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庄园我可以不要吗？

约摸半个时辰后，朱政一行人已来到位于朱雀门外的庄园。
  庄园外围便能看出有人精心打理，栽种了一片桃树，正值秋季，树上挂满粉红的桃子。
  穿过桃林，里面是一个只有两三百户的小村庄，规模与王家湾相仿。
  但这里的土地面积远大于王家湾。
  朱政推测，应该是专为蓝家耕作的农户。
  如果将来真住进这庄园，岂不是从尚未起步的资本家直接变身成地主？
  朱政又瞥了一眼随机仓库里的玉米、大豆种子，心想，做个地主也不错！
  从改良农作物入手，逐步改变大明，不失为一条好路。
  但首要任务，还是要看自己能否把这庄园妥善经营起来。
  蓝管家引领朱政等人步入庄园。
  村口一棵大树上挂着一面铜锣，蓝管家走上前敲响。
  清脆的锣声在村内回荡开来，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
  他们衣衫破旧，面露营养不良之色，其中不少七八岁的孩子，甚至赤身裸体地奔跑过来。
  这群人如同乞丐一般，却有好些人身穿军服。
  只是这些穿军服的人，十有八九都有残疾。
  或缺胳膊，或少腿，或失明，军服上满是缝补的痕迹。
  这一幕给朱政带来强烈震撼。
  桃花林、朱雀门，无不营造出此地土壤肥沃的印象。
  虽不能说富饶，但至少温饱无忧。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只让朱政感到贫穷。
  此时朱政也恍然明白。
  蓝玉哪里是优待自己，分明是急于摆脱这个烂摊子，甩给自己！
  “蓝管家，这庄园我可以不要吗？”
  蓝管家带朱政过来并非无的放矢。
  蓝玉事先交代，将庄园交给朱政时，务必留意他的反应，回去如实禀报。
  朱公子，我家老爷话已出口，断无收回之理。
  此间人皆为战时我家老爷麾下兵士，只因战事受伤，故安置于此，使之有个安稳居处。
  朱政闻此言，心中微有触动。
  虽身着军服，却仍难信这些人曾为英勇将士。
  大明军户之制令人费解：一旦为军，便似选定终身职业，此后再无转行之机；而农、商者尚可寄望科举，博取功名。
  然军人虽制度多弊，然洪武年间境遇尚佳。
  “蓝管家，此言当真乎？”
  当今皇上对军人确实挺看重，那些为咱大明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们，回乡后理应享受到优厚的待遇。
  “哈……”
  蓝管家听罢，冷哼一声。
  “按规矩来讲，朱公子您说得没错。”
  “不过规矩归规矩，具体到地方去执行，可没那么容易。”
  “明面上的规定是，将士返乡，地方官府必须划拨一定的耕地给他们。”
  “可那些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官员，要么给的是根本没法种的破田，要么就推说眼下没闲置的土地。”
  “朱公子，您知道是为啥吗？”
  朱政一听，哪还能不明白。
  “因为当兵的不用缴税呗……”
  “就算官府真给了好田，那田里产的粮也跟他们没关系。”
  蓝管家听罢，满意地瞧了朱政一眼。
  “朱公子您说得对极了。”
  “那些官员升迁全看收了多少税，把能出政绩的好田给了兵爷们，对他们而言那就是白瞎了。”
  “我们家老爷正因为这个，对那些文官没个好脸色，咱们这些当兵的，全让那些文官给坑惨了！”
  朱政默默地听着，以前只听说蓝玉是个出了名的狂人。
  可谁曾想，狂如蓝玉，也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儿。
  “朱公子您别管了，我这就派人把他们接走。”
  “我们家老爷说了，只要他还在世一天，就不会让这些人饿肚子。”
  “唉……可我们家老爷又不是个会持家的主，庄园里一粒粮食没动，每年还倒贴几百两银子，愣是没能让他们过上舒坦日子。”
  朱政无言地看着蓝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根本没的眼泪。
  这出苦情戏演得真是恰到好处。
  “蓝管家，没关系的，这些人留在这儿就成。”
  “眼下我正缺人手，有他们正好省得我再另寻他人。”
  蓝管家闻此言，瞬时收敛起满脸悲痛，恢复成一副乐呵的笑面模样。
  紧接着，他目光转向那一众衣衫破旧之人。
  “王三、吴勇、陈丰、李禹年，出来！”
  话音方落，人群中走出四位身着军装的大汉。
  蓝管家双目一瞪，厉声喝道：
  “一群没眼色的家伙，还不快去拜见你们的新主人！”
  “这位朱公子可是新近考中了小三元的秀才郎。”
  被点到名字的四人急忙跪倒在地，向朱政施礼。
  “小的拜见朱公子！”
  朱政赶紧将四人一一扶起。
  “诸位言重了！”
  “我不过一介书生，而你们却是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功臣，正是你们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才换来我们今天的安宁生活！”
  “无论是以百姓身份，还是以读书人自居，我都应向诸位表达敬意才是！”
  朱政深深鞠躬，此举令四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们早先已听说秦淮楼之事，知晓这座庄园已易主。本打算给新来的主人一个下马威，却未曾料到会有这般场景。
  眼见未来的主人向他们行礼，并尊称他们为大明功臣，四人心中不禁涌上一阵酸楚。
  蓝管家本想瞧瞧这几位兵士中的刺头会给朱政怎样的下马威，却不料这一席话不仅打动了四位兵士，连他自己也悄悄拭泪。
  倘若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有这位朱公子的胸襟，他家老爷又怎会与那些文官们水火不容呢？
  然而，在这大明，像朱公子这样的人物，实在稀少。
  王三、吴勇、陈丰、李禹年四人默默抹泪，良久才平静下来，互望一眼，再次上前施礼。
  “属下王三，卫所武官，世袭百户！”
  “属下吴勇，卫所武官，世袭百户！”
  “属下陈丰，卫所武官，世袭百户！”
  “属下李禹年，卫所武官，世袭百户！”
  “拜见朱公子！”
  “朱公子今日之言令我们心悦诚服，我等四人今后定当全心全意辅佐朱公子！”
  “如有违背，愿受军法处置！”
  朱政惊愕地看着他们对自己效忠。
  没想到这几位落魄的兵士，竟然都是卫所世袭百户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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