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你，你是谁？”

        太后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脸，扶着绣容姑姑的手近乎失态地抖了起来，仿佛她看到的是什么人间恶鬼。

        眼前这张脸很美，堪称是香培玉琢，姿态也风靡优雅，简直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分花拂柳。

        但随着这张脸逐渐靠近，一股寒意却从太后心底森然溢出，她掐着绣容姑姑的手，以至于失态叫了出来。

        凤虞恭敬地给太后行礼，见太后突然这般惊叫出声，有些疑惑地抬头。

        他瞳孔的颜色很浅，清透潋滟得很，因为尚未及冠，乌发稍显随意地披散着，密密丛丛的，云霞一般美不可言。

        他神情清泠寡味的，无端有种倦怠的慵懒无力感，脸色苍白如象牙，平生万般忧郁悉堆眉梢。

        可即便如此，他眼尾的那抹飞鸿，就是让他显得风情烂漫，这种矛盾的美感，一举一动都让人陶醉和抚慰。

        当真是让人看了就想立刻死去，化作魂魄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才好。

        见太后不让凤虞起身，李星阑急忙道：“母后，他是魏其侯家的小公子呀，就是儿子跟你说的那个，长得极好的小公子。”

        太后幡然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这是她头一次在太妃面前露出这般失态的模样，暗自气恼不已，却极力平缓自己的心绪，和声道：“起来吧，原是魏侯家的公子，难怪这般不俗。”

        这时，旁边的太妃却突然哭了起来，惊得众人朝她看去。

        太妃一边哭着，一边朝凤虞招手，道：“孩子，你过来，给哀家瞧瞧。”

        李星阑想起太妃早上跟他说的晏晏母亲的身世，向凤虞道：“哦，对了，晏晏，我差点忘了提。你母亲和太妃是同一个母家出来的呢，算来，你叫太妃一声姨母也是使得的。侯爷，怕是以前没告诉你……”

        毕竟，母亲是个伺候嫡女的庶女，这名声也不怎么好听。

        侯爷为了面子上好看，也是把凤虞的玉碟挂在林程母亲的玉牌上，权当是赎了她以前故意把人弄丢的罪了。

        只是不知为何，魏侯甚少提起林钟晏的母亲，只知是个长相姣好的宠妾，而凤虞本就不是真正的林钟晏，对过往一概不知，更加不会主动提起了。

        听完李星阑的解释，凤虞不动声色地补充完善着关于林钟晏的记忆和过去。

        他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如太妃所愿，走到她身边，恭敬请安。

        太妃还是抽抽噎噎地哭，李星阑连忙安慰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晏晏哪里冒犯了您？”

        太后抬起茶杯咽了口茶，冷静地嘲讽道：“妹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在小辈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抬着茶杯的手却肉眼可见地发抖着。

        太妃好容易止住了啼哭，虽然泪眼迷蒙，但看向太后的眼神却泛着精明的光：“姐姐，妹妹我只是一时感动的。姐姐不也是？”

        她拉起凤虞的手，慈爱道：“怪道是一家人呢，哀家侄儿这长相，不是让我们想起了旧人了？”

        李星阑疑惑发问：“旧人？莫不是……”

        他像是第一次认真描摹着凤虞的脸，而这张让他沉醉的脸上确实让他瞧出了几分熟悉的痕迹。

        察觉到这一点后，李星阑心里翻起了惊涛巨浪，险些都怀疑自己了。

        其他人被他们迷惑得不行，正满心焦灼时，太妃这才揭秘道：“哀家这侄儿，和哀家姐姐有几分相似呢。”

        岂止是相似，简直是像了八成。

        凤虞这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原是说自己长得像以前的宸妃，李星阑五岁前那个养母。、

        正是因为凤虞和林钟晏长得像，所以凤虞才能瞒过魏侯，顺利取代林钟晏的身份，那和宸妃有几分相似也不算稀奇。

        宸妃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只是英年早逝，十几年前她寝室失火，连带着她和她那刚出生的孩子一起丧命了。

        先帝对她思念不已，于是召了她妹妹，也就是如今的太妃进宫。

        姐妹俩连同林钟晏的母亲都是出自于淮阴侯袁氏，也是八大亲王之一。

        先淮阴侯没有儿子，现在的侯爷是从旁宗过继的嗣子，不过是昏庸饭桶，八大亲王里属他这一支最弱。

        傅兰庚和凤虞谈起时只道：酒囊饭袋之人，迟早自取灭亡，不值得费心拉拢。

        眼下听太妃谈起他的长相时，凤虞有些哑然。

        该不该感谢他这张脸？这张脸，既是他蛊惑人心的灵丹妙药，也是他逆风翻盘的筹码。

        恰好他长得和林钟晏长得很像，又恰好他和走失的林钟晏流落到同一个花街，还恰好他和林钟晏一同被前来灭口的绑匪一起带走……

        这一切，仿佛命运之门的安排。

        他真是，非常感谢呢。

        但他还是揶揄地瞧了李星阑一眼，像是在调笑道：怪哉呢，原来我长得和你养母有点像，莫不成你把我当娘了？

        李星阑像是能读懂他眼神的意思，连忙摇头，有眼神示意道：才不是呢，我怎会拿你寄托感情，四哥对你是全心全意的。

        不过，李星阑想着疼爱自己的养母和自己现在的心上人是一家人，心里还是有几分隐秘的高兴。

        凤虞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他收敛了一切思绪，把手放在太妃膝上，恭敬又不乏亲密道：“姨母。”

        太妃感动地说了几个好好好，握着他的手，又慈爱地看了看李星阑，道：“哀家没有孩子，在宫里孤孤单单的，眼下却得了这么个侄儿，怕是现在死了也甘心了。等哪天我死了，我的东西就全给你和阑儿……”

        李星阑连忙止住道：“太妃还年轻呢，哪能说这样的话。我被宸娘娘养了那么多年，宸娘娘去后，我也把太妃当亲姨母看待的。您要是愿意，我便把您接到我府里享福。”

        李星阑和太妃的关系很好，宸妃死后，李星阑便被带回了太后寝宫，可太后那时刚生下小儿子，对这个大儿子不熟悉，更被他眼里的警惕和忌惮伤到了，母子磨合很不顺利。

        宫人们惯是看人下菜碟的，伺候李星阑愈发不上心，吃食上甚是马虎，甚至让李星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长了一身疹子。

        这时，正是太妃向先帝提出请求，说是太后养育两个孩子操劳，希望能把李星阑带到她宫里养育一段日子，姐姐养育他那么些年，权当是睹认思人了。

        先帝同意了。

        所以，李星阑和太妃也算有几分母子情分。

        太后的脸色早在太妃说凤虞和宸妃长得很像时就难看得不行，连面上的好姐妹都装不下了。

        太妃瞧见了，继续添柴加火，她叹了一口气，看了李星阑良久道：“阑儿都那么大了，也该是出息的时候了，可惜了，怪哀家这个做姨母的不中用，也帮不了你什么。哀家是个木讷的，向姐姐张了嘴，想给阑儿谋个好前程，却反被姐姐说不懂规矩，哀家本就没念过书，是不懂规矩。只是想着，皇帝都娶上了那么好的媳妇儿，也该轮到我们阑儿了不是？”

        李星阑如今虽是亲王，却并无实权，所以才想结交凤虞，希望拉到一票，帮他进入摄/政王大臣会。

        只有进了这个会，李星阑才能进入权力中心，并拥有组建私兵的权力。

        太后僵着脸，道：“朝堂上的事，妹妹你不懂。”

        李星阑脸色也冷了下去，想起自己的亲娘一心只念着弟弟，帮弟弟谋前程，娶的皇后还是胶东王的女儿，而他连个差事都没有，愈发觉得她没把自己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如今有了晏晏，他虽是不在意自己的婚事，但不意味地他甘心忍受忽视。

        于是，李星阑也似笑非笑道：“皇上好了，我好不好，又算得了什么？”

        又是一个偏心家庭的孩子啊。

        凤虞颇为怜悯地把手附到李星阑手上，无声地安慰着。

        想着自己和哥哥的亲密，他愈发觉得：这骨肉亲情，在这天家贵胄里，怕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这点，他对李星阑不由多了分真心的怜悯。

        太妃见自己目的得逞，不动声色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但她突然看到凤虞手腕上那抹暧昧的红痕，又察觉了李星阑和凤虞眼神接触时那隐秘的情意。

        太妃心里泛起惊涛骇浪，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默默记下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晚宴快要开始了，凤虞和李星阑便去前面了，太妃说自己身体不适先回宫休息了。

        等一行人退下后，太后算是忍不住了，径直把手边的茶杯推到地上。

        “这个孽障，我白生他这个吃里扒外的了。”

        太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边的绣容姑姑安抚地轻怕着。

        不过，要是她知道自己大儿子和这小公子搞到了一起，怕是得先准备十支人参预备着，以防气得昏死过去呢。

        “你说，是不是那女人回来了？她以前要抢我儿子！现在，她侄儿是不是又要抢我儿子？不不不，是不是侄儿还说不定呢——”

        “太后！”

        眼看着太后要说出不该说的，绣容姑姑连忙逾越制止道。

        太后像是从偏执的怒火中惊醒了，她惊恐地看了看周边，庆幸自己没说出不该说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问道：“皇帝那里如何？”

        绣容姑姑回话道：“太师已经去了。”

        太后点了点头：“有太师在，哀家就放心了，如果太师今晚要在皇宫留宿，让奴才们都仔细点。”

        自从傅兰庚九死一生把幼帝从戎狄人的营帐里救出后，太后对傅兰庚千恩万谢，而傅兰庚表面上又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保皇党，更是对他信任有加。

        罢了，罢了。

        有皇帝在，就够了。

        大的那个，不中用，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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