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冬天的太阳没有温度，阳光透过竹枝深深浅浅的在雪地上留下一凉薄的光影。

        季黛琳戴着耳机，放着音乐在雪地里扎马步。

        不远处的空地上，亚瑟以竹枝为剑和江不求一起练剑。季黛琳看在眼里，酸在牙里……

        她虽然在江擎的帮助下打通了经脉，但是想要入道，第一步是炼体和通过运行真气来强健经脉，只有足够强健的体魄和经脉才能够承受住引灵入体时洗炼筋骨的巨大力量。所以她现在走在艰难的炼体之路上，虽然艰难，但好处就是她高三时堆积在身上多余的肉都没了，由于每天都很累，躺在床上只想睡觉，所以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又回来了！

        人和人真的是不同的，她的小师兄在上个月成功引灵入体，而且一举进入炼气二阶！在天分如此之好的情况下还日以继日的修炼真的让人……不得不烦。在亚瑟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自己像个小垃圾。

        突然，塞在耳朵上的两个耳机都掉了——

        一道传音在耳边响起：“丫头，想去巡山不？”

        “……想！”季黛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跟着江擎跑了。

        亚瑟和江不求拆完剑招，不经意间发现季黛琳又跑掉了。环视一周后确认这里就只有他和江不求了。

        “师父——好累啊——”说着他轻车熟路地挂在了江不求的身上。

        “静心，调息……”江不求任他抱着，闭上眼睛在身边聚灵，既是他自己的修炼，也能让亚瑟补充刚刚过耗的灵气。

        自从江不求知道亚瑟的身世以后，亚瑟这些别有用心的亲昵都被江不求看做是皇家少爷身上改不了的娇生惯养。习惯了以后也就一一纵容了。在江不求看来，只要亚瑟根子里不坏，表面上出现的问题都可以忽略。

        亚瑟在江不求衣服上蹭掉了脸颊上的汗水，摆好架势开始吸收灵气。每当江不求聚灵的时候，亚瑟就能吸收到更加纯净的灵气。寻常的修士都是将灵气储存在丹田之内，但亚瑟的身体构造不同，他吸收的灵气甚至可以储存在经脉和□□之中，这也是他修行神速的原因。

        “师父，你累不累啊？”亚瑟感觉到千林已经在江不求衣服里不耐烦的乱动了，赶紧松开。

        那条蛇就是他和江不求亲密接触的终结者，亚瑟已经猝不及防被它咬了好几次，虽然不会再中毒了，但是被那么长的毒牙咬一口也是要疼上半天。

        “不累。”江不求睁开眼睛，摸摸他的头顶，语气毫无波澜。

        突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朝南边望了一下，接着就踩上长剑——

        “师父你去哪儿！”亚瑟抓紧了江不求不放。

        “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江不求低头叮嘱了一句，轻轻一挣就把亚瑟甩开了。

        “不，我也要去！”亚瑟不依不饶，拽着江不求的衣摆也站上了剑，“你要是不在，师祖肯定会苛待我的。”

        僵持片刻，江不求妥协了。

        “……站稳。”

        为了不让江擎担心，江不求没有把亚瑟身世告诉江擎。但江擎已经料到亚瑟对江不求来说就是个麻烦，因而经常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以达到把亚瑟送给普通人家收养的目的。季黛琳倒没想太多，她虽然跟着江擎捉弄亚瑟，但是她也觉得就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而且亚瑟还会捉弄回来。

        考虑到亚瑟，江不求飞得没有平时快，但江不求还是感觉到贴在他身后的小人在瑟瑟发抖……

        其实亚瑟也不是很冷，引灵入体后自然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他抖只是因为他正打算变回原形，活动活动筋骨。然而与此同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落在他身上。

        “我疏忽了，忘了把衣服给你带上。”

        刚刚练剑的时候热，亚瑟把他的外衣脱了挂在竹子上了。

        “谢谢师父，我不冷。”亚瑟拢紧了那件衣服，看着只着单衣的江不求问，“师父你不冷吗？”

        “我感觉不到冷。”

        “因为你修为高？”

        “嗯。”

        “师父你现在什么境界了？”亚瑟只知道江不求是风水双系灵根，金丹期，但具体什么阶段不知道。

        “金丹五阶。”江不求也没打算对亚瑟隐瞒，现在亚瑟问了，他也就说了。眼看差不多到了，剑速慢慢的下降。

        金丹五阶……亚瑟沉吟，也就是说江不求的下一步，要么卡一个金丹大圆满，要么就是进阶元婴……

        ——！亚瑟这才惊觉，江不求现在的容貌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将近三十岁的样子，也就是说江不求在二十多岁就结丹了！究竟天资要好到什么地步才能完成如此高难度动作？！

        “师父你多少岁了！”难怪江擎怕江不求不修炼了，如果说结丹结得那么早，那根本不用担心后期进阶速度赶不上寿命。金丹期的寿命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江不求一直耗着的话，总有一天会耗干。

        “……”江不求稍微想了想，“两百三十一……”

        闻言，亚瑟松了口气，还好，还有两百多年……

        妖界各种族的生命长短都不一样，龙族最长，再加上他们有漫长的休眠期，只要找对了地方睡觉，活多久都不成问题。

        随着他们的高度降低，亚瑟也渐渐看清他们所到的地方。

        这里有一片漫长的沙滩，有十多个人围在海浪的边缘，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海岸边有条巨大的，脑袋上有椭圆形白斑的……鱼？从形态来看，亚瑟推测那应该是条鱼，虽然他在妖界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鱼。

        江不求直接落在那条鱼的身边，抬手掀了几层浪浇在鱼的身上。

        “师父这是鱼吗？”

        “嗯。”江不求单手抱着亚瑟，把衣服快要沾水的下摆收起来，递给亚瑟，“抱着。”

        说完他走近那鱼，操控着海水把鱼身边的沙子给冲了些出来，确定它的下鳍无碍后，江不求抱着亚瑟纵身到浪花尽头。另一只手控制着更多的海水涌上岸……

        这么一来二去，亚瑟也看懂了，江不求是在救这鱼。他们突然从瑶乡飞过来，就是因为江不求要来救这条搁浅的大鱼。

        旁边站着的那些人也算是看懂了江不求这些举动，但碍于江不求修道者的身份不敢凑到他面前去。终于，在利益的诱惑下，胆大的一两个狠下心上前阻止道：“仙长！仙长！仙长您不能让这鱼被冲走啊！”

        江不求并未理睬，涌上岸的水越来越多，鱼也有了浮起来的迹象。

        突然，有个年老些的人认出了他，忙道：“江先生！这鱼动不得啊！放了这条鱼，杨大人那边咱没法交代啊！”

        闻言，江不求看了他一眼，另一边的浪潮也不再上涌，但就在这时，那鱼就顺着退潮游走了……

        一群人都哑口无言的盯那鱼渐远的背鳍……

        “江先生，这……”

        江不求不想在他们和官府的关系中插上一脚，他什么都没解释，后退了半步，扔了一瓶百草丹给那个年老之人，接着召出长剑……

        “江欲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叫住了他，“你可别急着走！上次一别可有五六年了！”

        江不求看了看那人，最终还是收起剑，朝那人点头道：“杨大人。”

        来者穿着厚厚的官服，蓄着长髯，爽朗的笑着，阔步朝这边走来。

        “咦？你有儿子了？”

        “是徒弟。”江不求这才把亚瑟放到地上。

        亚瑟叫了声杨大人行了个见面礼。

        “诶，叫大人多生疏，叫叔就行。”

        这位杨大人字柏桐，十多年前本是京中侍郎，因为做人太耿直，得罪了个掌权太监，就被一路贬这么个叫小边村的边陲之地。他和江不求第一次见面是在他贬官途中遇到了本地的土匪，刚好被江不求救了下来。第二次见面也是在冬天，也是这样的场景，江不求前来搭救搁浅的大鱼，杨大人刚好在这里等退潮，要去收了那鱼。第三次见面是在小边村成了小边镇，杨大人升官做知州的时候，那天晚上杨大人抓住江不求喝了个酩酊大醉，把毕生之志都向江不求一一倾诉。从那天晚上以后，杨大人就把江不求看做是毕生知己，时常写诗给江不求。不过他能和江不求相识还得益于他的祖辈，他已故的祖辈曾是江不求的好友。

        要说这杨大人，真的是一个能人，是个好官，他来之前，小边村一共也就二十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都靠打渔为生，打得鱼也就够自己一家人吃。他来了十多年以后，小边村变成了小边镇，不仅卖咸鱼，还卖珍珠粉，卖龙涎香，卖鱼油熬制的长明灯……

        “欲之啊，我知道你是心善，今天你放走那鱼我也不说什么。”杨柏桐让丫鬟端了茶递给江不求，叹了口气，“朝廷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贡品缴不齐，是要用税来补的。那种大鱼不好抓，自己送上岸来的也少，你以后就当没看见行不行？我这里这么多老百姓，他们要也要活命啊。”

        江不求接了茶，静静地喝。其实他知道杨柏桐为小边镇做了一口能发出奇特声音的钟，让附近的鲸鱼分不清方向往岸上游，所以小边镇才能有足够的鲸鱼为原料做长明灯油。

        ……待杨大人再次说完了一轮后，才出声道：“杨大人，物以稀为贵。”

        亚瑟从来没觉得江不求话少过，但是在这里坐下的这段时间里，江不求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只有杨大人倒完苦水，期望获取江不求的赞同时，江不求才会应承一两个字。

        “师父，我想回去了。”亚瑟看出来江不求是不想再这里待了。

        “诶，你们难得过来一次，吃了晚饭再走。”杨柏桐出言挽留。

        “师父！我要回去了！”亚瑟适时发挥小孩子的优势，表演起了无理取闹，拉着他师父的手硬是要走。

        “杨大人，天色已晚。”江不求站起来，辞别道，“叨扰了。”长剑出鞘，悬停在院子里。

        “等等！差点给我忘了！”说着杨大人跑到一处柜子前找出了一幅画像递给江不求，“前两天才传到的消息，四殿下在到处找你呢。”

        那画上画的正是江不求。

        “我那天一拿到这画像就觉得是你，他估计找不着你，这两城都是他的封地，你去找他肯定来的更快。”说着杨大人在另一边的地图上画了个圈，又道，“欲之啊，朝贡的事，我是人微言轻，但是四殿下不一样，你若是能在他面前提两句……”

        “好。”江不求应承着。他已经避世太久了，王朝的事他一点都不想掺和，气数天定。但是他承了杨柏桐的情，也深知他的难处，于是又提醒他道：“杨大人，朝贡之事切不可勉强。二十年之内，宴安王朝必将覆灭。”

        “欲之，你……”杨大人心神震荡，在江不求踩上剑的时候说，“谢江先生指点……”

        “后会有期。”江不求朝杨柏桐行了个道别的礼，瞬间就飞走了。

        庭院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陡然跌落的积雪显示着刚刚有个人从这里离开。

        杨柏桐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了案前，给四殿下写起了回执说明了情况。如今东宫无主，他是站在四殿下阵营里的人，他希望江不求能够帮助四殿下在夺位之争中取得胜利。他相信以江不求的能力，将来的宴安王朝会比现在好很多很多。他相信江不求所言非虚，但是未来的事，只能以后再说，现在要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寄出去的文书辗转数日才能到达，然而消息却总是像风一样悄悄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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