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宫越像一片雪花，漫无目的飘荡在街道边。

        走着走着，前方几米处一个保安亭，头戴军绿色狗皮帽子的保安大爷就探出头来看向宫越，还热情跟他打招呼。

        宫越表情呆滞，不知道是迷茫还是被冻的：“你，你好。”

        “好久不见了小伙子，”大爷是个自来熟，把周边的本子往旁边一推，挥挥手：“行了，不用登记了，直接进去吧。”

        宫越愣神，看着四周许久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他旧家的小区，是自己曾给张清淮找的住处。自从张清淮回到于家后，他们也就搬离了这里。

        他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大爷，你还记得我呀？”宫越挤出一丝笑容。

        “可不嘛，你这小子以前天天来找小张，还经常出入不登记，我们保安队可是很熟悉你啊。”大爷爱唠嗑，说起往事就停不下嘴。

        听他这么一说，宫越有些印象。他那时为了不暴露自己是屋主的身份，也就没跟保安队的人说，次次进门嫌麻烦所以能不登记就不登记，几次下来保安们都对他有意见。可过了一段时间后，保安们不仅不用他登记，还每次见他热情洋溢打招呼，态度转变的有些大。

        “有一次我们小区的监控网络坏了，物业那边说是我们保安操作不当要我们自己去处理。可是我们都是五六十的老头子，哪里懂得这些哦。”大爷摊开手，呼出一口口白气，“后来小张来拿快递的时候偶然知道，就主动帮我们修好了。然后我们就跟他说你经常出入不登记的事，他就说你是他的好朋友，有时候会过来同住，还为你之前的行为道歉。我们这么一听明白了，后来也就没拦你。”

        宫越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算算日子那段时间不正是自己死乞白赖求着跟张清淮套近乎吗？没想到张清淮看着冷冷清清油盐不进，却背地里跟人这样解释他们的关系。

        离开保安亭走进小区，这里大致的环境还是跟以前一样。他路过一栋栋单元楼，突然间忘记自己住哪里了。于是连忙掏出手机想问问张清淮，结果发现对方已经远在地球另一边。

        宫越这心里又开始下小雪了。

        “你住3栋405，这都能忘记？”大爷见宫越折返回来就是专门问这个，有些疑惑，“你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还健忘？”

        宫越笑了笑，却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近段时间记忆总是出现不稳定的遗忘，一些很小的事情突然间就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走一样。先前有张清淮随时跟在身边还好，现在就他一个人独处时，才明白自己真的健忘。

        来到旧家门口，他又想起自己没带钥匙。忙活了大半天结果被关在家门，这落在谁身上都会气急败坏。宫越本就心情烦躁，现在的他更郁闷了，待了几分钟就重重跺脚下楼。

        结果走到一般记忆又开始攻击他，宫越想起之前自己好像抱怨过张清淮外出时他被锁在屋外的事情，后来张清淮就把备用钥匙藏在门旁的牛奶箱里，算是留给他开门用的。

        于是宫越就去翻牛奶箱，果然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找到了备用钥匙。

        进到屋里，摆设和陈列透着淡淡的熟悉之感。宫越摊在沙发上，看着正对着的厨房，脑海里幻想着张清淮围着围裙在里面忙碌的身影，在阳台晒衣服的身影，在客厅拖地的身影······

        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宫越像是从梦魇中惊醒一样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手指颤抖，掏出电话却看到来电显示是宫遂。

        其实，真的不想接。宫越重重叹气，他知道他哥的个性，如果不接，下一次就是直接面聊了。

        “喂，哥哥，怎么了？”宫越按着发胀的眼角。

        “你去哪里了？”宫遂声音有些急促，“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我没事，就出院了。”

        “你这是出院吗？你这是出逃！宫越，你赶紧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让司机去接你。”宫遂说一不二，天知道等他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时没看到宫越，心情是如何的烦闷。

        “哥，张清淮没接我电话。”宫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大掌按着眼眶，从指缝中有温热的液体溢出。

        “他飞去美国了，去芝加哥。12个小时的航程，手机全场飞行模式，怎么接你电话？”宫遂听到宫越哭，头更疼了，却只能耐着性子轻声哄道：“你乖乖的先回来，等他飞机一落地，不就会给你打电话吗？”

        “可是我害怕，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强烈的不安折磨着宫越，他快疯了，却感觉自己掉在棉花团里，无处使劲。

        “没事的，张清淮怎么说也是于家血脉。如果那些老东西真想动他，于伯父也不答应啊。”

        宫越渐渐止住了哽咽，发泄过后的情绪悄然间安静下来。他耳边在听宫遂的话，宫遂越温声细语，越向他保证张清淮没事，宫越就越害怕。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他要马上，立刻见到张清淮”！

        “我知道了哥，我马上就回医院。”宫越吸吸鼻子，先顺着宫遂的话假装冷静下来。

        挂断电话后，他开始着手准备出国事宜，这件事情不宜声张，不然他怕自己刚进机场可能就被宫遂派来的人拦住。处理好后他又开始进到那个放着所有东西的杂物间，面色沉静地把里面的杂物全都搬出来。

        之前他在这里发现了原主的一些东西，但当时张清淮也在，所以没细看。这次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原主究竟蠢不蠢。

        宫越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杂物间里所有的东西给翻过一遍，却没在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想着原主那么心机深沉，应该不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宫家，所以跟于辞海有关的东西应该就藏在这里。他扩大了搜索范围，把家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果真在卧室床头柜下面发现了蹊跷。把柜子移开，手指微屈敲击瓷砖，空荡的声音响起。宫越知道有戏，便把那块瓷砖给撬开了。

        瓷砖之下是个暗格，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全都是原主的私人物品和很多文件，结合先前宫越拜托侦探调查的信息，他勉强等退出一直苦苦追求的真相。

        当年的那场绑架案是于家涉黑势力策划的，他们想要杀掉张清淮，然后让棋子于辞海顶替张清淮的位置，反向遏制于父瓦解涉黑势力。而当年的那伙绑匪中就有张清淮的养父邱澎，原本绑架计划天衣无缝，结果绑匪跟涉黑势力发生了金钱上的分歧，最后仓库爆炸，绑匪团伙几乎全灭。

        邱澎跟另外两个绑匪侥幸活了下来，遭此大劫他们元气大伤，决定带着张清淮继续敲诈勒索。可不知道为什么邱澎却对另外两个伙伴狠下杀心，然后跟着自己的同居女友一起抚养张清淮。

        原主是在16岁这样介入到于辞海计划中的，那个性格阴暗的少年一心一意想着吞噬宫家、干掉宫遂。所以无依无靠的他需要于家的帮助，恰巧那时于伯父又在宫家的帮助下打开了国内市场站稳脚跟，这对于于家内部的涉黑势力来说是个致命性的打击，故此他们对宫氏也抱有敌意。

        双方一拍即合，于辞海等人为了表现真诚就把当年绑架案的真相告知了原主。原主同样展现“诚意”，出卖了很多宫氏的机密文件，可那些文件却被标上一个大大的“假”字，意思是“不完全真实，带着虚构”。

        这个“宫越”，真是坏到极致，既想得到于辞海的帮助，又防止于辞海拿捏自己。

        宫越看着“自己”的种种行为，哭笑不得。

        接着原主费尽心机查出了张清淮的下落，暗中观察。然后还打算在自己18岁成人礼前干掉对方，结果这其中的计划出现问题，邀请张清淮来参加生日宴的邀请函没能寄出去，后来的车祸也还有蹊跷。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的“自己”是真的想杀对方。那么他们无冤无仇，甚至不认识。

        文件夹里有很多偷拍张清淮的照片，照片上的张清淮看起来更加稚嫩，估计年龄才15、16岁。但眉眼间却有跟年龄不符的稳重和成熟。他穿着白蓝相间的校服，背着破书包，像一颗贴在墙角的小草。

        “你知道我想杀你时，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宫越心痛到难以自拔，他不知道张清淮当时的心情，却知道对方完全没怪他，反而安慰自己。

        “你就这么相信我是好人吗？”宫越摸着张清淮的照片，用手指擦掉上面的灰尘。

        从旧家出来后，宫越遇上了一个人。

        成城站在光秃秃的树旁，一时让人分不清谁到底才是树干。他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也更瘦了，仿佛疾病缠身。

        “成城？”宫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宫越，我有事找你。”成城抬眼，眼眸无波无澜宛如死寂的鱼塘。

        在路边的咖啡厅，成城把一个u盘滑到宫越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于辞海行贿犯罪的证据。”

        宫越呼吸一滞，有些不可思议。

        “你不用惊讶，我跟于辞海是一伙儿的，你也知道我喜欢他，所以在他对我略施小恩小惠的时候，我就跟他好上，并且还出卖了你。”成城说了一长串的话，然后停下来咳嗽，这时他面如死灰的脸上才有一些气色。

        这是哪跟哪啊！宫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已经非常抓马，他觉得此时不说话最好。

        “对不起啊，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因为我的背叛成为了笑话。”成城见宫越没说话只是沉默盯着自己，便有些羞愧低下头，“我也很自责，特别是上次你拜托我查事情，结果我却告诉了于辞海，还听他的话把错误的消息转递给你。对不起，宫越，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混蛋······”

        离开咖啡厅，对于成城跟于辞海有情况这点宫越确实没料到，他一直都把成城当成好朋友结果惨遭背刺，怪不得当时成城查到的张清淮身世会跟私家侦探有所出入。还有成城突然醒悟还反过来出卖于辞海这事，宫越倒是觉得不怎么可信，不过他没时间查这个，打算把u盘偷偷交给宫遂让对方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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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个小时的航程结束后，张清淮扯下眼罩，还未解开安全带，结果飞机上来了一帮人，他们身形高大，头戴面具身穿黑西装，一言不发就堵在宫越周边。

        “你们是谁？”张清淮蹙眉，坐在原位没动。

        “小愿少爷您好，我们是奉路老的命令过来接您的。最近芝加哥不太平，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将随时侍奉在您左右。”

        一个穿着唐装、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过来。张清淮记得对方是谁，而他口中的路老正是自己此次前来芝加哥要见的人之一。

        “那既然如此，就有劳管家了。”

        张清淮扯扯衣袖，刚一起身就有两名壮汉上前检查，拿走了他口袋里的电话和其他物品。

        “这又是干什么？”张清淮依旧保持沉着冷静，只是表情不怎么好看。

        “哈哈哈，小愿少爷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管家依旧谈笑风生，摆了一个“请”的动作。

        张清淮没想到刚一落地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管不得于辞海打电话过来命令他到芝加哥谈生意时笑得如此开心，这应该就是他们一起设计好的“瓮中捉鳖”，想用自己来威胁爸爸。

        不过没关系，除去”瓮中捉鳖”，还有一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清淮脸上挂着淡定从容的微笑，毫不在意大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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