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陌云闲

“答应我……活下去……”

        或许五公子应该知道，有些话不是嘱咐过，别人就真的会做的。

        就像自己如今无论如何也阻挠不住一心求死的主子一般。

        “你疯了！”

        那人，好眼熟……是小公子？

        我和主子将五公子的遗体安放在一处破庙，眼看着主子身上的伤一层新一层旧，就没断过流。

        若他今日再不休息，怕过些时日自己要安葬的便是他们师徒二人了。

        好在主子真的熬到了将五公子下葬这日，可就在自己为五公子的坟培些土时，眼看着主子就要用五公子那柄短剑寻短见了。

        我救不救他？

        主子这一生实在是太苦了。

        年少时父母双亡，头些年小公子也去了，眼看着要到北方，五公子也……

        正当我在思索要不要救下主子时，只见一玄衣长袍飞身形从天而降，似是不知何处赶来的神仙。

        “你疯了！”

        那人同主子长得一般无二，若不是小公子早都战死沙场，我都险些呼唤出来。

        我忙将从主子手中被打掉的短剑捡起，趁主子和那人纠缠的空档，将那短剑剜了个坑，直接埋了。

        就当主子已经死过一次了。

        “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还有她惦记了一辈子的沈家军，你就真的要如此堕落吗？”

        他怎么知道沈家军？

        “你是何人？”

        “你不用管我是何人，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想叫那坟冢中人白白牺牲。

        你要想好，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又是为何而死，切莫辜负她一片苦心”

        那男子话音未落，我只觉得自己一阵失重，再一睁眼，竟出现在池信的医馆中。

        方才那是……神仙？

        只见主子在地上跌坐半天，我随池信一道将主子扶到椅上，就见池信看着主子，长吁一口气。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和小五一起……”

        “嘘——”

        我将池信那神医一把拉了过来

        “五公子……她已经不在了，如今我家主子好不容易不再寻死觅活，您就切莫再戳我家主子痛处了。”

        可那池信似是早就知道会有今日，朝我笑了笑

        “你主子有痛处，我就好过了？说到底都是她自己作的……”

        只见主子怒不可遏，朝池信吼了句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对，你那徒弟对你真是那叫一个掏心掏肺。

        在漠北时见她第一眼我便知道她时日无多，她那病……若旁人看不出，可我能。

        只因当初陈姨……就是因着忧思过甚，积劳成疾，才只在这尘世停留四十余载便匆匆离去……

        那病我见过，当初试着治了，可还是没留住……

        所以我才会救她，不然你以为自己在我这里能有多大面子？”

        陈姨，是主子的母亲。

        当初池信在主子老家住过一段时日，同老夫人之间感情极深，当初她留在漠北也是因为答应老夫人要照顾主子，可后来却将自己师兄抓来送给主子当军医，其中环节我实在不清楚，可后来那个佳钰却实实在在留在主子身边，成了他的专属大夫。

        “你那徒弟，正值桃李，却羸弱不堪，当初在漠北，我便告诉她没几年可活，后来给她开了些药，才算将病情压下，可那病本就无药可解，只能叫旁人看不出异常，以毒攻毒罢了。”

        我看着主子将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可我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我劝她好生调养，可再遇见她时，却发现那病已入膏肓，无力回天。

        可她对你的真心真是日月可照天地可鉴，都已经强撑不住，却还是叫我帮她瞒着。

        上次见面，还在正月里，那时我便告诉她只有半年可活，可她宁可大剂量用药顶着，也不愿告诉你一切。

        你是不是一直都以为她变着法的想离你而去，我告诉你，她就是怕在你眼皮子底下死了，你会伤心，她宁可你怨她。

        我本不该说这些，可你看看你这样子，她若知道，不一定有多自责，可你竟还想一死了之？

        陌云闲，就当我看错你了。”

        只见主子几步冲过来，紧紧抓住池信衣领高声问到。

        “那你当初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

        我怎么告诉你？

        她用命瞒着，我只动动嘴就全都告诉你，那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从没见过池信说过这么多话，我知道了，这些话大抵也是五公子要她说的。

        五公子她……只能说天妒英才，红颜薄命。

        我扶着主子跌撞坐下，只见那池信递过来一封信，我要递给主子，可他要我读给他听。

        “陌云闲，见字如面。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想必你已知晓我的死讯，来找池信了吧。

        池信……本来我不知道要把这封信交给谁保管，写的时候正好想到池信这名字很适合帮我递信，虽说迟了些，可我终究还是给你留了封信不是吗？

        我想你已经挨了一顿痛骂了吧，别怪池信，是我让的。

        我告诉池信，如果见到你失魂落魄，一定要替我好好把你骂醒，不然就白瞎我这好些年来的一番铺垫。

        没挨骂最好。

        其实从知道自己这病开始我就想着要走了，当时就想摆平沈家军，顺带着为你铺铺路。

        你应该收到我给你留的玉佩了吧，那还是当年你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呢，北方的沈家军，你拿着那玉佩就可以随意调遣，只不过另半只在于肃云那，所以你要先找到他。

        我觉得有极少可能我是被不知道哪方势力害死了，不过没关系，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去报仇，我说过的，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大的慰藉。

        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反就不反，想继续回京，或是留在北方做个闲散侯爷，我都依你，只不过往后的日子我没法陪你一道了。

        你问过我，在我心中可有一刻是为了你？

        当年我只说抱歉，是骗你的，从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那一刻起，我的所有谋划都是为了你，可是我怕你留不住我，会自责，会难过，就想着早早溜走，可你却根本不给我这机会。

        斯人已逝，就别纠结太多了，若你真想听，那我便都告诉你……”

        我一封信读到一半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读到结尾实在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便将那信递给主子。

        上面后几行写着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都知道的，可是我不敢应下，因为池信一开始就告诉我，只有不到七年可以活，当时在漠北，我只想着为你铺些路去，有时伤你的心也在所难免。

        我心里自然也是有你的，不过如今说这种话多少有些煞风景了。

        在棋室那日，我有些怕，因为在我听你说已经爱上我的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动摇了，后来无论我怎么告诉自己，你是酒后胡言，不作数的，可我还是想留下来，哪怕我早就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

        天下，不只是韩家的天下，若你真不想生灵涂炭，也别继续留在京都了，依小皇帝的手段，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信我在临去北方前才写完，思前想后也只写了这么多，只希望池信真的会来寻，并且交到你手上。

        所经种种，愿君可忘，感君积日，莫负我意。

        小五。”

        怪不得主子在棋室那日火气大得很，我因看主子实在醉的不成样子才将五公子请过去，可等我再进去时，主子便抓着我问为何叫她。

        好没道理，明明是他梦中抓着我喊小五，我把五公子给他带过来他又要问我为何要这样做，果然，我们这种做下人的，同主子总是没什么理可讲。

        其实我不大知道那日棋室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就看事后满屋狼藉，发生过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

        五公子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惜苍天无眼，将好人尽数收去。

        只是苦了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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