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锋芒

　　也不怪大殿里众人惊讶的表现，实在是三皇子这个名词，基本没有出现在众人的圈子里，即便是在深宫大内里，又有几人知晓？

　　那三位妖孽人物，可掩盖了不少人的光芒，萤火同皓月根本争不了辉！

　　大皇子李文晋，自小就天赋异禀，过目不忘，文采斐然，彬彬有礼，不论是發学硕儒还是修道高真，一旦接触过他，就会对他赞叹有加，还擅养浩然气，几首拾遗之作早在儒林学子中引起轩然大波，刚刚及冠，就被陛下委以重任，参与政事。

　　二皇子李文思比之大皇子分毫不若，文学素养上虽没有太出名的成就，可出生时就有天地异象显现，天生道骨，道教祖庭张真人闻讯而来，收为关门弟子，为了他居然答应朝廷担任国师之职，在长安城旅居数十年，行云布雨，斩妖除魔，长安城能够风调雨顺直至今日，张真人功不可没！

　　至于秦王世子李文益同样了得，秦王和当今陛下一母同胞，为了国朝安定，防止异族侵扰，常年驻守边关，秦王妃意外身死后，独子李文益也就长居皇宫之中，和大皇子，二皇子一同长大，一起拜在少傅魏松门下，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奇思妙想信口拣来，刚及冠时就子承父业，主动请缨加入边军，隐姓埋名从小兵做起，大小战斗数十次，不过五年时间，就军功九转，陛下特封骠骑将军，大贺三日，举国震动！

　　除了皇室的这三位，长安城中也有其他新星冉冉升起，时常被人津津乐道，哪里会有人记得什么三皇子？

　　就连刘老汉都有些好奇，朝着李俭小声询问：

　　“小子，咱们陛下不是就三个子嗣么？两皇子一公主，怎么还冒出个三皇子来，难道是私生的？那皇后娘娘能善罢甘休？”

　　“咳咳，刘老头，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的，私议宫闱，你也不怕招惹祸端？”

　　李俭嘴上虽然打趣儿，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这魏老头难道又想坑我，不就是想偷看你闺女洗澡么，咱又没有成功！

　　“哼，估计你也没听过吧，要真知道些什么，你会如此安静？”

　　刘老头不和李俭一般见识，也没注意李俭此时的异样，眼巴巴的望向魏松的方向，深怕错过什么。

　　“大过年的，少傅提那个混小子做什么，少年不知事，文俭有得罪的地方，您稍微担待一下，是我这个做母后的没有管教好，而且自从他出京以后，音讯全无，也不知在外受了多少苦！”

　　皇帝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皇后想为自己的小儿子开脱，小三自小孤僻，性子跳脱，也就不招人待见，而自己的心思又都放在其他两个儿子身上。

　　之前还没觉得什么，可自从儿子被盛怒的皇帝贬谪出去，已是三年未见，每每想起来却没有多少和小儿子的记忆，就越发显得愧疚，说完还拿手娟擦擦眼帘一副欲要垂泪的模样。

　　装吧，你就继续装吧，对于自家表侄女是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真要那么脆弱，能独霸后宫？能把本该三宫六院的皇帝收拾的服服帖？

　　既然打定主意要把那混小子收拾一顿，魏松可没打算放弃，你和我装软弱，那老夫就和你杠亲情！

　　“哦，我那孙侄儿没给你写过信，那他怎么还给我回过信呢？真是大不孝啊！他回来都没和你见安么，无礼！”

　　“什么，俭儿回来了？”

　　皇后魏氏一听到儿子的消息，那还顾得上端庄秀雅，连忙问道。

　　看着自家侄女焦急的模样，倒是让魏松有些惊讶，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虽说三年不见，模样有些变化，可那股子懒散劲儿，能错的了？魏松下意识的就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就看见那小子正在和一个老头窃窃私语，两人还时不时的朝自己这边瞥一两眼，大殿嘈杂，也探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可那玩世不恭的样子绝对错不了！！！

　　魏松附近的人也发现的他异样，心有所感，也都朝着门口望去，可大部分人都没和那位三皇子接触过，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唯有皇后和皇帝两人对视了一眼，嘴脸掀起一丝微笑。

　　“李俭，李文俭，小兄弟，没想到你的名字和三皇子如此相似，莫不是请教过什么算命先生？”

　　刘老头可没往其他方面想。

　　“嘿嘿，可能吧”

　　李俭已经意识到今天可能没那么好混过去，苦笑道。

　　“哎呦，那群贵人们怎么回事，一直往门外瞅什么，难道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眼看着大殿的众人都转移着目光，刘老头也跟风朝门外望去，却什么都没发现，看了个寂寞，正犯嘀咕，眼角却扫到李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色莫名，心中顿时升起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不会吧，他不会就是三皇子吧，这一身锦袍配饰好像真和那位大皇子有些相似！不可能不可能，那种天之骄子怎么会和我一个老头子唠嗑儿？一定是我想多了！”

　　李俭注意到刘老头似笑非笑，略带惊讶的脸色，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过却不打算去解释什么，心里正盘算着等会改怎么蒙混过关。

　　“三皇子，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老夫请你出来么！”

　　魏松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了，那小子明明早就看到了自己，还不过来打招呼，难道还想再躲下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深吸一口气，给了刘老头一个放心的微笑，让早已呆住的刘老头回过神来，揉搓了下发僵的面庞，堆起一张笑脸，就在万众瞩目中站了起来，没在乎旁人的窃窃私语，穿过人群，径直的走向第二层平台。

　　“父皇，母后，儿臣给您们请安了！”

　　在外流浪三年，李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所以一上场就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开始抢占先机，不是说我不孝么，你看我现在孝不孝？

　　“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可别冻着了，现在怎么这么清瘦，可是在外受苦了？”

　　皇帝还没发话，当娘的就已经开始心疼了，连忙搀扶起李俭，嘘寒问暖起来。

　　“我的天老爷，我竟然和皇子同桌吃饭了，刚刚是不是还教训了他来着？”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刘老汉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做梦！大殿逐渐嘈杂起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上面的人还维持着自己的神态，保持着仙风道骨，恭默守静的样子，最下一层的平台可没那么好的定力，八卦的比之前的剑舞都还激烈，都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少傅魏松和三皇子不对付，颇有一股火药味儿！

　　时间兴许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李俭原本以为会一直平静下去，可在母亲搀扶自己的时候，内心还是忍不住一颤，忽然觉得自己出走三年，可能真的错了。

　　嚒嚒说母后有些偏心，对自己的关心不够，可只有李俭心里清楚，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很俗套，也很狗血，原本的李俭只是一个蓝色星球上的普通人，那个蓝色星球在其中一个国家，就被称之为“地球”，上学，毕业，求职，和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直到有一次应酬的比较晚，脑子也在酒精的影响下变得昏昏沉沉，酣睡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睡不醒的梦，一个人在黑暗中不停的挣扎，可却看不见一点亮光和希望，他用尽全力，在无尽的黑暗中奔跑，游荡，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掌控身体，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原本健硕挺拔的三好男儿变成了牙牙学语还控制不住尿意的婴儿，以前的亲人，朋友，熟悉的场景全部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新的父母，兄弟和陌生人，总希望这是一场梦，能够在再次醒来的时候，回归正轨，一年，两年，三年过去，原本瘦弱的婴儿早已学会了走路，可幻想中的奇迹没有一点将要发生的征兆！一直以来的坚持和信仰开始崩塌！

　　想到前世的那种穿越小说就感觉可笑，适应新的世界和生活真的就那么简单？亲情，友情，爱情的羁绊就那么容易割舍？

　　李俭开始变得孤僻，故意疏远所有人，对于这个世界的父母，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留恋和亲切，害怕命运再次嘲弄自己，渐渐的，在皇宫之中被人遗忘，要不是三年前被一个老头忽悠，故意惹出祸端，脱离皇宫，恐怕现在都会在皇宫某处封闭孤立着自己！

　　有时回想起来，李俭觉得这或许就是前世所谓的自闭症吧，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经历过人生百态，世事无常，心结也在不经意间打开，不然也不会再次这个生命伊始的地方！

　　前世的遗憾不能弥补，未来的生活可以改变，这一世，他可不打算荒废下去！

　　以往的冷漠再也消失不见，李俭脸上的笑容开始越发真挚，小声安慰着母亲，对着父亲告罪，朝着周围的人抱拳行礼，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让熟悉他性格的人都有些惊愕，皇后总觉得孩子在外受了委屈，皇帝虽然不露声色，可自从见面开始，就罕见的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就连魏松都有些愕然，这还是之前那个油盐不进的混世魔王？

　　可就算这样，魏松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自家亲孙女可不能被白白欺负，让你在大庭广众下出个丑，就当为孙女儿出头了！

　　“看来殿下这几年在外游历还是改变了不少，懂的孝敬双亲了，也没枉费陛下和你母后的一番苦心，”

　　人老成精，魏松可不是莽撞的小伙子，先捧他一把，照顾下天家的颜面，后面再让他出丑，即便是皇帝，也不好说什么！

　　“是的，叔叔，我能感觉到，俭儿真的变了，变体贴了！”

　　作为母亲，皇后魏雪衣有最直观的感受，都说人心隔肚皮，却怎么强过母子心连心。

　　果然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现在知道叫叔叔了？哼，表的！，该教训还是得教训，我可不能心软，也就犹豫了那么一会儿，魏松还是硬起心肠。

　　“嗯，这的确是好事儿，有长进就不算浪费光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也不知这些年你的课业可有落下？”

　　话音一落，李俭却是尴尬了，刚想当一个好孩子，难道就要被扼杀在摇篮了么，别说这三年流浪没怎么看过书，就是之前的十三年也都一直浑浑噩噩，还课业有没有落下，他娘的，字都没怎么认全好不好！！！

　　也不知这世界和地球是不是有什么交集，至少大周朝的文字和中国古代的小篆基本是相通的，可这又如何？之前在魏松门下上课本来就是混日子，根本没有去认真的打过基础，很多字琢磨一下可能还认识，论起书法，那就两个字—抓瞎！

　　看李俭没有回答，魏松再次加了一把火：

　　“不是老夫刻板，你贵为皇子，非欲汝读书取富贵，实欲汝读书明白圣贤道理，免为流俗之人，希望你能理解老夫的苦心，这样吧，老夫也不为难你，之前仙儿姑娘的剑舞你也看过，你也同那些才俊一样，即兴作一首诗罢了，不求和你皇兄想必，只要你能赋诗一首，我就再也不和你计较之前的事，如何？”

　　车到山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李俭本来还在想，随便找个借口开溜，丢不起那个人！

　　可没想到魏松竟然让他做诗！做诗他不擅长，可背诗那可是一流的！

　　前世本来就是一个文科生，诗词这方面更是下过苦工的，俗话说得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他会背的，可不仅仅是唐诗！

　　前辈们，保佑下我这个来自未来的后生吧，既然这个世界没有你们的足迹，那就让我来点亮它，希望你们不会怪我剽窃，况且窃书不算偷吧？

　　来不及多想，生怕魏松反悔考教别的学问，李俭连忙回应：

　　“叔爷，小子少不知事，的确闯了不少祸事，给您带来不少麻烦，小子在这儿先给您赔罪了！”

　　“唉，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好在现在幡然悔悟，也不算晚！”

　　看着眼前这位晚辈变得如此知书达礼，魏松虽然有点不适应，那股子报复心却弱了下来，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侄孙！

　　罢了，还是放他一马吧。

　　正准备说句场面话，好给侄孙儿一个台阶下，可没想到李俭自己却主动的跳到坑里了，把他刚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多谢叔爷谅解，您既然想考教小子的学问，小子自然也不能让您失望，而且之前林仙子的剑舞的确让人难以忘怀，我也拾人牙慧，赋诗一首吧！”

　　此言一出，大殿里的众人直接沸腾起来，各种各样的心思都有，有人关切，有人好奇，有人期望，也有人希望他出丑，就连一直看戏的林仙儿都有了些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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