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起（1）

果然不出林瑶所料，李氏到底是赶在年前复宠了。

        白日里刚送走了打消息探的武氏，晚上烟儿就来报主子爷今晚歇在花宴居李格格处了。

        彼时苏木和白术正伺候着林瑶用晚膳，听了这消息林瑶手里的筷子下意识的停顿了一瞬，一旁的苏木和白术也一时沉默着没说话。

        林瑶再没了吃饭的胃口，但为了腹中的孩子到底是强忍着用了一碗鸡汤，才摆手让人撤了饭菜。就着白术端来的茶水漱了口，问一直侍立在门口的烟儿：“福晋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烟儿垂手答道：“方才奴婢回来时福晋让秋容将主子爷的朝服送去了花宴居。”

        明儿是腊月三十，一早胤禛就要进宫。四福晋倒是想的周全，怕胤禛晚上歇在花宴居，早上再赶回正院容易误了进宫的时辰，索性连衣服都送过去了。

        摆手让烟儿下去，苏木才目露担忧的道：“看来福晋对李氏的复宠是要袖手旁观了。”

        林瑶幽幽叹了一口声，淡声道：“争宠是妾室们的事，福晋贵为正室自是不屑为之。”人家只会在一旁看着，偶尔添油加料，等火烧起来时坐享渔翁之利。

        苏木道：“李氏根基深后，又一向与您不睦，就怕重新得势起来对格格您不利。”

        白术也接口道：“是啊，李格格复宠，咱们清辉院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林瑶眉间划过一抹郁色，但几息之后又重新变得明朗起来：“且边走边看吧，如今可不是从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了，李氏若还想动作，谁输谁赢且还不一定呢。”

        苏木微微笑起来，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她就喜欢格格这般斗志昂扬的姿态，只要格格有上进之心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就有奔头。

        “格格，明儿一早还要去给福晋请安呢，奴婢伺候您早些洗漱歇息吧！”苏木轻身道。

        林瑶颔首：“让厨房备水，我要沐浴。”

        白术和烟儿下去准备，林瑶则轻声问苏木：“这两日可有动静？”

        苏木轻轻点头，“格格料事如神，已经有人等不急开始行动了。奴婢已经知会了张和，这几日一直暗暗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林瑶一脸冷清，“记得行事谨慎些，别让人提前看出来。”

        “格格放心便是。”苏木跃跃欲试道，“奴婢早就准备妥当了，必定要抓她个人赃并获。”

        主仆两个低语几声，白术和烟儿指挥婆子倒好了洗澡水，林瑶才被苏木扶着进了浴室。

        一夜无梦。

        翌日林瑶被苏木唤醒的时候，眼前还有些朦胧，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含糊：“什么时辰了？”

        “格格，已经卯时了。”苏木答着话将林瑶一会儿要穿的衣裳放在炕头上。

        林瑶一边不舍被窝里的温热，一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一滴生理泪水从眼角滑落。转头看见门口透进来的亮光，她诧异道：“这么早天就亮了？”

        苏木轻柔的扶她起身，一边替她将软缎袄子披在肩上，一边笑道：“那能呢。昨儿晚上吹了一夜的北风，今儿早上奴婢起来时外面的雪已经一尺厚了。”

        “下雪了？”林瑶笑道，“我昨晚上倒是只听见了风声，落雪声倒是不曾听见。”

        苏木服侍着她穿好了厚棉袍，埋头整理床铺时，林瑶披着头发走到了窗前。透过玻璃窗只见外面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扰扰，院里几个小太监正哆哆嗦嗦的扫雪，只是才扫过去没半截身后就又落了薄薄一层。

        林瑶摇了摇头，“外面的雪下个不停，现在扫了也是白扫，这样冷得天可别将人冻坏了。苏木，一会儿你出去与张和说一声，就说让人在院子里先清出一条小道来能供人走便是，剩下的等雪停了再收拾。”

        苏木铺好寝褥，起身走近道：“格格慈悲心肠，体恤下人。只是您如今怀着身子，外面的积雪不及时清扫，若是滑拌了人就不好了。而且积雪堆在院里难免腌臜。”

        林瑶笑道：“这样冷得的天我自是不会随意出去乱走的，你们不必顾及我。若怕积雪堆在院里不好看，就吩咐底下的人只在清出来的小道上行走，不许弄脏了别处的雪。如此，院里白雪皑皑，银妆素裹的样子岂不是冬日里最美的风景。”

        苏木笑起来：“说来说去，格格还是不忍心底下的人受冻。如此奴婢便照着您的意思吩咐便是。”

        主仆两个正说着，白术和烟儿端着温热的水进来伺候林瑶洗漱。

        “格格，一会儿可要穿那日主子爷替您选的衣裳？”白术将净白的棉巾子放在水盆里轻摆几下，拧干水递给林瑶，“福晋早前不是说今儿宫里皇上赐福，格格们要随着福晋一同接赏，您可要穿的喜庆些才好呢。”

        林瑶接过巾帕擦干了手上的水珠子，然后坐到梳妆台前由苏木为她梳妆。透过面前的镜子，林瑶和苏木对视一眼，随即分开，然后不动声色道：“早上先穿别的吧，那身等到今晚家宴的时候再穿。”

        烟儿在一旁替林瑶挑选头饰耳坠，闻言轻声劝道：“晚上家宴爷和福晋要进宫，格格穿什么爷又瞧不见。还不如趁白日爷在的时候穿呢。”

        苏木听了这话，垂眸看了一眼林瑶，淡声道：“咱们格格如今的处境不宜高调，何必当着别人的面招爷的眼呢，为这个引人记恨不值当。”

        烟儿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若是能争来爷的恩宠，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当的。自家格格的性子还是太过绵软怕事了些。她有心相劝，但又顾忌着格格一向不喜她多嘴，因此只沉默着将一副珍珠耳饰替林瑶戴在了耳坠上。

        林瑶并不在意烟儿的心思，苏木替她梳好妆后，她便起身在等身镜前打量身上衣饰是否妥当。

        白术道：“格格，奴婢之前已经将您的早饭提回来了。时辰还早，您用了饭再去正院吧。”

        林瑶点头，去了西次间用早饭。

        今日的早饭虽有些简单，但也不失精致。主食是一碟羊肉馅包子，一碟儿奶黄色的馒头，一小屉虾饺。馒头和包子皆是小儿拳头大小，个个精致小巧，虾饺是一整个粉色的虾仁做陷，皮薄陷大，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粥有两种，一种是鱼片粥，一种是皮蛋瘦肉粥。再有五六碟清爽的小咸菜。

        林瑶就着咸菜用了两碗鱼片粥，将奶馒头和虾饺一扫而空，羊肉包子也只剩下两个。

        看着她的好胃口，苏木欣慰的笑道：“格格今日吃的好，看来之前的孕吐慢慢好起来了。”

        此时，林瑶也反应过来，确实刚才吃饭没有一点反胃的感觉。

        格格的孕吐之症好了，整个屋里的人都不禁欢喜起来，简直比过年了还高兴。

        白术喜气道：“格格既然能吃的下饭了，奴婢中午便去厨房让他们多做些您爱吃的菜。”

        林瑶摆手道：“中午的膳食交给烟儿，一会儿你和苏木两个陪我去给福晋请安。”

        往日都是烟儿跟着出门，自己留下来看家，怎么今日格格却偏指明让自己跟着去了？白术心里不解，但还是恭身答应了。

        烟儿一听不许自己跟着，心里既委屈又忐忑，不免猜测是不是方才的多嘴让主子不高兴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林瑶便起身，“该去正院了。”

        苏木忙将衣架上的毛皮斗篷取来披在林瑶身上，白术又取来熏笼上的羊皮小靴蹲下身子帮林瑶穿上。

        林瑶的这件斗篷是专门做了冬天穿的，茶色地暗纹缎面，银鼠皮做里子。区别于时下的斗篷样式，她的这件是连帽的，下雪天穿着出门保暖又挡风。还有她的羊皮靴子也是特制的，类似于前世的雪地靴。里面是保暖的羊毛，外面是鞣制过的轻软的羊皮，能够抵挡雪水的湿气。

        林瑶穿得厚实暖和，一出门冷风夹着雪渣子迎面扑来，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凛冬的干冷，反而有些神清气爽。

        苏木和白术一左一右的搀扶在她身边，张和小跑过来请示：“格格，暖轿已经准备好了。天冷路滑，让人抬您过去吧！”

        一般来说格格的身份在府里是不能乘轿的，不过孕妇却是另当别论。四福晋早已有言，后宅有孕的人出门可以乘轿。

        林瑶捂在暖手抄里的手指轻抚着温热的手炉，摇头道：“既是天冷路滑，坐轿反而不方便。左右时辰还早，咱们一路走过去吧。正好我好些日子没出来了，一路还能赏一赏雪景。”

        见她心意已决，张和只得随她。一行四人缓缓向正院的方向走去，并未看见院门口一个青色的身影一直盯着她们出了视线，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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