不是你,我们今天也没有这么容易脱身……”
他移开目光,居然开始庆幸自己没这么快摘掉头盔。
而谢松原却在透过头盔上的玻璃看清白袖双眼的一瞬在心中想:
这双眼睛似乎有点熟悉。
*
凌晨的基地灯火通明,恢复了如同白日般的热闹。
谢松原和白袖跑出实验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护区观察情况。
果然又有人死了。
而且情况和他们预料的一样,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睡——斯芬克斯的巡逻小队就仿佛中途被人催眠了一样,一个个形态各异地倒在地上,鼾声如雷。
好在那怪物一向目的明确,似乎不会吃没有变异的普通人,于是让他们暂时逃过了一劫。
现在怪物已死,想要再把这些人从梦魇中叫起来不算难事。
白袖很快忙碌起来,带着一支小队去处理那些死去的患者尸体,并且做档案记录。结果就在这个过程中不可思议地发现,有个人赫然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没人能够想到,居然有人能在这样的怪物手里存活下来——即使他距离鬼门关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男人的肚子完全被蛙人咬烂了,整个腹部没有一块好皮,里面的肠子直接从床上流到了地面,状况极其惨烈。
但也比前两回好多了。
斯芬克斯的队员经过检查发现,今天的蛙人就好像赶着要去做什么别的事情一样,并没有像前两回那样,将死者的躯体吃得零零碎碎,而是十分具有目的性地剖开每一个倒霉蛋的肚子,直捣黄龙地吃掉对方的心脏,再象征性地啃几口肚子里的其他内脏。
他们马上也就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幸运地逃过一劫——
因为对方是个镜面人,心脏长在右边。
看着这人左胸腔里空荡荡的打动,谢松原拧着双眉,让斯芬克斯的人去研究人员的员工宿舍问问,有没有人有外科手术经验。
“就算人找来了,生存几率也很低。”谢松原在病房外低声对着白袖道,“肚子里的器官基本上都被啃破了,肚皮上更是大面积皮肤缺失,这种状况只能移植——”
斯芬克斯的人很快带着有经验的研究员赶了过来。
那人站在床边反复看看,急得额头上直淌汗,摆手说自己做不了:“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案例。他现在已经失血过多了,根本没有时间挨个做器官修复。而且你看他这个样子,连搬去临时手术室都很困难……根本活不了的。”
越来越多的人被从梦境中唤醒,加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闻讯赶来的研究员们在病房外围成一圈,观望着里面的情况。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道并不那么高大的身影,突然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人群末尾。
是许石英。
知道蛙人今晚就要动手,许石英怎么都放心不下,决定留下来看看状况。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B组的试验区里,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
等听到试验区外传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嘈杂声响,意识到事情可能已经结束了,并且看护区内明显有着很多人后,他才终于壮着胆子,装作是被外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的,慢吞吞地出现在走廊上。
其实当看见这么多人居然都醒着的时候,许石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蛙人往常两次杀人,什么时候出现过这么热闹的情况?!
果不其然,许石英很快就隔着病房外边的透明玻璃,看见了谢松原那正站在其间的高挑身影。
对方还好好的,仿佛没事人一般,身上甚至看不见什么伤口——
除了那一向洁白的长款实验服上深深浅浅的叠加血迹可以证明,他在不久前的确经历过一场异常激烈的生死冲突。
他居然还活着,他怎么可以还活着!
许石英猛然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上,脸色变得阴翳深沉。
灰败的恐惧与惊慌接连出现在男人不算好看的面庞上,在强烈的挫折感影响下,许石英感到呼吸困难,甚至已经开始沉浸在身份败露、备受唾弃的想象里无法自拔。
吞噬了那么多种变异能力的蛙人都死了,他和奥丁还要怎么才能打败谢松原?
而且这帮人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死去的蛙人对应着的患者床位,从而通过监控记录发现自己和对方有过往来的事实……
不行,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许石英冷冰冰的眼神死死盯着玻璃里的谢松原,看着他低头,对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濒死患者说些什么。
等等!好像有一道闪电骤地划过他的脑海,许石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尽管十分冒险,但如果成功了……
许石英的手心渗出了汗。他咬牙拨开面前的人群,不顾门前其他人的阻拦,走进了病房内部。
谢松原和几名有经验的研究员同时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让我试一试。”许石英的嗓音颤抖着说,“我有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救他。”
……
许石英从口袋中摸出一管从一个海星变种人患者身上提取出的特殊生物病毒,注射到了将死之人的体内。
无论别人怎么问他,都不松口说出原因与真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个小时也飞快从指缝间溜走,云城再次迎来清晨的霞光。
患者的身上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他在缓慢地自愈。
先是内脏器官组织开始自我修复,补上了被咬掉的空缺。再然后,就连他肚子上的破洞都在生出新鲜肉芽。
病床上的男人终于不再失血,生命体征也逐渐变得平稳。
任何一个路过这间病房的人,但凡看见了里面的景象,都会忍不住感叹生命的奥妙与神奇。
当男人腹部上的血洞缩小生长到只有两只拳头大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命被保住了。
两天后,立下大功的许石英被基地领导提升到了A组,正式成为秘密研究项目的一员。
这是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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