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轨（一）

唐洛洛自己也没想到，发现真相的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她确实怀疑老胡有一阵子了，而且一旦产生了怀疑的心，就会看见更多不正常的地方。

        比如老胡最近在家蹲厕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比如老胡最近回家时间越来越晚。

        比如老胡最近总是说累，晚上都不会碰她。

        不过她也没想那么多。虽然嘴上和方若楠说她要检查老胡的手机，但她抱的期望依然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始，一直试图鼓起勇气，又一直往后推。

        她给自己定的最后期限是这周日，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是犹犹豫豫，索性也就不查了。

        周五，她和平时一样九点多才下班，到家时已经过了十点。老胡已经回家了，唐洛洛打开门没找见他人，只听见浴室有洗澡的声音。

        “你怎么这个点洗澡啊？”唐洛洛换了鞋，扔下包，走进浴室。

        “你吓我一跳……”老胡隔着浴帘说，“你回来了？”

        “嗯，不然呢，进门的不是你老婆，还能是谁？”唐洛洛打开镜柜，想顺手卸个妆。

        “也可能是女鬼啊。”

        “你少来。”唐洛洛笑着说，“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这个时候洗澡？你不都是睡前洗吗？”

        “哦，今天有个同事换工位，我去帮他搬东西了，”老胡说，“出了一身汗，不舒服。”

        “懂了，”唐洛洛说，拿出棉片沾上卸妆水，“换下来的衣服呢？”

        “我扔洗衣机里洗了。”

        他们家洗衣机在阳台，唐洛洛听了听，听到洗衣机在甩干的声音。

        “这么勤劳，不像你啊。”她说。

        “出太多汗了，”老胡说，“放衣篓里怕馊了。”

        唐洛洛专心卸妆，没说话。卸完妆，正准备摘隐形眼镜，忽然看到老胡放在洗脸台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两条微信新消息。

        如果是以前，唐洛洛是不会在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感觉，这两条新信息，她应该看一看。

        老胡还没出来，唐洛洛想了想，解锁他的手机，打开消息页面。

        两句话。

        第一句：“你到家了吗？”

        第二句：“你把水杯落在我家了，明天来的时候记得拿哦，我怕我忘了。”

        是个女生的头像。聊天背景是这个女生的照片。

        水杯是唐洛洛去年送给老胡的，老胡不爱喝水，体检查出来肾部有结晶，为了敦促他多喝水，唐洛洛特地买了这个可以智能提醒的杯子，要求老胡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她机械般地反复看着聊天窗口里这两句话，脑子里却全都是那个水杯的模样。

        片刻后，她放下手机，没有锁屏，就保持着这个页面，然后走出浴室，走进卧室。

        她先听到洗衣机完成工作的提示音，接着听到老胡掀开浴帘，再接着，浴室里是长久的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老胡踩着拖鞋走过来。

        “你在干什么？”他愣在卧室门口。

        唐洛洛在整理一个行李箱。她把箱子打开，往里装衣服。

        “收拾行李。”她头也不抬，说。

        “干嘛突然收拾行李？”老胡的声音有些发抖。

        “出差。”唐洛洛说。

        “去哪儿？”

        “不知道。”

        她胡乱把衣服往行李箱里塞，老胡静静地看着。

        突然间，他两步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老婆我错了。”他说。

        “你松开。”唐洛洛不想看他。

        “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老胡说。

        唐洛洛忽然很想笑。为什么所有的男人在出轨被发现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说辞？他们是从哪儿学来的？

        “行，那你说，是哪样呢？”唐洛洛问，“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得不去一个女生的家里，事后赶紧把衣服洗了，还洗了澡？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专程要建一个小号和她联系，还把之前的聊天记录都随手删了？”

        老胡一时语塞。他松开唐洛洛，垂手站在原地，一句话不说。

        “老胡，你是不是当我傻的？”唐洛洛冷笑，“咱俩结婚五年了，你主动洗衣服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吧？”

        老胡还是不说话。

        “睡过了？”唐洛洛平静地问。

        老胡艰难地点点头。

        “多久了？”

        老胡没回答。他接下来做的事情，让唐洛洛对他的厌恶瞬间到了顶峰——他跪下了。

        “老婆我知道错了，”他说，“我不会再和她联系了，我、我现在就把她删掉，我保证——”

        “不用。”

        唐洛洛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脑子里嗡嗡响，但思路却很清晰。她走到床边坐下，面无表情看着老胡。

        “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你不用跪着，给谁看呢，起来。”

        老胡还是跪着。“我这就删掉她！”他忙乱地拿起手机，点了几下，举起来给唐洛洛看。

        “你删了她有什么意义？”唐洛洛笑笑，“想加随时都能加回来。我说了，老胡，你别当我是傻子，我和你可都是做互联网的。”

        老胡又沉默了。

        “我猜，是一个月之前吧？”唐洛洛说，“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就很少会在我旁边玩儿手机了。”

        老胡继续沉默。

        “怎么认识的？我估计不是你的同事。”

        老胡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很小，但唐洛洛听清了。

        “网上认识的？”唐洛洛点头，“陌生人社交app是吧？也是，你手机上装这些软件，我也不会怀疑，毕竟你做前端的，只要和我说是要研究学习，就能糊弄过去。”

        “她知道你结婚了吗？”她问。

        老胡摇头。

        “你们是以男女朋友的关系相处的？”

        老胡点头。

        唐洛洛又笑了笑。“你可以啊老胡，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会出轨的男人了，所有人都觉得你老实、话少、人好，我也这么觉得，想不到你在这里等着我。”

        “我很好奇，”她说，“为什么啊，老胡？我对你不好吗？我给了你什么压力吗？我不和你睡吗？还是说，你就是单纯地想寻找快乐？”

        老胡还是没说话。

        “算了，也不重要了。”唐洛洛摇头，“谢谢你吧，谢谢你让我在婚姻的第五年，终于见识到了你实质上有多恶心。”

        老胡脸色忽然变了。他慢慢站起身，带着一种仇恨的眼神看着唐洛洛。

        “洛洛，我对不起你，这我认，”他说，“但是，虽然我有错，我出轨你也有责任。”

        “我有责任？”唐洛洛差点儿笑出声，“改倒打一耙这招了？来你说，我有什么责任？”

        “我出轨，是因为你不跟我生孩子！”老胡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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