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萃华宫内，落针可闻。

        宫宴散后，萧泽兰并没有回皇子府，而是随着越贵妃来了萃华宫，此刻正喘着粗气坐在桌旁，一杯一杯灌着茶水，像是要用这冰冷的茶水浇灭心中的怒火。

        越贵妃怀抱一直短腿胖猫坐在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猫背，神色平静。

        跪在软塌前的桂枝姑姑和赤芍，心中惧意越来越甚，身子都微微有些发抖，她们心知，贵妃娘娘越是平静便越是可怕。

        越贵妃平缓道：“泽儿，兰馨殿的计划为何没成功？”

        “我们放在房梁上的那条蛇都还没爬下去，叶崖香便已经从兰馨殿出来了，”萧泽兰暗恨，“我根本找不到理由闯进去。”

        越贵妃有些皱眉：“她确确实实换过衣裳，用时应该不短，那蛇怎的会还没爬下来，难道是强行结束冬眠导致它行动缓慢？”

        赤芍战战兢兢道：“叶姑娘只换了一件外裳。”

        越贵妃冷哼一声：“哼！倒还真是谨慎，是本宫小瞧她了。”

        按照她的计划，叶崖香换衣服换到一半时，被提前安置在房梁上的无毒蛇会突然出现，叶崖香势必会惊叫起来，而后泽兰以救人为由闯进殿内，同时赤芍会大喊将周围的人吸引过去。如此一来，被看光身子的叶崖香只能嫁予泽兰，而泽兰是因为救人才闯进去，并不会影响名声。

        只是没想到叶崖香只换了一件外裳，便迅速出了兰馨殿，让她的计划落空，着实可恨！

        “罢了，原本就没指望这个计划能万无一失。”越贵妃手上的动作重了几分，那短腿猫略有些挣扎，“可后面的计划可是本宫特意为叶崖香准备的，那条手帕怎么会被掉了包？”

        桂枝勉强镇定道：“奴婢从赤芍手里接过锦帕后，直接交给了娘娘，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奴婢拿到锦帕后，便带着叶姑娘的笔墨，去找方海公公，走的都是人少的小道，路上没有碰到旁人，更没有将锦帕交给别人。”赤芍跪爬在地上，声音带着颤抖，“方海公公抄好情诗后，女婢便将锦帕送给了桂枝姑姑。”

        萧泽兰一掌拍在桌上，大声道：“来人，将方海带过来。”

        立时便有宫人领命，莫约一炷香后，那宫人返了回来：“回殿下，方海公公失踪了，与他同住的人说，年宴散后便没见过方海，而且他的衣物也都不见了。”

        “好，好得很！居然敢背叛本宫！”

        越贵妃面上露出了怒意，长长的指甲揪住怀中短腿猫的后背，那猫吃痛，“喵”的一声从越贵妃怀里挣扎了出来，跳到桌子底下。

        “连你也敢反抗本宫？”越贵妃轻轻抚摸着被涂得鲜红的指甲，“来人，将它给我抓出去活埋了！”

        立马就有两名宫人捉住了那猫，手脚利落，动作熟练，一看便知做过很多次这种事。

        “方海当着你的面将手帕掉了包，你居然没发现，”越贵妃俯下身，长长的指甲在赤芍眼睛上摩挲着，面上笑意温柔，“你这眼睛当真是漂亮，可惜中看不中用，挖了！”

        赤芍瞪大双眼，惊恐的眼泪顺着下巴流下：“娘娘饶命，求娘娘放过奴婢，娘娘，求求您……”

        任赤芍怎么哀求，最终还是被人拖出了门外，一声惨叫后，便没了生息。

        萧泽兰此时也冷静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门外：“可惜了，倒是个美人儿。如今看来，那方海恐怕是萧京墨的人。”

        “现在知道也晚了。”

        “母妃，萧京墨处处与我们母子作对，就因为父皇偏爱他，我们便不能动他？”

        越贵妃用丝帕一根一根擦着手指，缓缓道：“沉住气，今儿我们不仅没能算计到叶崖香，还让你父皇对我们生了不满，这几日我们低调点。至于萧京墨，呵，让他万劫不复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萧泽兰眼前一亮，面上露出了些笑意：“先皇祭典。”

        回到兰汀苑时，日头已经偏西，叶崖香倒在软塌上，疲惫道：“这宫宴可真吃得惊心动魄。”

        石竹已经从石燕口中知道了宫宴上发生的事，边轻捶着叶崖香的后背，边气愤道：“那人想要那个位置，不能自己去争取吗？做什么非要盯着姑娘您不放，如此算计一个姑娘家，也不怕良心不安？”

        “良心这两个字不适合放在他们身上。”叶崖香伸出胳膊，示意石竹扶她起来。

        “姑娘，您再躺会儿，奴婢再给您捶捶。”

        “不了，晚上侯府还有年夜饭，恐怕也不得安生。”叶崖香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石燕，你去把我给大舅母她们准备的年礼拿过来。”

        上辈子这个年夜饭，她因外面的流言并没参加，只一个人在那西南角的小院儿吃了几口菜，而满口将她当做一家人的侯府众人，没有一个去看她一眼。

        石燕将几个锦盒放在桌上：“姑娘，这是您一早便准备好的。”

        叶崖香将那几个锦盒都打开，只见里面金光闪闪，都是实打实的金条和玉如意，给她大舅舅那个锦盒里，足足装了十根金条和三对白玉如意。

        这是她重生前准备的年礼，她上辈子是真心看中侯府的这些亲戚，年礼准备的贵重不说，还每个人都没落下，连花姨娘这等妾室她都准备了两根金条。

        只是她的真心都被喂了狗，这辈子她宁愿将这些东西拿去建桥修路，也不愿便宜了这些人。

        “将这些都收起来。”

        “姑娘，我们不给侯府的人准备年礼吗？”石竹有些诧异，“虽然奴婢并不喜欢她们，但她们毕竟是您的长辈，若是不送年礼的话，恐怕她们又要嚼舌根子。”

        “当然要准备，我若不送年礼的话，她们恐怕要说我叶家的教养有问题了，我可不想让这些人污了我叶家的名声。”叶崖香勾起一丝浅笑，“至于送什么，我也想好了。”

        叶崖香提笔写了几张纸条递给石燕：“你让铺子里的人将这些东西都送进来，我二表姐的那一份，你亲自送到她手里。”

        石竹和石燕都开始忙活了起来，姑娘给侯府人准备的年礼，块头可不小，得让铺子的管事们手脚快些。

        叶崖香则在想怎么处理她院子里的那一堆眼线，虽然她已经准备搬出侯府，但年节时期，宅子不大好买，恐怕还要些时日。

        但是，今日有人将她的笔墨偷了出去，那明日说不准就有人偷她的贴身衣物了，不将院子里的人都换成她自己的，搬出去前这段日子她都没法安心。

        在最后一丝斜阳消失前，石燕回了兰汀苑，将一个包袱交给叶崖香：“年礼二表姑娘已经收下了，二表姑娘还说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给姑娘您做双鞋子，希望姑娘您不要嫌弃。”

        叶崖香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双水蓝色绣鞋，不管是颜色还是还是上面绣的鸢尾花，都是她喜欢的，而且布料也不差，看得出赵佩兰花费了不少心思。

        她将绣鞋换上，笑道：“二表姐的真心可不能被辜负，过年我便穿这双鞋罢。”

        夜幕降临，侯府内的大红灯笼一一被点亮，配合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庭院，以及贴在门窗上的大红对联和窗花，看上去倒也颇为喜庆，有几分过年的味道。

        估摸着侯府的年夜饭应该差不多准备妥当，叶崖香便换了一身稍隆重些的裙衫，带着石燕往寿春堂走去，刚出兰汀苑没多远，恰好碰见了同去寿春堂的赵花楹。

        “表妹，我正准备去邀请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赵花楹笑盈盈道。

        “总不好让大舅舅大舅母等我这个晚辈。”叶崖香神色淡淡。

        赵花楹眼珠子转了转，带着歉意道：“表妹，今儿宫宴上我不是故意的，我见那帕子跟表妹的特别像，才忍不住出了声儿。”

        “没事，总归最后也查清楚了，那帕子不是我的。”叶崖香压低声音，面上露出些恰到好处的好奇，“大表姐，你说一个太监为什么会痴恋三皇子，难道是三皇子平日表露过好男风？”

        “当然不是！”赵花楹一贯温柔的表情消失得干干净净，“陛下都说了，那是一首不知所谓的诗。”

        “哦。”

        瞧见叶崖香明显不相信的神色，赵花楹心中气结，可偏偏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又不能说出来，憋得胸口直发疼：“表妹别瞎猜，三殿下文武双全，温和有礼，是素有贤名的。”

        叶崖香盯着赵花楹，似笑非笑道：“有些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贯会装又会演。”

        在叶崖香的目光下，赵花楹忍不住想落荒而逃：“母亲她们估计已经到寿春堂了，我们也快些。”

        看着赵花楹僵直的后背，叶崖香面带微笑，脚步不急不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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