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益州

第二日清晨，除了一辆小巧的马车，还有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婢女等在马车旁。看到刘传敬抱着一个姑娘走过来，忙迎上前行礼。“买我的军爷说，我以后专门伺候这里唯一的姑娘。定然是你啦！”说完自觉说话太随意忙又行了一个礼“我……奴婢叫阿圆，是伺候姑娘的婢女，奴婢给姑娘请安，给先生请安。”

        “既是婢女，那便一同上马车。”已入深秋，清晨尤为寒凉。刘传敬不忍懿儿在寒风停留。快步上了马车，马车上竟备了厚厚的被褥，刘传敬将懿儿严严实实盖好被褥，又仔仔细细交代阿圆如何伺候。

        车外忽有马蹄声靠近，接着便听有人唤了一声先生。刘传敬尚来不及反应，小姑娘已经掀开帘子，探出身去，满心欢喜。正想说什么，又想到出门前阿父交待，她是生病失了忆，眼前的是皇族显贵，不可僭越。如今收留我们，为人臣下，更是要知礼重节，谦卑有度。不可像昨日一般，言语不敬，举止无礼。一时便不敢说话了，只带着满满的笑意望着他。

        周季衍看到掀帘的小姑娘也是一愣。想到昨日，再看她见到自己笑意盈盈的样子。不忍太过冷漠，温声开口“还要赶好几日路，你病着好生在马车休息，有任何不适马上说，切不可瞒着。”

        “懿儿，快进去。”刘传敬已经出了马车走到了帘子旁。

        “是……”嘴上说是，可却不见动作。

        周季衍见状“快进去吧，秋寒。”

        小姑娘这才放下了帘子

        刘传敬作揖“让殿下费心了，准备的如此周全”

        “先生客气，我派一名士兵驾马车。途中有任何需要都吩咐他即可。”说完便驾马离开了。

        不过片刻，队伍随即启程行进。

        接下来的一路，不管是休息，吃饭，露宿。小姑娘都要掀开帘子搜寻周季衍的身影。周季衍在哪，目光就跟到哪。一直跟着周季衍的安将军看着实在有趣“这小姑娘的眼珠子就跟黏殿下身上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殿下的小媳妇呢！”

        周季衍皱眉“她只是高热失忆了，不巧就记得我骑马带她这一段。”

        “这事我听说了，说小姑娘拽了殿下一晚上衣袖，到睡了殿下才脱身。”

        周季衍睨了安将军一眼，口气不悦“看来我跟安将军治军不严，此种私小之事都能从士兵之口传到安将军耳中。”

        安将军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周季衍也不再言语转头喝水，往马车方向一望。毫无意外看到了趴在马车窗口的小姑娘，眼巴巴的望着他。周季衍叹了口气，朝马车走去。

        小姑娘看到他走来，一下直起身子，眼睛晶亮晶亮的。周季衍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嗯……”一时竟不知如何措辞“好生在马车里待着，赶路原就辛苦，你又病着。若是到了益州哪里不好了，可就是我的不是了。若是有事可以唤婢女来找我。”他说的小姑娘该是能听懂。

        “嗯……”小姑娘低下头犹犹豫豫小声问“那……等到了益州，还……可以见到你吗？”

        周季衍觉得有些好笑，小姑娘真是时刻怕见不到他。不知道若是没有失忆，又会是如何。这样想着不自觉带着笑意回她“我尊你阿父为师，自然视为上宾，在府中安排住处，方便我随时请教。”

        “那便是住一起？”

        周季衍皱眉觉得这个解释有些奇怪，但又确实没有错，也就点了点头。

        小姑娘这下笑得眼睛都弯了，乖乖进了马车。“姑娘这下开心了，可以乖乖待着了。”阿圆一路上就看着姑娘趴窗口，劝不动，又怕她着凉。听到刚才一番对话，她算看出来了，姑娘听殿下的话。

        “嗯，我生病醒来，谁也不认得了，就认得他。”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又想到以后可以时常见到他。嘴角上扬收都收不回“见谁我都怕，阿父我都有些怕，可他就不会，看到他我就觉得心里很就是很开心。”一开心话都变多了

        阿圆这下全明白了，心下倒是很心疼姑娘。比她还小几岁呢，病那么严重，连记忆都没了。只记得殿下，难怪看到殿下那么开心。看姑娘此刻笑那么甜，她也跟着开心。

        三日之后，周季衍一行终于在日落前到达了益州。益州太守、以及下属郡守等一行人早已在城门口恭候多时。看到周季衍都急忙上前行礼，益州太守一脸讨好“殿下，下官乃益州太守荣明全，王府已经一切准备妥当。请殿下先移步王府，稍作休整。晚上，我等准备了接风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周季衍端坐马上，目不斜视。冷淡开口“本王日夜兼程，现下只想回王府好生休息。置办王府之事，太守费心了。至于接风宴……就免了。改日该是本王设宴好好招待各位。”

        众人“是……”

        “请太守带路王府”周季衍这才侧身去看向益州府君。

        “是……殿下”益州太守抬头看到周季衍审视的目光，心下一顿，原以为周季衍年岁轻，经事少，是个好对付的。现下看来是自己小看他了。这样想着，又低下头，姿态谦卑得牵过侍从带来的马，骑马带路。

        “殿下，王府原也是某位诸侯王的府邸。下官重新修葺布置过。大到庭院阁楼，小到摆设小食。样样俱全。奴仆婢女也一一备好了。”益州太守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面面周全。再看自己亲自挑选的几个婢女，样貌身段皆是上品。这回怎么着也能在这位殿下面前讨个好。偷偷瞧了一眼周季衍，却发现周季衍脸上连个笑影都没有。

        “太守真是煞费苦心了”这语气比方才城门口还冷几分“可惜我年岁轻，未有多少家底，赏赐封赏皆不多。身边也从未有奴仆婢女，皆是侍卫代劳。太守这些人，本王实在养不起，也用不着。还请太守带回去。”说着就有侍卫将一干奴仆婢女请出了王府大门。

        “这……”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殿下这么不给面子，竟无话可应对。

        “太守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今日本王实在乏累，改日定请太守入府喝茶宴请以示感谢。”说完便大步往府内走去。

        荣明全只得悻悻而归。

        “这益州太守荣明全看来也是个惯会享受之人。这府邸雅致不失气派，古朴不失婉约。”刘传敬看着府内的景致不由感叹。

        周季衍冷哼一声“是用足了心思，花足了银两”

        刘传敬“来日方长”

        “是，来日方长，不说这个。先生选间院子吧”说着又看向刘传敬怀里的小姑娘语气又变得温和“你也选一间。”

        “我和你住一间”小姑娘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说得理所当然。

        刘传敬真是被此话吓着了，轻斥道“不可胡说，你怎可与殿下同住！”想着她还是个孩子，又生病失忆，好歹缓着说了。

        “那……就住隔壁，最近那间。”说完还委屈的看着周季衍。

        凶她的也不是他……“原就是让你选，想住哪间就住哪间。不过还是先去看看再决定也不迟。顺道先生也选一间。”看不得小姑娘委屈的眼睛，还是开口替她解了围。

        刘传敬原也是怕懿儿所言得罪周季衍，既然周季衍不在意，他自然也就不再多说。

        最后，小姑娘终是得偿所愿，住在了离主院最近的院子里。

        “小姑娘会选房子，我看过了，除了主院就这个院子最好！”终于平安到了益州安将军心情大好一走进来不免说笑几句。转头看到周季衍皱眉看着他，突然想到正事还没说忙道“殿下主院一切安排妥当了，还有府内人员也都安排好了。府内看守巡逻都已经交给王承”说到此处又转向众人“王统领最是细心严谨，以后有任何事，任何需求都找他，他就是王府的总管……”

        周季衍扶额，安将军今天的话实在是有点多，还详细地交待起事情了。刚想出声打断，房内传来一声惊呼“哎呀！我把今天姑娘的药给忘了，我去找曹军医拿药！”阿圆边说边往外跑。

        “你知道曹军医在何处吗？”

        “阿，不知道！”安将军一说圆圆这才反应过来，现下可不是在路上，进了府她还不知道去何处找曹军医呢！

        安将军“走走走，我知道，我带你去！”边说边上前带路。还不忘回头嘱咐周季衍“殿下，请在此稍等片刻。卑职回来随殿下回主院，有事商讨。”

        “去吧”周季衍无奈摇头。

        “平安到了益州，大家都卸下防备，轻松自在了许多”刘传敬也是觉得难得的自在。

        “是啊，连安将军这样征战沙场运筹帷幄之人，今日也咋咋呼呼的”说完周季衍和刘传敬相视一笑。一个远离长安，一个逃离南梁，皆是告别过去，如释重负。来到益州，便意味着新的开始，一切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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