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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长安月色


(一)

        ……

        ……

        多年以后……

        ……

        ……

        自大汉天下以来,历经七百多年岁月的华丽长安城中,还是似往日一般的锦瑟笙歌,繁华昌盛,时下正是建德七年,大周皇帝宇文邕自从十余年前暗施手段干净利落的一举除掉接连毒杀三任皇帝的权臣宇文护之后,开始将皇权自朝中各位柱国将军手中渐渐收拢回来,之后即开始推行各项革新措施,富国强民,雄心壮志的想要一举攻下卧榻之侧的大齐皇朝,一统中原之境,之后,他还想要顺势攻下偏安江南一隅的陈朝,北上讨伐多次侵扰雁门关的突厥,亲手创立出来一个真正繁花似锦的大一统盛世,让大周治下千万苍生永享快乐太平,毕竟那时候,他才只有二十几岁年纪,正是年轻气盛又野心勃勃的最绝好年纪。

        但是岁月终归还是轻易不肯饶人,一转眼,现今已是建德七年,宇文邕而今虽然才只有三十几岁年纪,却已经感觉到身子渐渐的已经开始大不如前,他心知这是因为大齐至今未曾彻底攻下,而且随时可能反噬大周,毕竟中原多数富庶之地尽在大齐界内,大周地处关西,土地贫瘠,物产匮乏,着实是不适宜长年和大齐皇朝持久僵持消耗,只是好在大齐都城邺城城中因为前几年登基为帝的高纬皇帝是个千年难遇的荒淫昏君,而且残虐暴戾程度比他老子高湛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高湛敢将身边爱妃的腿骨剔干净血肉做成琵琶弹奏,已经是让朝廷上下震惊之极,谁想到这个高纬登基之后玩弄后宫美人的手段却是比他老子还要技高一筹,竟然最喜爱将后宫美人给赤身放进爬满毒蝎的浴桶中,看着美人在浴桶中被毒蝎蛰咬时的痛苦呻吟取乐,朝堂上更加是让鸡狗封官进爵,宫女太监扮作乞丐玩乐,如此荒淫无道之下,邺城城中现下已经是一片颓败狼藉,混乱不堪之象,更因为这个高纬天生嫉妒他皇叔高长恭战功显耀,老将军斟律斛在军中德高望重,所以对二人痛下杀手,以至于近年来在和大周皇朝的接连交战中,众将士和这个高纬离心离德,根本没心思替他打仗,再加上因为这个高纬自登基以来只是一味的专于后宫享乐,政事不修,治理无道,导致大齐皇朝近年来水旱之灾不断,饥荒遍地,民不聊生,所以在当时当下,不管是满朝文武百官,还是千万平民百姓,都以为此时若是大周皇朝军队兵临城下,大齐皇朝灭国在即,所以自从大周皇朝军队已经在洛阳城外大量集结开始,大齐皇朝中的不少臣民就已经开始预备着举家收拾细软逃去陈朝治下的江南之地安居避难,因为大齐皇朝中的多数百姓其实本是三百年前的晋朝治下臣民后代,不管是大齐皇朝还是大周皇朝,都非是他们值得留恋的归根故土,唯有现下在长江边上偏安一隅的陈朝,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安身立命所在。

        所以因为众将士的离心离德和百姓纷纷逃散,现下的大齐皇朝中一时间军心涣散,民心不定,建德帝宇文邕此时再也顾及不得眼下自己身子还尚有些虚弱不堪,趁机在洛阳城外集结了数十万大军,随时准备进攻大齐皇朝,一统中原之地。

        但是偏在此时,大齐皇朝中发生了一场见怪不怪的夺位之变,因为高纬已失民心,军中将士一意拥立高长恭幼弟高延宗为帝,高延宗在百般无奈之下只得顺应民意一夜之间黄袍加身,在洛阳城中登基称帝,高纬在邺城得知此消息之后立刻丢下皇位带着自己的皇后冯小怜匆匆逃出邺城,一路向长江方向奔命而去,而因为高延宗自来在大齐皇朝的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中威望极高,所以大齐皇朝中的军心民心一时之间又忽然急速稳定下来,万众一心的想要在洛阳城中和大周皇朝军队决一死战。

        接获细作线报的建德帝宇文邕眼下正因此而在长安城的皇宫大殿里最威严华丽的太极大殿中愁眉不展,忽然手下贴身主管內监急急来报,说是清颜郡主慕容水裳前来拜见,宇文邕一听到水裳二字立刻绽开眉头喜笑颜开起来,急忙让贴身主管太监速速将水裳请进大殿,转头又立刻命令贴身宫女快快将郡主最喜爱的几样羹果点心给摆上桌案。

        少时,只见一身霓裳羽衣的水裳郡主在主管太监的小心侍奉下一脸笑意盈盈的迤逦而来,未及主管太监向圣上回奏,就踮脚跳上丹犀三步两步的跳上前来一头扎进舅舅宇文邕怀中。

        水裳和舅舅宇文邕的关系一向很好,她可是整个宇文皇族中唯一一个从六岁开始就能够在御书房中帮舅舅宇文邕批阅奏折的小郡主,而且每次她批阅过的奏折舅舅是从来也没有从新再批阅过一次的,所以自幼皇族中人就在私下里悄悄说她骨骼清奇,未来不知道什么样的夫君才能够和她相配。

        但是水裳自认为自己今年才十三岁有余,还想在舅舅身边多撒娇上几年,至于赐婚的事情,她知道只要她自己不主动开口,舅舅是一定会心领神会的,左右皇族中的女儿也不愁嫁,水裳以为自己就算是一直赖在舅舅身边到十六七岁,也未必会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皇族笑话。

        而且她知道,眼下她最亲爱的舅舅一定是整个大周皇朝中一个最不希望她立刻嫁出去的人,因为大齐皇朝一夜易主,皇上从之前那个昏庸无能的高纬变成了杀伐决断的高延宗,若是倾大周皇朝之力硬拼,虽然倒也能有几分决胜把握,但是付出未免太大,很容易让朝中心怀不轨之人趁机反叛,其实水裳从几年前开始就已经盯上那个武卫将军杨坚了,但是因为这个杨坚的女儿和太子有婚约在先,所以水裳知道自己不管怎样都是没办法说动舅舅尽快设法找借口诛杀掉这个杨坚断绝后患的,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舅舅是大周皇朝千万苍生百姓公认的仁德明圣皇帝,自然是不会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之下任意诛杀朝中重臣,更加不可能想到暗中派人行刺这样的狠毒计策,虽然水裳以为舅舅如此放任这个杨坚在朝中权势顷天多少是有一点养虎为患,不过既然这个杨坚现下还没有公然露出狼子野心,水裳以为再给舅舅一些时间,他总能及时想到办法将这个心腹大患给彻底解决掉的,舅舅在水裳心目中本来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凡男神,水裳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凭借着舅舅的聪慧手段不能干净利落的彻底了结掉的。

        只是眼下,水裳以为自己最要紧的是设法帮助舅舅先解决掉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隐忧,她其实早已经猜到自从那个高延宗在洛阳城中夺位登基之后,舅舅的眉头就一天也未曾舒心绽开过,不过即是如此,水裳还是觉得自己有理由先让舅舅在桌案前陪着自己一起吃几块羹果点心消遣一下,毕竟看舅舅的惨白脸色,一定是又有几天没好好吃过一顿精致御膳了。

        所以,“喏,舅舅,这块蟹黄花糕滋味不错,怎么,你不喜欢?”水裳一边将碟子中的一块蟹黄花糕狠狠叼在自己嘴里,一边伸出几根纤纤玉指将碟子里的另一块花糕轻轻送在宇文邕嘴边。

        “哦,舅舅现在还不怎么饿,”宇文邕话虽如此,却还是很喜欢的伸手接过嘴边的花糕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

        “这就对了舅舅,既然想要打仗,就要预备好了去了就别想要活着回来,所以舅舅你现在吃不下去喝不下去也是很应该的,毕竟你虽然身为九五之尊,但是说到底也算是一介凡夫,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哪个凡夫俗子还能无所畏惧的吃饱喝足,那才真的是活见鬼了,”她说。

        “哦,翅膀还没长多硬呢,就开始看不起舅舅这个凡夫俗子了,那你现在是准备收拾行囊去终南山上修仙去吗,”宇文邕忍不住一脸宠溺的看在她脸上。

        “哼,舅舅你也觉得水裳到现在还没指婚,是打定主意要上山当尼姑去了吗?”水裳微微有些嗔怪的媚眼凝眸在宇文邕脸上,“不然就算是修仙,齐云山的名气也总比终南山要大上很多的,是吧,舅舅,”她说。

        “看你这个小脾气,舅舅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指婚的话,”宇文邕一脸宠溺的看在她脸上,“而且你也早知道终南山上可本来就没多少真正修仙的凡人,不过是借着修仙的名声想要入朝求官而已,不然谁会特意去离长安城三十里外的地方修仙,”他说。

        “本来就是,虽然终南山上归隐的人自来多的数不清,但是也没谁能在山上归隐个十年八年的,差不多三年五年的就耐不住寂寞下山进长安城里来寻官做了,”水裳说话间忍不住冷冷一笑,“本郡主一向不怎么喜欢那些中原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中原的男人都不愿意上战场打仗保护女人,而是要让本该被好好保护起来的女人出去和亲换得他们的苟延残喘,”她说。

        “水裳,跟舅舅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在慕容府中听见什么和皇后有关的风言风语了,”宇文邕的脸色瞬间微微一变,“姐姐姐夫也真是的,当初朕只是随意让阿史那燕多去慕容府中走走,可没说非要让姐姐姐夫多管她的任何闲事,”他说。

        “舅舅,既然人都已经娶进门了,对待她稍稍好一点又能怎样,哪个寝宫里不能给她当成个夜寝的地方,非要将她给关到冷宫里去,其实就算是给关在冷宫里,舅舅你每天端着碗喂给她一口吃的,她也未必不会真心归降舅舅你的,”水裳无奈,“而且现下和大齐皇朝开战在即,说不定咱们还要上突厥借兵去的呢,”她说。

        “水裳,是她先不容舅舅后宫里那些女人在先,”宇文邕无奈叹然一声,“舅舅这一辈子,就只不该将她给自突厥接来。”

        “其实,舅舅,人家自突厥千里迢迢的来长安城里和亲,其实也很委屈的啦,”她说,“若是现下突厥已经兵临长安城下,舅舅你说不定还要将自己给送去突厥嫁给人家阿史那燕的呢,”水裳看起来一脸笑意盈盈而又微微有些幸灾乐祸的戏谑样子,“舅舅你总该知道,本郡主本名窦莲儿,水裳只是表字,即是随母姓,也该是宇文莲儿或是宇文水裳,但是为什么却一直被人称为慕容水裳的,”她说。

        “没办法,谁让咱们大周很多族群还是以女尊为上的,你的母亲虽是朕的亲姐,但是因为她的母族以女尊为上,所以自幼随母姓,姓慕容,所以你父亲虽然姓窦,你却仍然还是随你母亲姓慕容,”宇文邕无奈,“你父亲虽是驸马,但是你家府邸却一直被称为是慕容府,想必你父亲心里也不是很舒服,但是阿史那燕可不一样,突厥近年来时常侵扰雁门关一带百姓,你怎知他们不会在咱们和大齐皇朝交战时趁火打劫,在关西一带强抢地盘,为祸作孽,现在阿史那燕在咱们手里,他们就算是心中有这个算计,多少也会有些顾忌,”他说。

        “舅舅,你这样算计阿史那燕,真当人家一个突厥公主是个傻子,让你这样任着性子揉捏,”水裳微微有些气忿的警醒舅舅,“突厥确是狼子野心不假,但那至少已经是公开在明面上的,真正的危机眼下其实根本是近在身边,你却还要这样四处树敌,亲手送给人家趁火打劫机会,”她说。

        (二)

        水裳在大殿里胡乱吃了几块蟹黄花糕之后就出人意料的匆匆向舅舅拜别,急急回转来慕容府中,因为近年来雁门关一带百姓在突厥的连连南下侵扰中死伤甚重,所以皇帝舅舅对阿史那燕皇后的态度自始至终一点不肯松动,水裳之前在心中算计着的想要舅舅去突厥借兵攻打洛阳,同时削弱大齐和突厥元气的计划现下看起来应该是有些不太可能顺利实现的了,其实阿史那燕当初虽然确是在舅舅的后宫之中有些飞扬跋扈,目下无人,但是至少是在水裳看来,这个本来在突厥也算是个千金公主的阿史那燕自从入宫以来,也确是只是想要一心为突厥多争取一些实际利益而已,对舅舅他甚至是整个大周皇朝都未曾在心中有过一丝非分之想,最多是在心里真的有些稍稍喜欢舅舅,对舅舅动了几分真情,因此上才开始和后宫中那些已经随侍舅舅多年的妃嫔美人争宠,这本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可利用资源,谁想到舅舅他却偏偏容不下阿史那燕在后宫中的一点点嚣张任性,直接将她给发派去了冷宫之中,难道舅舅就当真胆敢担保他将皇后给废入冷宫的消息一丁点也不会被泄露去突厥的嘛,到时候若是突厥因此而反过来和大齐暗自勾结,对大周前后夹击,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兴许那个杨坚心中盘算的就是这个,现下朝中的最大隐患就是他了,有他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周,大齐,突厥之间三败俱伤,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就只等着让这个杨坚趁机篡位自立的了,所以不管怎样,水裳都以为眼下和大齐皇朝在洛阳城的这一战,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似的速战速决才行,但是大齐皇朝现在的皇帝是那个名震四方的兰陵王高长恭幼弟高延宗,不是高纬,和高纬相比,连水裳也以为,这个自己只是在慕容府中多少听过一些名声传言的高延宗,在战场上也确是要比高纬难对付上很多。

        不过好在之前慕容府向洛阳城中派去了大量细作眼线,这其中一定有不少人现下正潜伏在高延宗身边,紧要的军防情报现下自然已经是被及时送去了舅舅手中,余下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情报消息水裳在慕容府中当然也是很容易得到的,因为父母自来以为她骨骼清奇,聪慧非常,所以从来都没有禁止她查探那些被送来慕容府中的机密情报,水裳自从皇宫中回来之后就一刻也没停歇的开始查探起那些被送来慕容府中的机密情报,在一封封的将这些机密情报给仔细翻查了一遍之后,目光忽然之间不由自主的盯在了一封看起来最没有价值的寻常情报上……

        这是以随侍厨子身份混迹在高延宗身边的一位细作眼线前些日子悄悄传递来慕容府中的关于高延宗每日用膳的菜肴清单,这样的情报在以往都是准备用来暗中下毒行刺的,但是因为这个高延宗在登基为帝之后自律性极强,对御膳中的任何菜肴都从未曾些许流露出一丝私人喜好,这样一来在菜肴中下毒行刺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若非如此,父亲现下一定已经早就着手派人潜入洛阳城中执行刺杀任务去了。

        但是在这样一封看似寻常的御膳清单中,水裳却很意料之外的倏忽之间察觉出来一丝不可名状的蛛丝马迹,这些菜肴清单中的几十道菜品虽然看似寻常,但是仔细甄别之下,却有一个很大规律,那就是这几十道菜品的配料中,全都少不了一味黄酒,而且炖煮之法中也大多以酒酿为主,这至少能够说明一个问题,这个高延宗,他本来该是个嗜酒如命之人才对,但是因为身为九五之尊,断然不能日日在宫中酣畅醉饮,所以不得已只能在这些酒酿菜肴上稍稍弥补回来一些,而如此嗜酒之人现下正在洛阳城中面对大周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

        ……

        几日之后,宇文邕亲率五万禁军来到洛阳城外,以皇帝之尊御驾亲征,而高延宗现下也正如人所料的在洛阳城门上亲自坐镇,城门上迎风而立的高延宗微微低头俯瞰了一眼兵临城下的数十万大周精兵和在一众将士护卫下在阵前披风素裹的大周皇帝宇文邕,二人本是生死宿敌,但是眼下生死一战的一刻,不知为何,却不自觉间觉得对方是自己今生最为熟悉之人,当然,更加让他觉得熟悉的还是宇文邕身边端坐在雕花御辇上的那位霓裳羽衣的娇媚郡主,慕容水裳,虽然之前在洛阳城中多少听到过她在长安城中的一些奇闻轶事,但是今日在生死战场上终得一见时,他却没想到自己在一瞬之间,心中竟然不可抑制的怦然倾泻出来一丝无比邪恶的凡尘杂念,他本来也是知道水裳只是宇文邕的甥女,舅舅对甥女的宠溺自来和男欢女爱无任何干系,但是因为前朝皇族中颠倒人伦之事甚多,所以高延宗心中是再也不会轻易相信这甥舅二人之间清白,而这也正是高延宗现下想要立刻让宇文邕去死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因为在长安城中,他有一个在心中倾慕已久的女人,宇文清琴,而这个女人却自幼生长在宇文邕的后宫之中,就像是一只折翅的鸟雀,即是曾经侥幸来到自己身边,却也终究还是会头也不回的跟着他一起回去长安城中……

        但是即是如此那又怎样,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你死我活,他本来就是率军来覆灭自己国家的,自己不管怎样都必须要在洛阳城中将他的人头给砍下来才行。

        所以很快,高延宗就下令城中一万先锋部队打开城门,出城交战,谁都知道这是在诱敌深入,因为他料定只要城门大开,宇文邕就一定会挥师长驱直入,他们本来都是马背上的皇帝,骑在马背上的心情永远要比端坐龙椅上时要激动昂扬上很多。

        一时三刻之后,果然如高延宗所料,虽然一眼看出这是在诱敌深入,宇文邕还是断然下令五万禁军随他入城,因为宇文邕断定大齐皇朝因为长年饥荒遍地,民不聊生,军队战力已经大大削弱,而洛阳城中早有大周皇朝事先安插进来的细作眼线,对城中兵力虚实掌控的一清二楚,所以宇文邕断定洛阳城中守军非是自己的五万禁军对手,只要能够顺利将洛阳城攻占,就等于是打开了大齐皇朝的大门,随后就是数十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挥师邺城,彻底覆灭大齐皇朝。

        但是让宇文邕未曾想到的却是,因为高延宗在民间百姓中威望极高,所以洛阳城中百姓竟然在自己率军入城时万众一心的誓死追随在高延宗身边,他们在各家屋顶上事先架上大量弓弩,以百姓妇孺身份作为掩护,隐藏在各家的门窗屋顶后面大肆向跟随自己入城的五万兵将发射弓弩箭镞,因为洛阳城中百姓众多,万千弓弩箭镞似从天而降般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军中顿时一片大乱,宇文邕眼见得手下将士纷纷中箭倒地,心知自己中了高延宗诡计,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退兵,自己也在乱军之中狼狈不堪的艰难拖命出城,之后即下令大军速速自洛阳城外掉头撤退,尽快返回潼关城中驻扎防御。

        这里高延宗眼见得大周军队大败,又听手下回报说在城中发现宇文邕坐骑已经伤重倒地,一心以为宇文邕早已葬身在城中乱军之中,而宇文邕一旦在乱军之中葬身,大周朝中立刻即会动荡不堪,大齐大周在军队战力上本来就旗鼓相当,若是大周皇朝当真发生剧烈动荡,反而却是自己挥师长安城中覆灭大周皇朝的绝好时机。

        ……

        ……

        但是没想到天不随人愿,因为大齐朝中现下还有不少文臣武将跟随在高纬身边,因此上高纬现下虽然已经和废帝无异,手中却还勉强掌控着数万亲兵,这数万亲兵现下正随着高纬一起驻扎在相距长安城五百多里的并州城中,高纬扬言要和大周议和,一起出兵讨伐叛贼高延宗,高延宗因此而也顾不上趁势追击溃逃而去的大周军队,反而匆匆整顿军队一路上风驰电掣的向并州进发,除掉高纬这个后患,却不知这一切却正是慕容水裳暗中施下的反间计策,因为高纬现下确是身在并州城中,但是却只是四处放话说并州城宁可白白便宜给大周,也不能落在高延宗手中,他是宁可当亡国奴,也不肯当废皇帝,但是因为高长恭被赐死的仇怨,高延宗对高纬扬言要讨伐自己自是深信不疑,所以水裳此反间计策才得以如此顺利的引诱高延宗放弃追击大周败军,千里迢迢的跑去并州城中和高纬火迸,只没想到这个高延宗办事效率奇高,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挥师直入并州城中擒获高纬,但是却没立刻杀他,先关在地牢里等着自己来日率军攻破潼关,兵临长安城下时拿他脑袋祭旗。

        但是不管是宇文邕还是慕容水裳,都知道潼关城是万不可被轻易攻破,不然就等于是直接将长安城门户大开,等着让高延宗长驱直入,因此上在舅舅宇文邕的前瞻后顾之下,慕容水裳还是一意孤行的当机立断,定下来一个诱敌深入,险中求胜的近似背水一战,绝地求生的危险计策。

        因此上几日之后,高延宗就率军看似非常顺利的攻打下来潼关城这个关系长安城生死存亡的险要重地,宇文邕在仓惶之间匆匆带着一众残兵败将弃城而逃,因为潼关城自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在入城当晚,因为旗开得胜而心中激动非常的高延宗即在潼关城中下令全体将士随他一起大开庆功酒筵,不醉不归,结果酒筵到了午夜时分时城中几万兵将已经尽数醉倒在地,高延宗也在酣畅大醉中肆意臆想着长安城中那位宇文清琴的音容妩媚,霓裳轻盈,却没想到宇文邕此刻算准城内齐军已经尽数大醉倒地的绝好时机率军一举攻入潼关城中,杀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回马枪,高延宗惊觉之下却发现自己当时当下已经因为手下兵将尽数大醉不醒而再无力回天,只得一骑快马加鞭的匆匆逃出潼关城中,飞奔回驻扎在华山下的齐军大营,却在几日之后莫名崩逝在华山之下,宇文邕得到高延宗崩逝消息之后立刻下令兵发并州城中,俘虏高纬和一众高氏皇族宗亲,紧接着下令挥师邺城,大齐皇朝就此彻底覆灭,大周皇朝自此才终于算是一统中原之地。

        数月之后,宇文邕公然下令将已经归降大周的高纬和一众高氏皇族宗亲鸩酒赐死,皇后冯小怜被发派进了长安城中名气最大的一座青楼百花楼中,却因此而如鱼得水,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高纬在天牢中接到宇文邕圣旨时痛哭流涕的连连一表忠心,却终不能换来在长安城中苟活一世,但是高纬年仅七岁的幼子高仁在临死之前却想要让清颜郡主慕容水裳来天牢里和自己见上一面,因为他年纪虽幼,也知这一次大齐覆灭决计和这位在长安城中名气如雷的清颜郡主脱不开关系。

        宇文邕听到如此回奏自然已经知道这个年才七岁的小子竟然在心中已经对水裳私心爱慕到如此死到临头却冥顽不灵地步,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个七岁稚子的临终心愿,所以他也只能将这个消息私下里悄悄告知给水裳,毕竟天牢这样的地方一向潮湿阴暗,水裳若是执意不愿意去,宇文邕自然也不会再多加过问这件事情,只是让手下侍卫尽快打发姓高的一家尽快上路即可。

        说实话,宇文邕现在很不愿意见到这世上任何男人对水裳心存什么让人气忿之极的私心欲念和非分之想,就算是这个男人现下才不过七岁年纪,他知道自己早晚也是要亲自给水裳下谕赐婚的,但是至少是在宇文邕心里,这样一个值得让他亲口替水裳下谕赐婚的男人在长安城中还一直未曾出现,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现今不过才十三岁年纪,自己若是当真想要将她给留在自己身边多多宠溺几年,那自然是不会以为长安城中现下能够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水裳,毕竟若是当真能有,那个男人现下的年纪也不过才一样十三岁而已,但是普天之下十三岁年纪的男人,又有哪一个能够及的上水裳半分,数月前自己能够在潼关城中大获全胜,活捉高纬,覆灭大齐,背后的一切却只是因为水裳的精心算计,她料定高延宗在打了胜仗之后一定会在潼关城中大开酒筵,犒劳三军,本来嗜酒如命的他是断然不会主动阻止城中将士痛快饮酒,不醉不归的,不然自己出城之后的回马枪也不会杀的这般出其不意,世人只知大齐皇朝是覆灭在大周建德帝宇文邕手中,却不知道真正覆灭大齐皇朝的,却只是一个十三岁的豆蔻郡主,慕容水裳。

        ……

        ……

        (三)

        水裳听说高纬那个七岁幼子高仁想要在天牢中见自己一面,虽然明知道他一定是曾经对自己有过什么非分之想,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总是以为这个七岁孩子说起来倒是当真有一点点可怜,所以虽然自己并没打算去天牢中见他,还是劝说舅舅将高纬一族只杀到高纬这一辈分上的宗亲为止,余下的人只要发派去个偏远贫瘠之地自生自灭即可,高仁因此上而得以幸免于难,被和自己母妃一起发派去了远在川蜀之地的渝州城中度日,当然,因为负责押解他们的是杨坚手下亲兵,至于这一路上母子二人将会得到怎样待遇,就不是水裳能够管的了的了。

        虽然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让高纬后代自此有了在渝州城中休养蛰伏机会,但是水裳可是一点也没觉得这个高仁以后会成为大周皇朝的什么惊天隐患,眼下她的一双翦水清瞳自然还是会狠狠盯在那个杨坚身上,但是因为杨坚和太后的关系一向交好,舅舅一时之间也自然是拿这个杨坚没有一点办法,不过水裳可自来不是个很耐得住性子的人,听说杨坚天生忌讳香芋,只要吃到香芋即会肺病发作喘不上气来,当机立断决定以此法让杨坚在自家府邸之中神鬼不知的英年早逝,其实都五十来岁的人了,说他英年早逝简直是暴殄天物,白白糟蹋了英年二字。

        因为水裳精心替杨坚准备的内中掺杂香芋粉的熏香香料本非羹果点心,自然不会引起杨坚怀疑,而杨坚自然也只是天生忌讳香芋入口,而对熏香中掺杂的香芋粉无任何不良反应,所以若是只将此熏香当做燃香香料放在熏笼之中,自是不会伤到杨坚半分,但是水裳心中算计的却是长安城中近日来不知为何,忽然流行起来一样让人匪夷所思的时尚,那就是将熏香用的香料放在清茶中泡发饮食,水裳以慕容府名义将香料当做中元节贺礼送去杨府中,杨府中人自然不会将这样礼尚往来之物当做什么稀罕之物,其中追赶时尚之人难免会将这些熏香拿来泡茶,只要杨坚在无意间喝到这样香茶,一切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彻底解决,即是他发现茶中蹊跷,也只能责怪自己府中之人疏忽大意,也追究不到慕容府来,因为谁也没刀架脖子让他将熏香泡在清茶中饮食,这样反而能够将他给敲打的心骄气燥,尽早露出狐狸尾巴,若是他当真因此而狗急跳墙,揭竿而起,那简直是趁势剿杀他的天赐良机,舅舅其实在心中也未必没有对他心存怀疑,只是舅舅他自从登基为帝之后,被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口中这个仁德明圣的虚名高帽给压的喘不过气来,所以坚持要有确凿证据才肯之罪,捧杀的可恨之处正在于此,世上一切心怀不轨之人都在很积极的利用着这个可恨资源,简直是没任何天理。

        然而就在水裳正在慕容府中心中揣揣不安的等待着自杨府中传出来的各样风言消息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长安城外栖云寺中的一道太后懿旨,指名要水裳去栖云寺中陪侍太后修行精进三月,太后近年来一直在长安城外中的栖云寺里静心修行一事在长安城中是尽人皆知,水裳因此上也一直在心中从来未曾在意,今日太后她老人家却特意自栖云寺中发来一道懿旨,点名要水裳前去栖云寺里陪侍修行,水裳父母接旨之后自是不敢有任何违逆,都来不及让水裳先前去宫中告知舅舅一声,就让水裳先行跟随前来传旨的几位太后随身姑姑前去栖云寺中拜见太后,稍后慕容府中自会派人前去宫中告知皇上。

        水裳没有办法之下只得先行跟随着几位姑姑一起来到长安城外的栖云寺中拜见太后,但是进来栖云寺中的大雄宝殿之后,却一眼看见太后身边随侍着的那位在长安城中也是尽人皆知的定华师太,水裳立时间就明白了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位定华师太本是杨坚养母,杨坚幼年时曾经因为体弱多病被寄养在长安城中的金华寺中一段时日,其间负责抚养照料他的就是眼前这位定华师太,自从太后娘娘入住栖云寺中之后,这位定华师太就时常来栖云寺中走动,太后自然是很信任她的,而她又是杨坚养母,杨坚若是将香芋粉之事告知给她,她定然会前来栖云寺中向太后告状……

        果然,水裳在进来栖云寺中之后立刻就被太后以喜爱她灵犀聪颖,慧根深重为理由将她给强制扣在栖云寺中陪侍自己,兴许是受了那个定华师太挑唆,在被强制留在栖云寺中之后,太后就一直好言劝说水裳皈依我佛,得清净自在,水裳心中自是知道太后对自己的好言劝说差不多只是一个掩人耳目口舌的公然过场,自己若是不愿皈依,她按着脑袋也会给自己剃头,左不过是要将自己给一辈子扣在栖云寺中,不要再对杨坚有任何威胁,佛门一脉的规矩水裳自是知道,女子剃头之后就再没回头机会了,到时即是舅舅亲自前来,也未必能够将自己给自栖云寺中带走,但是太后和定华却好似同时忘记了一件事情,将栖云寺前门关上就一定能够关得住她的嘛,鲜卑女子可是七岁就能够骑马射箭,爬树翻墙的。

        当然,未免慕容府受到牵连,水裳在半夜里悄悄翻墙逃出栖云寺之后立刻凭借着身上舅舅亲赐的金字腰牌连夜逃进长安城中,入宫来见舅舅,她在入宫之前特意将自己给弄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以为在栖云寺中时被太后要求换上了一身青衣素袍,所以现下以这般水嫩模样身穿素袍,披头散发的出现在舅舅宇文邕跟前时,立刻就让宇文邕一时间气血倒冲,雷霆震怒,虽然不能公然对自己母后怎样,却将心中一腔怨气全数撒在佛门一脉上,本来之前因为大周境内佛法盛行,导致大量成年男子为了躲避赋税兵役而大肆入佛门为僧,让朝廷连年兵源不足,府库空虚,举倾国之力一举攻下邺城,覆灭大齐之后,却因为之前大齐治下之地佛法已泛滥到邺城中佛寺比酒肆多的混乱地步,让大周朝廷为了整治这个烂摊子平白耗费不少气力,却因为民间百姓笃信佛法已深而收效甚微,如此下去突厥一定会趁势进犯,而大周治下百姓却一味的只是为了逃避赋税和兵役去寺院中出家,到时朝廷拿什么去和突厥百万大军血拼,更何况因为寺院田产众多,声势浩大,若是被一些心怀不轨之人趁机利用来篡位叛逆,也是一件后患无穷之事,因此上因为水裳被强行扣留在栖云寺中一事,宇文邕一气之下连夜下了灭佛诏书,除了似栖云寺这样的朝廷敕建寺院之外,其余民间私建寺院一律强制拆除,寺中僧人还俗为寻常税户,各家寺院中豢养奴婢一律释放归家,不用顾及赎身银契,至于那些寺院拆除之后的供养佛像,找个无人之处挖土掩埋掉即是。

        宇文邕此道灭佛诏书一发,自然是很快引来长安城中各大寺院方丈住持的齐声抵制和声讨,其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严明法师在太极大殿中威然质问宇文邕难道不怕因为这道灭佛诏书而日后沦入十八层地狱之中悔之不及,宇文邕却在鎏金皇座上直言告知给严明法师,他既然今日胆敢亲笔写下这道灭佛诏书,自然不怕来日下地狱中受苦,只要大周治下千万苍生百姓能得享永世太平安乐,即是来日当真在地狱中业火加身,他也是一往无悔,心甘情愿。

        水裳虽然知道舅舅这样兴师动众的在长安城内外大肆拆寺灭佛未必全是因为自己被太后强行扣留在栖云寺中一事,但是也因此而在心底里对舅舅感动的无以复加,只是这样一来,可当真是可怜了正在冷宫中惨淡度日的阿史那燕皇后,因为阿史那燕皇后自从来到长安城中之后就一心皈依我佛,本以为因为太后入栖云寺中修行之后,她可以凭借自己的佛门弟子身份等到宇文邕的回心转意,但是现下看来,那一天只怕是再也不可能等到的了。

        (四)

        因为一道灭佛诏书让各大寺院中的数十万奴婢被释放回家,百余万年轻僧人还俗成寻常税户,因此上短时间之内朝廷兵源和税赋都迅速增加,很快府库充盈,兵源充足,百姓之家里那些之前只是整日里吃斋供佛的老少妇人也开始辛勤耕织起来,大周皇朝国力也因此上而在短时间内迅速繁华强盛起来,这在满朝文武心中自然是件让人振奋不已的大喜之事,但是在水裳心中,却一直以为这对舅舅他,却当真并非是件绝好事情。

        水裳知道舅舅现下已经年过三十,虽然看起来还算是年轻气盛,但是身子骨却是一日不似一日的日渐虚弱下去,这自然是因为当初被宇文护拥立登基之后茶饭中一直被宇文护在暗中下慢药所致,不然又怎会无端生出来一个宇文赟这样顽劣昏笨的废物太子,宇文护这个老贼简直是罪在当代,贻害千秋,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舅舅的心性近日来越来越急功近利,只是一心想着要在自己阳寿未尽时尽快解决掉突厥和陈朝这两个心腹大患,避免日后突厥,陈朝,吐谷浑三方对大周形成联手合围之势,但是水裳心中却知这三方势力想要全数剿灭总该是件来日方长之事才对,因为吐谷浑地处玉门关外,中原之地兵将难以在大漠风沙中持久争战,陈朝又地处长江之南,持久水战大周并不占什么优势,前朝苻坚四十万大军在淝水之战中惨败给谢安这样的修道隐士,想必也是因为中原兵将不知该如何和晋朝军队持久水战,毕竟中原之人到了舟船之上,连在舟船中稳稳站立起来都是个很大难题,更不要说在舟船上和敌军血刃拼杀了。

        所以水裳心知现下舅舅唯一能够想到的征讨目标一定就是长年在雁门关外滋扰挑衅的突厥,突厥中的很多部族本就来源于之前被大魏灭掉的柔然,和大周本是生死仇敌,即是将阿史那燕送来长安和亲,双方之间也迟早一战,而且相比于兵力虚弱的陈朝和边陲大漠的吐谷浑,因为雁门关一线确是门户大开,无任何天险关隘,突厥随时可以南下侵犯,所以舅舅想要先发兵讨伐突厥也是在情理之中,就只是舅舅他现下的身子骨只怕未必能够应付自长安到雁门关的长途跋涉,此战若是能够等到舅舅身子恢复如初时再发兵开打,胜算总该比现下猝然开战大上一些才对……

        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宇文邕态度很是坚决的一意拒绝了水裳的好心提醒和警告,因为宇文邕自知自己虽然曾经在太极大殿上向严明法师当面直言为了能让百姓幸福安乐,自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怕十八层地狱威胁,但是却也知道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自己下诏灭佛虽然是为了强盛国力迫不得已,因果报应却是再不能免的,再怎样这也是一件必定会折自己阳寿的事情,而且十几年前宇文护下在自己身内的慢药眼下也差不多该到了发作时日,自己能够活在这红尘人世的时日想来已经不多,突厥这个心腹大患已经再容不得一丝拖延,他知道水裳对自己这样的一意孤行一定是在心中很不满意,但是没有办法,若是想要她自此之后在长安城中一生平安幸福,自己这个当舅舅的就必须要先替她解决掉突厥这个心头之患不可,不然一旦自己崩逝之后突厥兵马兵临长安城下,覆巢之下无完卵,水裳也必然会在乱军之中死无葬身之地,这是自己这个当舅舅的这一辈子决计不允许发生在水裳身上的一件事情,所以自己只有现下立刻发兵雁门关,御驾亲征讨伐突厥,此事决计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决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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