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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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之四战场, 一重伤一中伤一失聪。
总的来说,“仍存生机便好。”
产屋敷稍稍放下心。
蝶屋坐落于离本部不远的木庭,胡蝶和大半护理人员都在其中, 只有少部分跟来了炼狱宅。现下情况危急不明,无法妄动转移伤员,产屋敷所在被层层保护的正堂便成了接受伤员的最好场合。
富冈短暂修整后出发去了上二战场, 青向失聪,不用跟从支援, 留在正堂被炼狱用被子团成球, 裹在厚厚的棉被中, 看起来小小一只, 此时正被炼狱用双手捂耳, 避免耳膜震动的二次伤害:蝶屋人员看过,仅破了小半, 回去上药膏好好调养可以长好。
灶门很认真地为两人包扎伤口。青向左臂血肉模糊的一片尚且是轻伤, 难办的是炼狱体内崩开的内脏, 目前只是用抗生素和止血剂简单处理。
不大的正堂人来人往,说人来人往或许有歧义, 准确来说是那么几张熟面孔焦头烂额地来回奔忙。
“大家如此忙碌, 我却帮不上什么忙啊。”
虽说深知其中缘由道理, 周围人焦忙脚乱之际,被赶回被褥修养的炼狱总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唉……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乱动, 是想明年在这被祭拜吗?”暂任医护长的神崎头痛不及。她想扶额, 但双臂捧着厚重的木盆,正要出门换水。
“我的体质很好, 还绰绰有余呢!”
大抵是一贯而来的惯念, 炼狱对自己的体质抱有医护人员都难以理解的信心。或许他们这时能与永远对兄长这点感到无奈的千寿郎共情一二。
“我来帮你!”
炼狱就要站起来证明自己仍健朗的筋骨, 刚站起来就被青向一手抓衣摆又坐了回去。
隐柱……干得好!
青向瞧见神崎盆下朝自己竖的大拇指。
眼见艰难捧盆的身影加快脚步离开,炼狱无奈低头回望青向,但后者又听不见他说什么。
“难办啊…”他是周围有人在焦头烂额就一定坐不住的类型,现在正坐不安席。
“杏寿朗。”
居于正堂上首的产屋敷温和呼唤炼狱。
“我的本意是望你好好休养,但我也明白,杏寿朗此时一定如坐针毡。既然如此,可以和我约定在不逞强的前提下仅帮些力所能及的忙吗?”
“好!和主公大人约定。”
炼狱精神一振,又无奈地去看青向。
“但是佑康不准我去。”
产屋敷冲青向招了招手,虽然他看不见,却是正确的方向。
“请让佑康来我身边吧,我正好想与他说说话。”
“……”
当主有命,青向还是给面子的。
他摆脱厚重的被子,盘腿坐在产屋敷身边,眼睁睁看行步如飞一点重伤痕迹都没有的男人去了旁屋:负责清剿炼狱宅附近非弦月鬼的普通剑士在那休养。
‘在看杏寿朗吗?’
结果产屋敷当主居然会手语,熟练又自如,纤白指节动作间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但青向不会手语。
“主公大人,您可以直接说,我读的懂唇语……慢一点。”
两人的组合极其微妙,一个看得懂唇语的失聪,一个会用手语的眼盲。
在周遭奔波繁忙的环境中,气氛于是极其慢静。
产屋敷果然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很早就想与佑康说说话了,可惜一直没有适宜的机会,。”
“机会?”青向微诧:“您是主公大人,只需叫我一声就好。”
身为隐柱,哪怕传讯时间在半夜三点,他也要掀被而起连夜上山听命。
但产屋敷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轻声说起了从未与任何人说过的预感:“佑康,早在那天会见你和炭治郎时,我隐约就有察觉,你们将是掀起涟漪的波纹,带来百年前所未有之变局。”
灶门炭治郎?
断绝数百年的日呼传人,于情于理都当得上变局。
“您高抬了,能找到和鬼舞辻的破局点是鬼杀队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不过、”
但是青向一肚子的客套被产屋敷竖在唇前的食指打断了。
他轻轻叫青向:“佑康。”
“…嗯。”
“青色彼岸花,可有收好?”
贴在和服内衬的布包是涂满紫藤毒的子弹,在子弹与布包的夹层中,还有朵盛放带蕊的石蒜花。
青向一下子消了声。
他听不出产屋敷的语气,无法分清来意是善是恶,只是后者脸上的笑容轻和而温柔,好像注视一位年轻的后生,了然又宽容。
“不仅是鬼舞辻,也是佑康切心追求之物。要妥善保存,切忌假借他人之手,务必将之用于正道,务必记得……百道百业,身直为正。”语到最后,他的规劝带上了喟叹。
青向忘了眨眼,他静静凝视产屋敷柔轻的笑意,无须顾忌后者从他脸上看出差池,于是便仔细认真、大大落落地盯凝。
“主公。”
产屋敷用一声温柔的轻音回答他。
“鬼舞辻长命百岁,与其仅一丝血脉相连的产屋敷却要代其背负野果,历代子裔活不过三十。”
青向忘了维持语气,语调便平平淡淡,不沾起伏。
“假如今遭没能剿杀鬼舞辻,哪怕仅仅是令其元气大伤再躲躲藏藏个十年、数年,你短暂的寿命必然迎来终结。不仅是你,你的父亲,你的孩子,全背负这不讲理的业果,为什么还能笑得如此坦然?你不恨吗?”
产屋敷笑容未变,双目无神却不空洞的反问:“恨谁呢?”
“鬼、”
青向卡壳了。
鬼舞辻……?
产屋敷理应有人可恨,数代流传的怨恨与悲伤聚集于明确具体的一人之上,怀抱着清晰的执着挣扎求生,哪怕数度更姓,苟且偷生也要了断这执着、
……不,我刚刚想的真的是这样吗?
青向不禁凝视自己摊开的手掌:指节匀称,掌纹断裂,皮肤白皙却带不自然的白——无机质地像死亡。
不对,我刚刚想的不是这样,我想的是,我想的是。
……行端坐直的正直之人要为仅有一丝联系的‘陌生人’承担业果,为此长无幼残,族人七零八落,真正应为此付出代价的鬼舞辻却长命百年。
命运不是,啼笑皆非吗?
……命运?
周围的空气渐渐静了。
哪怕有烛光和点灯映亮,四周却像是夜幕再降般渐渐陷入黑暗。
呼吸与空气一同变沉。
除了青向与他身后的男性,全部人不自觉向正堂的大门望去。
黑发、红眸,相貌是一顶一的好,身形匀称而高挑,穿着合体板正的新时代西装,脚步自如似闲庭信步,正一步步跨过门栏,向昏暗的正堂而来。
鬼杀队百年仇怨,上下紧握联结的不甘与仇恨,悲苦长逝于鬼口之人流连于阳世的业果源头。
但鬼舞辻轻松地犹如不沾分毫罪孽。
“产屋敷。”
他在产屋敷前十几步的位置开口了。
嘲弄又嗤笑,尽管笑意不及眼底。
“可真是丑陋的姿态啊。”
距离产屋敷最近的剑士只有青向,但少年像是呆住一般,双目了无焦点,涣散地凝视空无一物的掌心。
“……鬼舞辻,你终于到了这里。”
产屋敷的语气很平静,没人搀扶,他便在失明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试探着,微有些摇晃而尽全力体面地站起身。
新式新装与旧式和服,双向平视的两位男人对峙于正堂的一左一右。
鬼舞辻毫无遮掩的注视阻挠自己数年、令自己夜不能寐难以下咽的罪魁祸首,于是为过去的所有张皇骇怒感到可笑。
——这人摇摇欲坠,身着宽大的和服仍不掩身形单薄,青紫脉络深入发根,双目无神地无法反映周遭光芒,露出的手腕青筋明显、纤弱的一折即断。
“你像是不久就要一命呜呼。”
鬼舞辻不禁露出笑容,数年未有的快意笑容。
“听君一言,只是很遗憾,哪怕仅吊着这一息奄奄的余命,我也要在见证你的死亡后才能安然长逝。”
产屋敷嘴角也正扬起快意的弧度。
“是吗?”
鬼舞辻抬起右手、或许不能称之为手,活着的血肉以手骨做连接,正活跃地变换形态,短短几句间构造出一个狰狞扭曲的爪型怪物:高有数米,抵上正堂的房梁,咧开尖锐的一嘴獠牙,蠢蠢欲动的杀意对准身形单薄的产屋敷。
“那就看看是手无寸铁的你得偿所愿,还是我随心如意?”
战斗开始的没有预兆。
托着巨大的累赘血肉,怪物的行动却并不迟缓,不留残影地直冲和服男人而去。
尖细的獠牙几乎要刺进产屋敷的血肉,只是在最后一秒。
‘噌’
原本不引鬼舞辻注意的胆小少年拦在怪物之前,坚硬刀刃卡进硕大的獠牙。
黑与黄如同摇曳的火苗扭曲交融,少年的日轮刀从未有今日一般耀眼,像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烈焰,要照亮半个沉寂的天空。
……我不知道杀死我的人是谁。
巨大击力之下,他的手臂颤抖,刀刃不住跳跃微弱的火苗微光。
我不知道杀死我的人是谁,我没有凶手的嫌疑清单,我对我的死亡一无所知。
所以,所以。
黑发少年的瞳孔也开始颤动。
我恐惧喜怒无常的命运,我惧怕不知所以的未知,我惧怕难以琢磨的‘它’再次轻而易举夺走我珍视的一切。
我从未想过追寻夺走‘杯骸刃’生命的凶手。
因为我真正忌惮,真正惧怕,战战兢兢躲藏于无限城,像只老鼠惶惶不可终日的。
……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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