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从前院里的儿童房，在堂屋左边，里面的床是老院长从别的学校里淘换回来的旧货，上下床，一共有六张。

        挤一挤，两个人一张床，也能睡二十几个孩子，年纪小的孩子就和院长睡。

        这么间小屋，睡那么多人，肯定是憋屈的，转都转不开，孩子们时常打架。

        床架本来就是旧的，长期睡下去，早就摇摇欲坠，睡上去嘎吱嘎吱响。床上的被褥大多也是破破烂烂，被子芯里的棉花挤成了一团，盖着也没多暖和。

        这个年代的福利机构条件都不太好，这是没办法的事，对于孩子们而言，有个能安顿下来地方不错了。

        老院长也尽力了，要不是为了带孩子睡，她原先自己盖的被子，是整个院里最破旧的。

        于是，扶妙妙在清理出的家具堆里挑挑拣拣，把具有纪念意义的和能用的东西都挑了出来。

        回头，她看着满眼都是好奇的小朋友们，也没有拦着，大手一挥，道：“去屋子里玩吧，别给我爬屋顶，小心摔了，记住没？”

        “知道了！”

        孩子们欢呼着跑开，扶洛洛顺手牵走了扶云云，几人在房间里探险一样穿梭着，不断发出惊呼声。

        “哇！全是一样的房子！”

        “这窗户好大，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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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收扶露露愉悦值10点，距离下一次奖励进度为40/50】

        她呼出了一口气，叉着腰，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心里盈满了成就感。

        原本福利院的地皮就不大，连带着荒芜的前院和后院，加起来不到一亩地，后院已经被刚修建的住房给占完。

        如今，在崭新的水泥房子面前，前头的两间土房子顿时显得格外违和。

        安和福利院本来就是旧房子改的，相当简陋，没有任何医疗设施，更别提医生护士看，孩子们生了病只能抱去城里看。

        现在是八二年，国家刚刚好起来，经过前几年的灾患，需要救助的人群日益增加，而救助点却相当罕见。

        沪市这边还算好的，不知道多少县城，连福利院是什么都没听过。

        大部分农村，也没有敬老院，儿孙如果不孝顺，老人过得实在可怜。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国家机构，福利院也是有补贴的，安排地皮和房子不少，老院长也能拿工资，每个孩子也有相应的补助。

        扶妙妙记得全盛时期，他们这有过三十个孩子，后来因为别人领养了一些，才有回落。

        如今到处都在计划生育，农村人还能躲，城里人要是敢躲，工作都得丢，只能生下来，弃婴的情况真是随处可见。

        而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女婴，这是现实，也是人们蒙昧愚蠢的证据。

        听老院长说，扶洛洛和扶露露就是她从医院里抱回来的，她们的父母生了孩子之后，把婴儿丢在那里就悄悄走了，之后再去查，发现那些人根本都是外地来务工的，压根就找不到人。

        就这还算是好的，要是遇到缺德的，怕被人发现，干脆把孩子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一扔，这根本就是杀人！

        老院长看着不忍心，想尽量多救几个，但福利院床位有有限，她能力有限。

        扶妙妙正好在这时候来了，又得到了金手指，所以她觉得，自己似乎带着一种使命感。

        扯远了，话说回来，前院她是准备弄成室外活动场所的，所以原本的厨房和厕所一定要拆。

        然后在新房后面建个新的厨房，最好连着再修个小食堂，让孩子们也有个正经吃饭的地方。

        扶妙妙一拍脑门，急忙在老院长的书柜中翻找，从里头拿出了福利院当年的注册资料，墙面对占地面积就有规定：资料上显示，院子连同周围一圈，一共四亩地左右，都算是福利院的地皮。

        这算起意外之喜，她高兴地拿出本子，刷刷画了几笔，一副规划图跃然而上。

        心中有了成算，她看了眼拆出来的砖瓦，决定去城里一趟，叫车过来把它们拖走，好歹能卖一些钱。

        ……

        下午的时候，卡车就开了过来，是废品回收站的。

        当然，没有把砖瓦折价卖给回收站，而是买主正好在回收站工作，借用了一下。

        董大维和老院长认识，在路上遇到她，听她说要卖砖，想着自己也要修院子，两人一拍即合。扶妙妙和他谈好，五十块钱，让他把院子里的砖瓦全部拖走。

        将车开进了院子，见到了宽阔明亮的新屋，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这屋子太大了，比回收站所有的房子加起来还要打，前头的楼梯都是水泥的，墙面颜色鲜丽，瓷砖反射着阳光，竟有些刺眼。

        屋顶的瓦片是淡灰色的，但和他见到灰扑扑的瓦不同，上面带着一层釉，瓦片结构跟水波一样，闪烁着凌凌的光，说不出的贵气。

        在瓦片上头，似乎斜铺着什么东西，像是铁板，他看不出来。

        董大维把车停稳，跑到屋子前头，用手摸了摸墙面，惊讶道：“真的，竟然是真的？”

        扶妙妙笑着说：“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闲得没事，在这摆一张画来迷惑董叔你啊？”

        “不对啊，妙妙，我上次过来，还没有呢，这里怎么建得这么快，而且这些玩意……这么大块的玻璃，要花不少钱吧？”

        说着，他还往玻璃上敲了敲，发出了悦耳的脆响。

        扶妙妙曾经在职场练出来的反应速度可不是虚的，随口就扯了个理由，“哦，盖房子的人多，工程自然快一些，钱是花了不少。“

        “不过不是我们院里出的，是我之前在大学里的同学，她家里是做生意的，不缺钱，听到了我的事，觉得孩子们可怜，就往咱们这捐了一笔。”

        董大维不疑有他，点头道：“真好啊，有了这房子，你们也能过个好年了。我先前还担心，今年冬天怕是太冷，你们恐怕要挨冻呢。”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叠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对了，这钱给你。”

        扶妙妙不解：“董叔，砖瓦的钱你不是给过了吗？”

        “不一样，这是我给你们捐的钱。”

        “不行，董叔，你们也不容易，还是……”

        “拿着！”他强行塞了过来，“就当是我们积德行善了，不比扔在寺庙当香火钱好啊？你阿姨交代过我，说我一定把钱交到你手里，你不会拦着我们不让做好事吧？”

        扶妙妙推脱不过，只能感谢后接了下来。

        她也明白，八十年代的人好不容易才混个温饱，都是普通人，赚钱不易，哪有能力救助弱小？

        董大维也是看在老院长的面子上，想要帮帮她。

        “行，我就收下了，叔你放心，这笔善款，我会记在院里的账上，每一笔都会花在孩子身上。”

        “我知道你的品行，但你也别亏了自己，我和你阿姨也希望你好好的。”

        扶妙妙默默把这份情记在心里，带着他在新房子里外转了一圈，看得董大维称赞声不绝于口，出来的时候，还在念叨：

        “如今做生意可真挣钱，咱们村的老三，前几年跟人去卖鸡蛋鸭蛋，也发了家，不光修了新屋，连车都开上了，派头可真不小啊。”

        “那董叔不如也去做点生意，你会开车，从南边拉货来卖，一定挣钱。”

        董大维摆了摆手，“这车又不是我的，是废品站的，哪能随便用？再说我跟你阿姨两个都笨嘴拙舌，不会讲话，别没做成生意，就被人给骗了。”

        扶妙妙点头，不再劝，虽说这个年代确实是在风口上，但做生意还是要看天赋的，到底合不合适吃这碗饭，自己最清楚。

        话说回来，她自认天赋不差，要不是一来就接下了重任，少不得也要出去打拼一番，当个女总裁啥的。

        忍不住再次扫了眼新房，董大维缓缓点头，眼里闪过几分思量，犹豫了一下，说：“闺女，本来我是不打算开这个口的，但看你这弄得这么好，我也不得不说了。”

        “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好！是这么回事，前几天，我们回收站收到个纸箱子，就放在外面摆着，我们站长还寻思有人送废品过来不收钱，跑过去看，才发现箱子里头有个孩子。”

        “男孩女孩？”

        “男孩，才刚满月呢，我们也觉得古怪，带去医院一查，果然，心脏有毛病，其实也不是死人的病，就是需要用心养着。”

        董大维抹了把脸，愤慨道，“咱们那是什么地方？废品站！多脏啊，还臭烘烘呢，那些大人心真够狠的，把孩子往这里送，是把他当垃圾给丢了吗？”

        扶妙妙听了也觉得窝火，问：“那孩子现在在哪呢？”

        “哦，我们站长带回家照顾，奶粉钱贵，我们一人分摊了点，也喝不了几天。他家里人不愿意养，最近在找福利院。”

        他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不顺利啊，周边都说不收这么小的孩子，从前玉芬姐在的时候，刚出生的孩子都接收，所以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傅玉芬，是老院长的名字。

        他把手搭在车上，观察着扶妙妙的神情，连忙道：“那啥，闺女，我不是要逼你啊，要这儿还跟之前一样，我绝对不会说的……”

        “我明白，董叔，你去告诉你们站长一声，我说这几天准备准备，让他再带两天，后天我去接孩子。”

        见她如此果断，没有丝毫为难的模样，董大维也松了口气。猛地一点头，憨笑了起来，“诶！好！我回头就去说……看来你们这是真变好了，这么大的屋子，能住多少孩子啊……”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戴上劳动手套，跑去院子里搬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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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面板的叮咚声，扶妙妙嘴角扬了起来。

        这世上，虽不乏刘田生那样的败类，但也从来不缺良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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