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忠心

壁炉中的火焰在肆意飞舞，决意燃尽所有的寒冷。

金黄的火光笼罩整个包间，这一隅小天地宛如世外桃源，静谧温馨。

隔绝外界的一切，让苏挽歆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面前摆着一杯气泡美式，透明的玻璃杯里咕噜咕噜的泡泡不断地往上聚集。

冰镇的气泡水加上半杯的冰块，刺激的口感却能极大地满足目前的苏挽歆。

入口辛辣呛鼻，瞬间点燃沿途的所有细胞，升起燎原的烈火直冲天灵盖，麻痹疲惫不堪地神经系统，使人满血复活。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打破一室的寂静。

苏挽歆抬头望向门口，桃花眼里一片深幽，她手中还握着玻璃杯，低于体温的冰冷能最大程度让她保持绝对的清醒与理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从外面打开，一阵风扑面而来，苏挽歆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视线中忽然出多了一个身影。

着急出门赴约，男人金色的头发自然地耷拉在额前，正好掩去他凌厉眉骨间的锋芒，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不少。

和上次见面时差不多的打扮，深色的西装加大衣，这次脖子上倒是多了一抹亮色，米白色的围巾随意地搭在他脖子上，长长的流苏在他身前恣意飞扬。

身为设计师，职业习惯导致苏挽歆会不自觉地观察别人的穿着打扮，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脑袋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辆停在风雪中的阿斯顿马丁。

低调，精致，绅士，优雅。

车如其主，走得都是经典的老钱风。

混血的皮囊，高贵的打扮，与当年的阿七简直是云泥之别。

商淮熠敲门后顿了顿，下一秒失礼地直接推开了门。

他等不及，也不想让她等。

商淮熠握着门把手将其关上，外界的喧嚣瞬间消退。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门把手转过身，猝不及防地撞进苏挽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

周围的一切瞬间被按下暂停键，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挽歆已经换下参加年会的礼服，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短款连帽羽绒服，宽大的帽子上还有一圈灰白色的毛领，显得她整个人格外娇小。

眉黛青颦，双瞳剪水，顾盼生辉，真似海棠醉日。

商淮熠当即呼吸一滞，躁动的心跳如激昂的鼓点震耳发聩，收紧发涩的喉咙本能地上下滚动。

“你的脸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这句歌词，是他此刻内心唯一的独白。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唯有壁炉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木头在惨叫中逐渐化为灰烬。

暗流在包间内涌动，苏挽歆率先开口打破这即将越界的氛围，也松开紧握的玻璃杯。

“商先生，请坐。”

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生分，直接给了商淮熠当头一棒，瞳孔骤然一暗，他失意地垂下睫翼，偏过头移开视线，不愿直面她眼底流露出的情绪。

他害怕看到苏挽歆眼里的疏离，就像她亲手抹杀掉他们之间的过去，他与她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商淮熠僵硬地抬步走向苏挽歆的对面位置，眼底酿着晦暗的偏执。

他坐到椅子上，在桌子的掩护下任情绪翻涌，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倏而紧握成拳，手背上暴起鼓胀的青筋，开口时却温柔脉脉，浅棕色眼眸中甚至漾着几分眷念。

“苏苏，我们之间不需要如此生疏。”

与其他的追求者不同，商淮熠对她的心思直白又炽热，强势得让人无法忽视，也招架不住，每次都烫得她心中一紧，皮肤起粟。

回应不了，又有求于人，不能直接拒绝。

苏挽歆堪堪低下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将手边的菜单递给他，索性转移话题。

“看看喝点什么。”

商淮熠心中叹了口气，心知肚明她的意思，只能跟自己说慢慢来。

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却一眼看到苏挽歆抓着菜单的手指上泛着奇怪的红意。

他眼神一凛，利落地伸手接过菜单，没了它的遮挡，他看得更清切，这样的泛红像是被冻伤了。

可这里是封闭的空间，旁边还有勤勤恳恳工作的壁炉，她怎么会被冻伤？

在商淮熠准备环顾四周寻找原因时，发现放在苏挽歆手边被他忽略已久的气泡美式。

冰块早已融化大半，杯壁上挂着不少水珠，缓缓落下在杯子边缘形成一圈水渍。

商淮熠顿时眸光转深，拿出手机扫了菜单上的二维码，指尖在屏幕上飞舞。

两分钟后，他放下手机，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挽歆手边的咖啡，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苏苏，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原本苏挽歆还有点踌躇，不知该如何开口，是该寒暄一阵，还是直接开门见山。

毕竟多年不见，久别重逢一来就求人办事，似乎不太妥当。

而且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对方能不能信任也是个未知数。

苏挽歆没想到商淮熠如此主动，美眸微动，掠过一刹的惊愕。

既然对方递来的台阶，没理由不走，她将心底那点别扭瞬间掐灭在摇篮。

“阿七...”

是该继续试探他，还是直奔主题？

苏挽歆也很纠结，所以一时间话语竟然没有接上。

触手可及的距离，商淮熠将她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当然也清楚地知道她的顾虑。

忽然，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知是在讽刺，还是在自嘲，高大的身形往椅背一靠，开口间语气散漫中夹杂着些许的落寞。

“苏苏，重逢后我们见过三次面，每次我可都有表明忠心，我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

这话在苏挽歆耳边炸开，她抬眸对上他的坦然，明明是浅棕色的瞳孔，里面却好像盛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似乎要将她卷进去拆吃入腹。

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挽歆自知理亏地开口向他道歉。

“抱歉。”

商淮熠不在意似地摇了摇头，收起身上的玩世不恭，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眼底一片澄澈。

“没关系，苏苏，给我个机会向你证明。”

那种感觉又来了。

商淮熠的眼睛好像有魔力，他心中隐藏的磅礴深情会从其中倾泻而出，铺天盖地，排山倒海，令她无处可藏，无从招架。

苏挽歆无措地撇开头，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寻找另一只手上的戒指，指尖触碰到冷冰的钻石，心顿时抓住救命的浮木。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两人都没有开口，门外的服务员也有分寸地继续等待。

商淮熠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挽歆，知道她的回避，他也不能将人逼得太紧，况且他们之间还横着一位唐樾琛。

如今必须先取得她的信任，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朋友的身份。

商淮熠敛了敛心绪，才开口让服务员进来，正好缓解一下眼下的气氛。

服务员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放在他面前，退出去重新将门关上。

在袅袅的白雾模糊了商淮熠的神色，苏挽歆对他点了杯热奶茶感到惊愕。

外国人，不是普遍爱喝冷水吗？

他这个混血怎么在冬天喝热饮？而且还是热的奶茶？

说实话，她这个奶茶爱好者都不会在冬天喝热奶茶，因为实在是太甜腻了，那种味道会附着在喉咙挥之不去，让她浑身不舒服。

商淮熠没有碰那杯热奶茶，白雾在空气中渐渐变淡，苏挽歆看出他似乎并不着急喝，正了正神色，决定开口说正事。

“阿七，你说你来A市是因为总公司外派来监督H集团总经理上任之事，那你到底是为谁办事？总公司？还是总公司背后的势力？”

“我来自DM。”

商淮熠不假思索地给出苏挽歆想要的答案，不知是他早已猜透她的心思，还是在实话实说。

苏挽歆想找出他的伪装与破绽，却在他明亮诚挚的目光中败下阵。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今日唐老先生的事吧？”

明明是疑问句，可他的语气却充满笃定。

事已至此，无论商淮熠是否出自真心，她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是，你可以帮我吗？条件你开，我们会尽量满足，但也恳请你务必保密。”

“好，我帮你。”

“至于条件，很简单。”

商淮熠拿起那杯热奶茶放到苏挽歆面前，在她怔愣中将她那杯已经完全解冻的气泡美式拿到他这边，颇有一种没收的感觉。

玻璃杯中的冰块几乎完全融化，水珠还顽强地挂在杯壁，残存的冰冷与商淮熠手心的温度顽强斗争。

果然是因为这个，她的手才会被冻红一片。

他的手帕刚刚用来擦过雨水，现在只好用服务员附送的纸巾将手中的水渍擦拭干净。

“喝了它。”

矮脚玻璃杯里的热奶茶容量并不多，苏挽歆摸不清头脑地看向他的眼睛，似乎是在跟他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桃花眼里含着的懵懂，很可爱。

商淮熠嘴角上扬，浅色的眼眸中染起几分笑意，他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苏苏，喝了它，我就帮你。”

在商淮熠认真的神情中，苏挽歆认清现实，走到这步，她没得选了，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对方这个无厘头的要求，强迫自己拿起那杯“黑暗”的热奶茶。

暖气瞬间包裹着她失去温度的手指，却让她觉得愈发烫手。

“只有这一个条件吗？”

面对苏挽歆视死如归的神情，商淮熠脸上的笑容更盛，好整以暇地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摇头再次肯定自己的答案。

“没有，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得到商淮熠肯定的答复，苏挽歆的目光重新落在这“烫手的山芋”上，她打算一口气喝完它，长痛不如短痛。

即使抗拒，从小到大的教养在身，苏挽歆所谓的一口气喝完，不过是比平常的速度更快一些，依旧优美从容。

她这副顺从乖巧的模样，落在商淮熠眼中，却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惊涛，险些冲破关押野兽的牢笼。

明明他是胜利者，却中途狼狈地半阖上羽睫，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商淮熠再次臣服于自己的心，在她面前，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变得百无一用。

喝完奶茶的苏挽歆眉头完全蹙紧，接下来才是最难的考验——直面热奶茶的后劲。

可这次的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没有齁甜的味道，也没有腻到发慌的感觉，只有淡淡的牛奶香和茶香萦绕在唇舌间。

苏挽歆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玻璃杯，甚至咂了咂嘴巴，怀疑自己是不是劳累过度味觉失灵了。

她的情绪外露在脸上，商淮熠压住即将溢出喉间的笑声，开口的语气慵懒含笑。

“没有失灵。”

“走吧，到我履行我的承诺了。”

还处在震惊中的苏挽歆，呆呆地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

“为什么？”

商淮熠喜欢她不对自己设防的模样，心情瞬间大好，浅瞳里绽放出耀眼的星光。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随后食指按在薄唇上，迎上她纯净的双眸，轻声地吐出两个字。

“秘密。”

两人走出包间，外边的大雨尚未停歇。

咖啡厅门口，有一处专门放置雨伞的地方。

苏挽歆和商淮熠几乎同时半弯下腰，伸出手去拿自己的雨伞。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们能轻而易举地闻到飘散在空气中，那独属于对方的味道。

清新的水果味前仆后继地涌入鼻腔，一改苏挽歆对商淮熠的印象，他身上那股浓烈的烟草味变淡了，如今是橘子味占据主导地位。

他戒烟了？

两人的手伸向两把靠在一起的雨伞，同时将自己的雨伞拿起来，抬起头时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底的惊讶。

苏挽歆：那么巧？

商淮熠:那么有缘？

从咖啡厅走到唐氏集团，路程不用五分钟。

苏挽歆走在前面，商淮熠落后她一步跟在她身后。

冷冽的寒风忽远忽近，吹散萦绕在他鼻尖的馥郁花香，他额前的金发在风中飞扬，浅棕色的眼眸里写满迷恋与不舍。

最后一缕味道消散在空中，商淮熠长睫一撩，看着苏挽歆的背影，晦涩的偏执倾巢而出，张牙舞爪地想靠近她，拥有她，吞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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