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老狐狸

“乖孙子！”
  “有啥想法直接说就是了。”
  “咱们爷俩这关系，你不必前怕狼后怕虎的。”
  “我向你保证，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即便老爷子这样说，朱政还是有些迟疑：“爷爷，说好了，不是逗我玩儿吧？”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朱元璋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自然。”
  “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你这么问，是不信爷爷？”
  朱政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其实皇上实行海禁，原因很简单，就是他胆子小，被吓到了。”
  朱元璋一听，勃然大怒：
  “胡说八道！”
  “你了解皇上吗？就这样说。”
  “陛下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朱政却哈哈大笑：
  “我只是开了个头，您这就动气了。”
  “我猜到您对皇上忠心耿耿，听到这话肯定不高兴。”
  “所以我才犹豫，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既然您这么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我们还是好好吃饭吧。”
  这话一出，朱元璋一时半会儿竟有点接受不来。
  “你这臭小子。”
  “不不不，你说！我倒是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朱政再次确认。
  “可是您自己说的，不是我硬逼的。”
  朱元璋也来了脾气：
  “是我说的。”
  “不生气，你说吧！”
  得到老爷子的保证，朱政才接着说：
  “我说皇上被吓到，是有道理的。”
  “从客观角度看，大海广阔无垠，但大明海军实力有限。”
  “不可能去征服它。”
  “因此，与其让它危害沿海百姓，不如干脆海禁。”
  “再说人的问题，沿海倭寇猖獗，外面有蒙古的威胁，国内要搞经济发展。”
  “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倭寇，还不如直接海禁了事。”
  “这样一来，哪怕只组织少量海军巡逻，也能确保海域安全。”
  “当然，沿海地区商贸发达，不同于内陆的男耕女织，可能会影响内陆的稳定，这也是考量之一。”
  “所以大明海禁，也有端正民心的考量。”
  “不过大明只是部分海禁，对海外藩国的贸易照常进行。”
  “这说明海禁策略只是暂时的，不是要搞万世不变。”
  “等将来大明强大了，有能力远航，收拾了倭寇。”
  “海禁政策自然就会放宽。”
  朱元璋听完，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小子想得还真周全。
  其实当年他决定海禁，多少有些草率，听说有倭寇就直接海禁了。
  这些年他也渐渐觉得这做法不太合适。
  因此，即便有人上报沿海渔民偷偷出海的奏折，他也装看不见，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国家政策归政策，总不能让人家海边的人饿死吧。
  这几年他也在琢磨找个啥理由开放沿海呢。
  朱政这算是雪中送炭，连理由都替他想好了。
  而且这理由高明，尤其是那个国力昌盛，真是妙不可言。
  困扰他多时的问题迎刃而解，他心里正得意着。
  正当朱元璋在心里美滋滋地构想未来的蓝图时，猛然间察觉到不对劲。
  这小子溜须拍马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这一下子，自己竟然没听出来。
  再看看这小黄鱼，显然不是今天临时准备的，肯定早就有了海上的门路。
  他这是把我当成朱元璋的忠实手下来看了。
  他认为只要拍对了皇上的马屁，我就会在皇上面前转达他的意见，让皇上解除海禁。
  朱元璋心里一转念，脸色立变：
  哼，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今天差点栽在一个小阴沟里。
  朱元璋也是个老狐狸，虽然一时疏忽被骗，但很快就醒过味来。
  意识到朱政必定有所图谋，朱元璋索性将计就计，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哦，你这一分析，我算是明白了。”
  朱政讲话时，一直留意着老元的反应。
  刚一讲出自己的分析，老元那满脸兴奋的样子，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正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却发现老元的表情突然一变。
  接着，老元淡淡回了句：“哦！”
  “啥？？”
  “爷爷，您不觉得我说的特有道理吗？”
  “值得让皇上也听听吗？”
  “您信我一回，把这些话告诉皇上，皇上准高兴。”
  “搞不好还会奖赏您嘞！”
  朱元璋还是只回了个“哦”字。
  朱政一下就急了点儿。
  他可是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才说出这番话，没想到老爷子就一个字给打发了。
  我养的水手不用花钱？
  我停在港口的船不用烧银子？
  我规划好的商路，就等着大明解除海禁的大方针了！
  朱元璋讲完，又慢悠悠地吃起饭来，但眼神时不时瞥向朱政。

  见朱政脸色由红变绿，再由绿转黄，最后气鼓鼓地托着下巴，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朱元璋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哈……”
  “毛都没长齐，就想在我面前玩花招？”
  “爷爷斗人的时候，你爸都还没影儿呢。”
  朱政自闭了一会儿，又扭头看老元，见他稳如泰山，心里有点发毛。
  这老头儿该不会已经看透他的小心思了吧？
  “爷爷？”
  “爷爷？”
  “你这是在叫魂吗？我能听见。”
  “爷爷，我刚才说了那么多，您听了没？”
  “听着呢，我觉得你说得挺好。”
  朱元璋说到这儿，忽然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
  “乖孙。”
  “你是咋想到这些的呢？”
  “我在皇上身边这么久，都没听皇上说过这些。”
  “这……”
  朱政一愣，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
  “师父有时会给我看些人的文章，让我学习分析。”
  “后来我看了一个叫胡适的人写的文章。”
  “这些都是受他启发来的。”
  朱元璋哼了一声：
  “你怎么确定你的启发就是那个胡适的真实想法？”
  朱政现在只好傻笑，希望老元别再纠结来源了。
  “爷爷，求您了。”
  “您千万帮我把话传到，这事儿对我太重要了。”
  朱元璋一听，也不再装模作样，笑道：“哈哈，怎么不藏着掖着了？说吧，你绕这么大圈子，到底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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