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夜里约二更，明京城城外有人在喊叫开城门，这城墙上的守卫认得邰大将军。打开城门将领问：“大将军不是在冯州县赈灾吗”

        邰阙很着急，没有理他，萧渊宁把在韩太守庄园里得到的证据交给邰阙，他立马就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半夜的京城有人家的灯火还在亮着，路过江炽家的堂江楼萧渊宁下马进去坐下，夜里客不多。一到京城，他就心思就放回了复国上，冯州县的事现在看是要了结，他向江炽询问了科举的事，鸣帝是打算处死峦南城官员之后举行，还能用科举选上的人顶替了那些贪官。

        萧渊宁将两枚腰牌交给江炽，低声道：“查清来历与作用”酒楼时该打烊，江炽答应着收下腰牌。

        想着回去，转身看时又感无处可回，握手中剑牵着马走到将军府，府门未开亦无灯火，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处，正要离开碰上了从皇宫回来的邰阙。

        叫开了门，邰阙拉起萧渊宁入内，叫下人牵马去喂食，双双干坐在大厅没有言辞。

        不一时，萧渊宁抬了眉目看他，问道：“韩太守如何处置？卫征几时能回来？他要怎么做？”

        皇上眼里容不得有丝毫篡位之心的人，派了昭王前去冯州县擒拿韩太守入狱，以私制龙袍一罪连诛九族，由邰阙与昭王监斩，加上峦南城官员一家齐杀。这一斩是斩给天下看，更是斩给觊觎皇位的所有的人看。

        桌上摆好了茶果糕点，房内两边亮着烛光，邰阙亲为捧着茶水呈给渊宁，渊宁接下茶水放回桌上，冷漠道：“不敢劳烦”。

        这种冷漠无论何时都在，对邰阙送来的东西他一向都是不以为意。

        接下来的几日萧渊宁都被拦着不让出府，也与手下的人失了联络，整日闷在府中很是无趣，刚开始他时而会从邰阙那里借几本书来解闷，到后来心绪更急燥了，这样下去不能成就大业。

        想要出府，这天是韩太守与峦南城官两家斩首之日，日到隅中一帮自称是奉皇命接萧渊宁去法场的人停在将军府外，几人抬着官轿，对萧渊宁态度不好。

        鸣帝的人他的非常警惕，没有跟他们走，只是应下自己会去。他当皇帝那几年没杀过人，也不喜欢看杀人，先去趟江炽家酒楼要了京城的地形图，之前让他找过，爱凑热闹的富二代也跟了去。

        京城建筑繁荣盛大，很容易找不到路，记得上次去法场还是在他四五岁时父皇亲自监斩了个大奸臣，刽子手挥刀血溅空中随后人头落地，吓得小渊宁好几夜没敢一个人睡觉。

        来到法场，台下的百姓太多，根本挤不进去，将军府外那几个称奉皇命的让百姓百姓腾出一条道来，一改将军府外时的态度恭恭敬敬的请他去了最前面。

        台上跪着很多穿囚衣的人，应是家眷子女，他认得韩昀，虽然没相处多久但能感觉到韩昀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杀她？就因为她是韩太守的女儿，韩太守家小舅子恶狠狠的瞪着萧渊宁，那眼神像是成了厉鬼都不会放过他。

        “峦南太子爷”跪在那抖的很厉害，台下满是谩骂与指责。

        始终不理解鸣帝为什么非要让他看斩首，是特意杀给他看的吧，毕竟他和这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觊觎皇位。监斩台上坐着昭王和邰阙，他看过去正好与邰阙对上眼，自称奉皇命的几人面面相觑，神色有些慌张。

        邰阙见他，立刻起身往这边走来，昭王没来得及拉住他，昭王是监斩韩太守一家，邰阙是峦南城一家。距离行刑还有些时辰，奉皇命的要萧渊宁站在人群最前，离台上只有不到三尺。周围的带枪侍卫见他身后有宫里的人也不敢说什么，普通百姓都在六尺之后，邰阙走过来时萧渊宁身后那几人行了军礼。

        “你怎么来了？”邰阙走进，皱眉小声问道。

        不等萧渊宁开口他身后的人就答道：“奴才等奉陛下之命看守萧公子观斩”说完另一个出来补了句：“陛下有令，让萧公子看的清楚些不能在人群中”

        鸣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知道萧渊宁不喜欢看杀人，就一定要他看的最清晰，也是让告诉他：威胁大鸣江山者，杀无赦。

        “既要看，哪看都行”说着邰阙拉着萧渊宁往监斩台去，满天下都知道他两是皇帝亲自主婚的，对二人一切亲密接触都不见外，顶多说邰大将军好龙阳罢了。

        两人曾说好在外装恩爱，萧渊宁便配合邰阙的举止，坐到监斩台的桌子后邰阙直视前方身子却斜到萧渊宁这边，“一会砍起人那处很脏，省得脏了你的眼”这句话说的让人忍不住打冷颤，声音不大，只有他们彼此听的见。

        日到正午，邰阙与昭王同步从桌上的火筒里抽出签牌扔出去，“时辰到——斩”刽子手抬起大刀，喷了口水，刀落、血溅，头落。

        全程邰阙另一手在桌子紧抓着萧渊宁的手，血液流到了台下，如果萧渊宁没被带到监斩台上来这时就会脏了他的鞋子。

        萧渊宁心里属实轻松了些，峦南城和冯州县的百姓算是解脱了，但又一丝惋惜，韩昀是个姑娘就是投错了胎。

        散场后，昭王笑着走来，那是二叔，“阙儿深受圣信，乃我邰家之喜啊”邰阙也不好坐着便起身陪笑，拱手行礼：“不及二叔”。

        此时萧渊宁还记恨着那天被昭王骗到府中绑起来的事，不以为意的坐在那，昭王继续问萧渊宁：“许久不见，渊宁可还好啊？”。

        “不劳挂心，暂时还死不了”萧渊宁说完这话也站了起来，昭王一直不喜欢他，只有他死了邰阙才能另娶，昭王还指望着邰阙娶妻生子为邰家传宗接代。

        因为他曾心悦一女子，定了终身后女子的父母不允，将女子嫁了人，昭王从那时起便决定终生不娶。

        道别昭王回将军府，江炽就在门外候着，三人进了府邰阙将被关在了渊宁寝室的门外。

        寝室里，萧渊宁坐在凳子上，怕被邰阙听见些什么便用纸笔与江炽交流——

        萧渊宁：腰牌来历查的怎么样

        江炽：言大人在查

        萧渊宁：不久后科举有几成把握

        江炽：大可放心

        ……

        用完之后萧渊宁把这些纸全部焚烧，不留下丝毫线索，问了情况他又打算找能压制邰阙的人合作。可能打的过邰阙的人实在难找，以前唯一能与他打的闻兆现在生死未卜，都说他死了却无人见过尸体，萧渊宁多么希望现在闻兆就在眼前。

        推开寝室门，邰阙果真一直在外等着，“你们说什么了？”邰阙抱臂靠在柱子上问，萧渊宁与江炽说太多话让他非常讨厌江炽。目光转到萧渊宁身上，他唇边露出一点似有似无的笑容，那样子莫名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江炽受不了邰阙那随时可能吃了他的眼神，摇了摇头赶紧逃命。如今再无战事，邰阙每天都闲的要死，上朝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管，倒是每天有不少臣子上门巴结他，也有往将军府送银子讨官做的。

        无一例外，全被回拒，他不会擅自左右朝廷用人，唯恐这其中有萧渊宁的人。

        下人来报，言明道言大人登门拜访邰大将军，闻言萧渊宁差点没站稳。邰阙让人请言明道在大厅等候，在萧渊宁身上摸摸打量着忍不住拍手叫好，笑道：“我的渊宁可真是好本事，能让言明道这么精明一人为你如此忠诚”他也清楚言明道是接着看他的名头来看萧渊宁。“去吧”邰阙伸手想去牵萧渊宁，却被无情甩在身后。

        “别让言大人等急了，还有别什么都是你的”萧渊宁大步走去，想赶在邰阙之前见到言明道。

        言明道见萧渊宁进来，起身就要行大礼但被他扶住胳膊搀了起来，“邰阙已经知道，请大人务必当心”桌上准备着刚沏好的茶，萧渊宁亲手倒好茶给他，言明道受宠若惊，他也算是看着萧渊宁长起来的，可从未见过亲手给人倒茶。他颤着手不太敢接，最后还是接了，年少入朝为官，深受大稹垂青，算上萧渊宁就是大稹两朝元老。

        还没说什么，邰阙就进来了，也无法再说。言明道见邰阙，敷衍的抱拳行礼，道：“下官听闻大将军受伤，特来送些上好的膏药”说完拿出一个小瓶子交给萧渊宁。

        邰阙悬挂在空中的手尴尬的收回，“腿疼，恕不远送”，眼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邰阙斜身往椅子上一靠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欲赶他走。

        言明道也不怕他，朝萧渊宁浅鞠一躬，直接离开。

        目送他走出将军府，萧渊宁噗嗤一笑，邰阙被比自己官职底的人给脸色看让他觉得很痛快。他临时想起寝室里那本没看完兵书，刚走到门口突然被邰阙从身后抱住，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居然做不出一点亢奋，不知是邰阙力气太大还是别的什么。

        “你又发什么病？丢不丢脸？”萧渊宁低声怒骂。

        邰阙动了动喉结，要说我想进你寝殿，但话到嘴边变成了：“那几本书我想拿回来”

        “随我去取”

        目的达成，萧渊宁从枕头下拿出几本深蓝色封皮的兵书给邰阙，可这是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萧渊宁指着房门道：“我困了，请吧”

        然而邰阙不知廉耻的在放桌前的木凳坐下，捧着兵书，“去要在这看”。整个府邸现在都是邰阙的，萧渊宁没再说什么，上榻放了帘子想尽快睡着。

        过了很久，天已经黑了，萧渊宁被噩梦惊醒，梦见韩太守小舅子死前看他的那个眼神这会儿还背后发凉。房内亮着烛光，掀开帘子看见是邰阙依旧原地捧着兵书，看的很入迷，他松了口起做起来大喘一声。

        引起了邰阙注意，邰阙放下手中书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嘴里道歉：“对不起，圣命要你看那些我不能捂住你的眼睛，让你受惊了”

        没有挣脱之意，灭国对他打击很大，让他和灭国仇人成婚在原本重大的打击上又加强了不少。他现在真的需要安慰与关怀，尽管这人是灭国仇人，只要不去看就没事。

        邰阙对他太好，一时竟不知是该恨还是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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