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姚家女儿失踪已经一天一夜了。姚家沉闷地如同一潭死水。

        小丫头春桃跪在正屋门外的青石地面上，抽抽噎噎地哭，任凭大家如何劝说，她都不肯起来。

        老爷夫人心善，不愿意责怪她，可她却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眼睁睁的让姑娘从自己眼皮子地下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她如何能安心？若非还没等到姑娘的消息，他现在就想自裁赎罪。

        一个姿容绝艳的女子平白失踪了，会遇到什么污糟事，他们不敢想。

        姚茂平一早便去寻县令王青山，请求他派衙役帮忙搜寻。对他们来说，女儿的性命比什么清白和名节重要得多。

        只可惜那王青山在县令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没有钱财哪能指使地动他？

        姚茂平花了不少银子，不惜放低姿态去求这昔日的同窗，结果王青山竟然只敷衍地派了两个年纪大不顶事的衙役来应付他们。那两个衙役一身懒骨头，随便转了两圈便回去交了差。

        姚茂平气急攻心，直骂王青山卑鄙无耻。

        情急之下，有个姚茂平的学生向他提议，去找固原县的巡检求助。这巡检名江易，原在军中任职，后来不知道得罪了哪位权贵，被远远的发落到这偏远的边陲小城，现下管着一只三百多人的巡检军。

        据说他为人仗义洒脱，说不定会出手相助。

        姚茂平大喜，和小六一道出门去巡检军营地寻人。

        自从姚茂平出门之后，姚母温氏便静静地端坐在正屋之上。她的身体本就不好，此刻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

        家中无男丁，丈夫又出门去周旋，她作为家里的女主人，不能倒下。只要一天没有她女儿的消息，她就要一直等下去。

        她不相信老天爷这么不公，竟要让自己痛失过一个孩儿之后再让失去唯一的女儿。

        她的眼皮有些浮肿，双眼直直地盯着院门处，她多么希望下一秒女儿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院门口，娇声喊自己母亲。

        只可惜现实是那么残忍，她没有等来自己地女儿，反而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江易昨日中午便点了人去东郊巡逻，昨晚在外扎营，此刻人还未回来。巡检军中一个名叫薛满的，应是那里地二把手，只说不合规矩，没说几句话便把他们赶了出来。

        姚茂平一夜之间似老了十岁，他痛心无比，强撑着去安慰自己地妻子温氏：

        “你莫担心，我这就出门再去寻办法！”

        姚母终于绷不住，失声痛哭：“我的儿啊，这是要我的命啊！”

        就在二人全家乌云密布，几近绝望之时，院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温氏止了哭泣，往窗外看去，只见春桃奋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向二门处跑去，她顺着那方向看去，心中大喜。

        那款款走来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姚婵贞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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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青山今日心情不错。

        两日前，自己的女儿特地来求自己，让自己今日午时务必带人去姚家，且要借着替姚家找寻被人掳走的女儿为名，声势要大，知道此事的人越多越好。

        说实话他对这些污糟之事不感兴趣，他知道恐怕是自己那个侄子又祸害良家子，让自己替他遮掩罢了。只不过这次正好盯上了自己地同窗姚茂平的女儿。

        他本不欲理会，可难得女儿主动寻自己，他也想借机和这唯一的嫡出女儿缓和关系。

        毕竟五年前，是自己对不住她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很大原因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造成的。

        今日那要要姚茂平来寻自己，为了自己的女儿低三下四的样子，让他心里十分熨帖。

        二十年前，他就是学院里最扎眼的那个，学问好、生的也俊，不论是教书先生还是那些姑娘小姐，都对她青睐有加。

        直到他们参加乡试出了那件事，他才第一次胜了他，并永永远远地将他彻底踩在脚下。

        可只有他知道，自己这个举人是怎么考上的。

        没错，这个举人身份，本来是属于姚茂平的，只可惜他是个蠢的，为了个女人甘愿将大好前程拱手让人。

        呵，若是如今他是县令，又怎会让她的女儿沦落到这个境地？

        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啊！

        王青山放下手中价值不菲的青瓷茶碗，随手招了一个小丫头去替他传话。

        时辰差不多到了，是时候去姚家走一趟了。

        王青山坐在轿子上，两侧各有六名差役同行。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向姚家所在地住处前进。

        直至到了姚家正门，王青山清了清嗓子，示意身侧的人停下。一个机灵的衙役早已给他掀开了轿帘，又几步走到姚家大门前，用力扣了两下，大声道：

        “速速开门，我们大人派人来调查你家女儿被人掳走的案子！”

        此时正是午饭的点，这一喊可不得了，街头巷尾有不少汉子媳妇端着饭碗闲聊八卦，看见那县令领着一群人往这来，本就好奇，听了这话便如同炸了锅一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发出一阵嗡嗡声。

        王青山满意地点点头，捋了捋胡须，正要开口，却见姚家大门吱地一声打开，一个妙龄女子缓步走来，在门口站定。

        见到自己，那姑娘行了个礼，微微一笑，声音清脆道：

        “不知县令大人拜访，有失远迎，只是小女有些疑惑，方才小女一直在家陪母亲做女工，从未离开家门半步，何来被人掳走一说？”

        站在身后地姚茂平冷哼一声，眼中的怒意毫不遮掩：

        “县令大人，您是一方父母官，可不能信口雌黄，毁我女儿清白。刚才的话，需得给一个解释，不能平白诬赖，惹人议论。”

        王青山傻了眼，一时之间也接不上话，心中暗骂：莫非是那蠢外甥失手了？

        可是他毕竟为官多年，脸皮厚，性子油滑，呵呵一笑道：

        “此言差矣，今日一早，是你亲自寻了本官，求本官遣衙役帮你们寻人，莫非是你们诓骗本官不成？！”

        “草民今日确实去了府上求见，只是大人并没有见我，此事我的学生德义便可证实。至于大人说的求您帮着寻人一事，又是从何说起？”

        姚茂平身板笔直，正色道。那唤做德义的学生也主动站出来，两人言辞郑重无比，周围的人不仅怀疑起县令的说辞，于是又嗡嗡地议论开来。

        王青山听着姚茂平句句反驳自己，虽然语言上恭敬，实际姿态极高，他气的浑身发抖，一个劲地捋着那把山羊胡须，等着眼睛说不出话。

        这时，刚才那个有眼力的衙役猛地提起棍子在地上磅磅敲了两下，提高音量道：

        “大胆刁民，亏得我们大人爱民如子，不辞劳苦亲自来帮着寻人，原来竟是你们合起伙来戏弄大人！”

        王青山面色稍缓，心中浮上一计：他本就看姚茂平不顺眼，何不借机安一个罪名，将他好好羞辱整治一番？

        想到这，他得意一笑，正要开口问罪，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他同众人一样被这声音吸引，转头朝街道上看去。

        只见一行十几人正策马而来，为首的那个一身黑衣，高大英武，即使看不清模样，那英姿焕发之态，自有一番风流恣意。

        姚婵贞侧头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是他，随即有些不自在的偏过脸，脸颊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臭显摆。

        她一撇嘴。

        转眼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人群前，为首的江易一勒马绳，马匹长鸣一声，高高抬起前蹄，随即稳稳地停在王青山身前。

        十几匹马才在地上，掀起一阵扬尘，王青山坐在轿子里，迎头吃了一鼻子灰，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王大人还有心情在此地闲玩。”

        江易高高坐于马上，懒懒地开口道。

        因着身高优势，他更像是坐在高位上俯视着王青山。他满意的看着一脸不爽的县令大人，颇为惋惜地感叹一声，幽幽地开口道：

        “昨日兄弟们去东郊巡视，恰巧路过徐家庄子，已经过了子时，那庄子里却灯火通明，里面不断传出尖叫喊打之声，我们本担心是进了盗贼，于是便扣门进去相助，岂料”

        众人皆被这眉目英挺的少年郎君吸引，纷纷期待地看向他，等着下文。可他偏偏不紧不慢，抬起下巴扫视一周，待捕捉到姚家门前站着的那道娇俏的身影后，才轻勾嘴角，唏嘘道：

        “甫一进门，便见令嫒衣衫不整，状若疯癫，对着那徐由又踢又打。徐由捂着头缩在墙角，那要命的地方还插着一把匕首，血迹秽物流了一地，那情状，啧啧”

        “江易，你在胡说些什么！”

        王青山面色铁青，阴沉沉地看着眼前这个九品巡检。

        这小子，命名比自己官职低一级，见了自己竟然不下马行礼，还当众在这胡诌自己女儿和外甥的丑事。甭管是不是真的，这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啊，要气死自己吗！

        “王大人别动气，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我的这群兄弟都可以作证。眼下令嫒应该已经回家了，您确认不回去看一眼吗？”

        江易摸了摸下巴，状若无辜地说道。

        王青山气的险些从马上掉下来，与此同时周围的人早已议论纷纷，他环视一圈，见有的人脸上还幸灾乐祸的。

        这群刁民，等到了那一天，他们都要完蛋！

        王青山想起京中那位的身份，冷哼一声，啪的将轿帘子放下，随即怒声呵斥轿夫起轿。

        江易看着王青山一群人落荒而逃，他似想起什么一般，转过头去又把视线扫向那个小姑娘。

        哪料到正好对上那小姑娘探寻的目光。他眨了眨眼，咧嘴一笑。然后便见那小姑娘粉唇动了动，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将头偏过去，和身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低声聊着什么。

        又是书生。

        他听不清，但心情莫名有些不爽，他又盯着她看了几眼，可她再也没转头看他。他有些悻悻，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对着那群八卦群众朗声道：

        “此处无事，你们各自散去，不要在此聚集！”

        说罢一扬马鞭，带着那十余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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