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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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安王府内各处郁郁葱葱,并不见冬日里该有的清冷之感。
整个王府分前后宅,辰时未至,后宅中某处有些偏僻的小院落里,丫鬟们已经静候在院子里,时不时看一眼正屋,或是互相交换眼色,气氛有些怪异。
怪异的缘头,正是屋内的主子。
沈琦芸睡醒后,只觉浑身酸软,她揉了揉额头坐起身,外面立刻有个嬷嬷轻手轻脚进门,在她三步远处站定,恭敬肃立:“姑娘,外面已备好了热水和晚膳,您要起么?”
闻言,沈琦芸微微颔首。
嬷嬷紧绷的面色微松,拿起玫红色衣衫上前,作势伺候她穿衣,一边道:“姑娘用过早膳后,可要去主院和长青院请安?”
“去。”沈琦芸从珍珠串成的帘子间,隐约看得见外面排得规矩的四五个丫头,暗自叹了口气。这番模样,看着是挺威风,但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的威风仅限于这个院子里,甚至于这些丫鬟……也不一定是真心信服尊重她,不过是碍于她特殊的身份。
她一个昨夜才伺候了安世子的通房丫头,搁别人府上只是寻常,但在安王府,就得慎重对待。
要论到底有多特殊,就不得不说起安世子严韶羽,他今年已二十有一,在接受沈琦芸之前,拒绝过不少长辈送的丫鬟。是个在自身中了烈性助兴药,有心伺候他丫鬟已经洗白白了躺床上,他却宁愿大冬天跑出去泡冷水解毒也要将丫鬟撵出去的狠人。
会接受她,纯粹是她这副和人相似的容貌。
所以,沈琦芸并不自视甚高,她起身,有些别扭地由着嬷嬷给自己穿衣洗漱,心中默默劝自己入乡随俗……别的丫鬟可能会羡慕,她真的是在忍。
好容易收拾完,在好几个人注视的目光中用完早膳,沈琦芸起身出门,刚走到门口,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急冲冲过来,看到她后,规矩地福身行礼,语气有些急:“琦芸姑娘,外头有人找您,自称是您的嫂嫂,说是有要紧事。”
沈琦芸微蹙眉头:“我不方便见她。”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小丫鬟一脸为难:“她说人命关天。”甚至还说了些若是耽搁了正事,她们这些拦着消息的人都要偿命之类的狠话。
小丫鬟身为王府的人,又和这家人无关,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偿命。但若是沈琦芸计较起来,她怕是要吃挂落……身为主子,哪怕只是半个主子,想要一个丫鬟的小命,实在太容易了。
因此,她不敢不来。
沈琦芸想到记忆中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便宜哥哥,心下一阵烦躁,偏偏是血缘亲人,她又不能不管……一家人,一损俱损,她身为安王的丫鬟,若是家人闹出了大事,对她肯定有影响,她捡条小命容易么?凭什么要为别人去死?
而耽搁了这么久,王妃和老王妃那边应该已经等着她去请安,去得晚了,惹了两位王妃厌弃,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两边都要命,又都挺急的。沈琦芸沉吟几息,褪下腕上的镯子:“送去给她,让她两日后再来见我。”
小丫鬟双手接过镯子。
沈琦芸走了两步,再次道:“告诉她,就算天塌下来,也要两日后再来。否则,咱们一家人就都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
小丫鬟哑然。
主院中一片静默,看到沈琦芸过来,立刻有人进了正堂禀告,却也没有放沈琦芸进门,而是等到正堂那边来了传信的丫鬟,这才有人领着沈琦芸进去。
院中下人来来去去间,像是演哑戏,一点动静都无,靠近她时会微微欠身,算是行礼。但也有不搭理沈琦芸的。
“进来。”
沈琦芸进门后,看到一位身着暗紫色衣衫的富贵夫人,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修剪桌上已经很精致的花枝。她身边有个嬷嬷捧着托盘,看到沈琦芸过来,嬷嬷眼神示意地上的蒲团。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要沈琦芸跪下行礼。
沈琦芸:“……”真不想跪!
沈琦芸不叫沈琦芸,而是另一个世界的叶舒心。
她考完了大学,还在社会上跑爬滚打了好几年,为了忙一个刁钻客户的项目,熬了几宿回家睡觉而已,结果就变成了这个叫琦芸的姑娘……昨晚上来的,彼时她已经半裸着躺床上,外面有人在喊世子爷,她正诧异,就见那所谓的世子爷进了里间,也是在那个间歇里,她脑中多了许多记忆。
琦芸十岁时入了王府,一直在厨房伺候,前两天府上汪姨娘的丫鬟回家,送饭菜的活阴差阳错落到琦芸手中,她跑了一趟。当时汪姨娘看到她时,眼神颇为怪异,不过,倒也没有为难。
只是,琦芸翌日又被吩咐送饭,还在路上偶遇了从入府起就只敢远远看过的安王世子,然后,她就被叫到了王妃院子里,吩咐了一些话后,莫名其妙就成了安世子的通房丫鬟。
琦芸胆子很小,听到世子爷进门,又听说了世子爷先前对那些爬床女人的处置……自己把自己给吓过去了,再醒来的人就变成了叶舒心。
更惨的是,叶舒心接收完记忆,陡然觉得这一切都有种怪异的熟悉,然后就发现这是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里面关于这位琦芸姑娘着墨不多,但也是个可怜人。左思右想,她不敢乱动,实在是,皇家人尊贵,不允许有丝毫反抗,而小命只有一条,经不起折腾。
小说是小说,别人穿越引得王公贵族江湖神医尽折腰,她……若是不够小心暴露身份,大概会引来一把火烧了自己。
从那时候她就暗自发誓,昨夜起,她就是沈琦芸!
哪怕再多的记忆,再接受了事实,她也很明白,自己的壳子是在这府里做了许多年的小丫头,但内里却不是。冲着陌生人下跪这种事,她一时间还有点别扭。
当然,她昨夜怕被人认出,已经和那位世子爷圆了房……虽说他一个时辰后人就被叫走。两人甚至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罢!
小命要紧,先混着吧!
沈琦芸跪了下去,王妃专心修剪花枝,并未看过来,倒是嬷嬷出声:“你别不情不愿,若不是因为这些年世子爷只肯亲近你,你想跪在这里,怕是都轮不上。”
沈琦芸:“……”是,你说得都对!
“奴婢给王妃请安!”说着话时,她声音努力放低,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当然,她确实没见过这种世面。
老天无眼,过劳死就算了,还把她放到这来做个伺候人且随时会被打死还没处申冤的丫头,简直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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