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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燕都突然下了暴雨。

        沉重的雨水打在魏其侯府有近百年历史的瓦片和青砖上。如果说三月的雨像那含羞带怯的小姑娘,连娇嗔都显得乖巧可爱,那这七月的雨就宛如河东狮吼了。

        雨水顺着重重叠叠的瓦槽奔流,在浓郁的夜色中飞溅出银色的抛物线,空气中的寒意浸透人的衣衫,让看门的侍卫都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这时,有个颤颤巍巍的中年人抱着个小孩,顶着泼盆大雨,想到侯府的瓦沿下避雨。

        男人穿得破破烂烂的,连鞋都没有,用仅有的一块完整的布裹着怀里的孩子。

        那小孩像是刚出生没多久,脸色青白,也不知能不能养活。

        大齐虽然国力强盛,兵强马壮,但八大亲王分庭抗礼,相互倾轧排挤,贵族圈地运动不绝如缕。

        世家贵族尚有闲心清谈,名士大儒倍出,但对外战争不断,北有犬戎,南有蛮族,苦的终究还是百姓。

        像凤虞那样因为战乱流离失所,最后被卖到花街的孩子不知有多少。

        这还算幸运的,没有幅好皮囊的,大多都被卖去做奴隶了。

        来躲雨的男人前几天妻子难产过世了,留下个病歪歪的孩子。

        男人今儿抱着孩子出去找大夫,可没钱,又有哪个大夫愿意收呢。

        不巧又下了大雨,更是雪上加霜,便想到侯府瓦沿下躲雨。

        看门的侍卫驱赶道:“去,哪来的叫花子,别杵在这儿挡贵人的路。”

        “这位爷,您就容我在这儿躲躲雨吧,我孩子病了,等雨停了我就走。”

        男人苦苦哀求道,就差给人跪下了。

        看门的不耐烦了,抽出鞭子就想抽他。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座装栏华贵的马车驶到了侯府外,轿帘是昂贵的天鹅绒,镶嵌着银丝,被绣成了紫藤花的花样。

        看门的和一群小厮丫鬟上去迎接,傅兰庚先行下轿,一个小厮赶忙把大大的油布伞举在他头上,不让他的白衣沾上一滴泥印。

        傅兰庚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地从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身上扫过,仿佛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去找张毯子来。”

        傅兰庚吩咐道。

        没过一会儿,小厮就抱了卷深红色的波斯地毯过来。

        这是今年的贡品,毯子上甚至有稀罕的饕餮纹,也只有八大亲王得了几张,魏其侯都赏给了府里的几位公子。

        衣衫褴褛的男人瑟瑟发抖地抱着孩子,看着刚下车的贵人从马车里又牵出个小公子。

        那小公子看上去年岁尚小,身量不足。

        寒风掠面,暮雾弥漫,远近模糊一团,只隐约瞧见他伸出的那截皓白的腕子。

        白衣男子把毯子裹在那小公子身上,把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径直把他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踏入侯府内,那坚实的臂膀,很有安全感。

        离的近了,男人这才看清那小公子的脸,只一眼,男人当场被恍得头昏眼花。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用什么词句来形容。

        只是觉得,若是他这个山野村夫做活累了,也愿意靠在株美丽的花株旁歇息,就像那个漂亮的小公子一样。

        男人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怀里的孩子,叹息道:不过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小公子的家人都不忍让泥泞的雨水沾湿他的鞋底,而他的孩子明天还能不能活下来都说不准。

        一股悲痛和绝望涌上心头。

        这时,突然有亮晶晶的东西滚到了他面前。

        男人眯了眯眼睛,从面前的雨水里摸索出个小物件来。

        是枚戒指,一枚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戒指。

        “就让他在这里躲躲吧。”

        男人猛地抬头,被裹着只露出眼睛的小公子善意地看着他,那双美眸里像是漾着一汪春水,让人心头涌上了暖意。

        男人明白了,这是小公子给他的。

        顿时,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有了这枚戒指,他可以给他的孩子治病,他能吃饱饭,甚至多余的钱还能送他的孩子去上学,以后不要成为像他的爹一样窝囊的人。

        男人紧紧握着这枚戒指,仿佛握的是他的未来。

        他想对小公子道谢,一抬眼,侯府的大门却轰然关上,只留下两扇镶嵌着青面獠牙蝙蝠的大门。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姨母,您尝尝这个。”

        萧翊十分殷勤地给慎平郡主夹菜,甜言蜜语哄得郡主笑开了花。

        今儿魏其侯出门应酬,又恰好遇上大雨,便差下人告知今晚他不回来。

        晚膳摆在了慎平郡主的院子里。

        郡主平日深居简出,凤虞也甚少见到她,只记得是个面容温婉,略有病色的女子,待凤虞也算和气,但终究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只是郡主待傅兰庚也不见得有多亲近,甚至对她亲儿子的要求更加严苛。

        凤虞当她性子就是如此,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高兴的样子。

        这萧翊惯是会甜言蜜语哄人开心的,下到八岁小孩,上到八十岁老太太,只有他不愿意撩的,没他撩不动的。

        “翊儿,姨母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你最近好像又长高了。”

        郡主也满脸笑容地给萧翊夹菜,非常喜欢这个外甥的样子。

        “还长啊,我都快长成巨人了。”

        萧翊嘀咕道,但语气里的亲昵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姨甥之间其乐融融,傅兰庚和凤虞沉默地用膳。

        傅兰庚的脸色看上去很平静,但熟悉他的凤虞敏锐地察觉到:哥哥现在心情很不好。

        以前凤虞还疑惑,为什么明明是表兄弟,傅兰庚和萧翊的关系却并不好。

        现在算是明了,有这么个偏心的母亲在,谁能看得惯那个被自己母亲偏爱的人。

        傅兰庚沉默不语,慢条斯理地咀嚼食物的机械模样,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不是在享受美食,而只是在补充能量进食。

        凤虞悄悄地从桌下握住他的手。

        傅兰庚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不丁被一双柔软的手抓住了,一抬眼便看见凤虞温和又略带担忧的眼眸。

        傅兰庚朝凤虞笑了笑,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那只手握在掌心,像是握着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时候傅兰庚还曾为母亲的偏心感到不解过,但雪竹嬷嬷是这么安慰他道:“公子啊,你是夫人的亲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啊,夫人对你那么严格,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长进,老爷可就真的没有沉雪昭冤的那一天了。”

        是呀,一个是用来复仇的工具,一个是亲侄儿,这种态度应该也算是正常的吧?

        傅兰庚不懂,但他也懒得再去细想,他的人生被所谓的复仇挤满了,如果不去想就不会感到难受了。

        只是,有时候或许内心深处还是感到有些难过,所以会不经意间对萧翊表现出敌意。

        但看着凤虞只在乎他一个人,无论是李星阑还是萧翊,都不能让凤虞把放在他身上的眼神移开半步。

        这仿佛在傅兰庚如死水般平静的内心滴入了一滴水珠,虽然细小微弱,但是足够漾起连绵不断的波澜了。

        两人就在桌下偷偷握着手。

        仿佛是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偷情。

        这时,萧翊谈到了今晚的事儿:“姨母你是不知道,今儿我们闹出笑话了,我带小表弟去凌云阁,结果被李星阑逮到了,还是表哥把我们领回家的。”

        凤虞顿时有些无言:这人也不嫌臊皮。

        果然,郡主也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萧翊的额头,道:“你啊,整天不学好,少去那些地儿,还带坏你表弟。就该给你找个媳妇好好管教你。”

        萧翊慌乱地看了凤虞一眼,连忙摆手:“哎,表哥都还没成亲,我成什么亲,不干不干。”

        “你表哥忙着呢,哪有空娶媳妇。”

        郡主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萧翊,再看向傅兰庚时,眼里的温情就淡了,语气也变得有些公式化:“倒是让你又跑了一趟。”

        “是儿子该做的。”

        傅兰庚恭敬道。

        母子间的气氛尴尬又沉默。

        郡主可能是想缓解这种诡异的气氛,轻咳了一下,往傅兰庚的碟子里夹了块苦瓜。

        只是,她夹完后,包括布菜的雪竹姑姑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凤虞开口道:“郡主,哥哥他对苦瓜过敏。”

        苦瓜是萧翊最喜欢的食物,但傅兰庚却对这个严重过敏,一点都沾不得的。

        郡主脸色变了又变,又尴尬又羞恼,最后转移了话题,把这事岔开了。

        凤虞把傅兰庚碟子里的苦瓜夹到了自己盘子里,又往傅兰庚盘子里夹了几块拔丝山药。

        他凑近傅兰庚,温声道:“我记得哥哥最爱吃甜食的。”

        这么一个强悍的男人,其实对甜食爱不释手呢。衣襟里甚至经常带着甜角儿,每次他接凤虞下学的时候,凤虞都能从他身上摸出甜食来。

        傅兰庚看着一脸依赖的凤虞,沉默了好一会儿,露出似是释然的笑容。

        一顿晚膳就这么尴尬地直到结束。

        凤虞和萧翊回房,郡主把傅兰庚留了下来。

        人都走后,郡主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表情严肃又冷漠。

        她其实不太像个慈母,面对傅兰庚的时候,她更多展现的是父亲的严厉。

        “钟离苍答应吗?”

        郡主问道。

        “他拒绝了。”

        傅兰庚回复,像是在手下在汇报任务成果。

        郡主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癫狂的神色,她猛地侧头,耳光猝不及防地甩到了傅兰庚脸上。

        “啪——”

        “没用的废物,到密室来!”

        大齐有赫赫威名的帝太师,文治武功无出其二的天才,在母亲面前,却依旧是个会被惩罚的小孩。

        傅兰庚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他微微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语气漠然道:“是,母亲。”

        傅兰庚素来都是和凤虞一起睡的。

        但凤虞今天等啊等,怎么也没等到哥哥来。

        凤虞沐浴完毕,梧桐苑的侍女正在伺候他用牛乳。

        这时,随着掀开珠帘的声音,刚沐浴完一身湿气的萧翊走了进来。

        凤虞眼神带着些许茫然和无措,每到晚上他就觉得格外恐惧和无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布满黑雾的夜晚,只有哥哥在他身边才能安然入睡。

        “哥哥呢?”

        凤虞弱声道。

        那纤细的眉和脆弱的眼,可怜美丽至极,是那种会让人萌生邪念的美。

        萧翊坐在他床沿,轻抚着他半干的长发,狡黠开口道:“哥哥不在呢,他不在,表哥把你拐走,带你私奔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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