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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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和宇又来了。

        趁张远朝出去接开水的间隙，一个箭步冲进来：“方哥！给你送点东西！不止高档还稀有，就售卖一百条，雯姐花了大价钱费了好多心思的——”

        张远朝闻声而来，杨和宇嚷道：“轻点！我会自己走！你手里还拿着开水呢！”

        “哎！让你别来你不听！整天偷偷摸摸的！”

        张远朝把水壶一丢，勾低他脖子使劲踹。

        杨和宇惨叫着，却抻长手不让礼盒遭殃：“很贵的！农哥别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俩关系这么好，你别连门都不让我进呀……”

        “打是亲骂是爱！”张远朝已经把他蹬到门口，堵住门，“再说，咱现在成世仇了，你这条腿可向着外人拐，是吧，小狗腿子？”

        “……”

        杨和宇执着于把东西送到，跟张远朝斗了一会儿，突然抬高手要把礼盒扔进来，被张远朝发现，手一挥打了出去。

        张远朝哎呦着，使劲甩了甩手：“你他妈有病就治！那女的给你喂的啥牌子迷魂汤？”

        他冲过去要干架，方煦从后面把人拽住。

        “行了。”刚才他一直坐在位子上，头也没抬，杨和宇是真热脸贴冷屁股型。

        张远朝不服，一边揉手一边吼：“都告诉你进黑名单了，还来，找打啊！”

        捡完礼盒，杨和宇柔弱地揉着肚子。

        “我就是来送个东西。”

        “不许送！不许来！”张远朝怒了。

        杨和宇却不管他，又把礼盒捧过来：“雯姐说是伯母最喜欢的，新货一出来她就抢了……”张远朝抬脚去踹，杨和宇往后退，“她让你回家时候带回去。”

        说着把礼盒往地上一搁，转身要跑，结果没起步，被后面壮硕的肌肉男震住。

        张远朝大喊：“干他！”

        韩山没动，恶狠狠地蹬着杨和宇。

        对方一哆嗦从旁边钻过去，跑开时后背被砸了——是那个礼盒，韩山丢的。

        张远朝遥遥吼：“下次别来六楼，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寝室门“砰”地关上。

        张远朝痛心疾首：“山哥，撸完铁，你不打他？”

        韩山挠挠头：“我是寝室长，不带头。”

        张远朝骂：“没种！”又加了句，“这身霸气肌肉给我就好了。”

        不会挨打了。

        “……”

        他们闹着，方煦继续玩笔记本里的逃生游戏，他实在是游戏黑洞，好好的“逃生”游戏被他玩成了“赴死”之旅，无限重开。

        张远朝看了一眼，马上抢过键盘：“还好这游戏没有次数限制，我走，你给我调视野。”

        方煦叹口气：“真挺难的。”

        “你去看看评分，小学生玩得都比你强。”张远朝又委婉下来，“你跟我玩我的游戏，我肯定带你，但这小学鸡游戏……”

        方煦说：“不玩就走。”

        “……”

        跟张远朝配合，不一会儿就刷新了最高生存记录。

        结果不错，就是过程巨烦，张远朝就是个大碎嘴子，话不停，嗡嗡嗡——方煦等到时机，一个不配合，人物被怪兽吃了，张远朝目瞪口呆，嚷着“这都能输”绝望离开。

        方煦又开始死循环。

        韩山突然问了句：“要我帮忙吗……你没事吧？”

        他愣住，勉强扯出笑：“没有。”

        43

        杨和宇只是穿插，周雯的攻势已经开展许久，只要出了寝室楼，哪里都可能有周雯，有她小心翼翼的接近和示好。

        她在哄人，虽然这不是哄能解决的事。

        在一个不再顾及面子的女孩的强烈攻势下，方煦很无奈，尽量躲避，也不免有许多避无可避的时刻。

        专业课，周雯坐在他右边，左边是裴斯遇。

        他面色如常，只是很少抬头看幻灯，抬头势必能看到周雯，其实低着头余光里也全是周雯，但他还想挣扎一下。

        书上的字不过脑，老师的话也不进耳朵，他埋着头死磕。一节课下来，后槽牙咬得发酸。

        周雯这是在干嘛呢？

        方煦想把她拽出去，但老师在前面坐着，后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想变成实打实的焦点，强硬不起来，铃响往桌子上一趴，背对周雯，表明态度，但是这边——

        裴斯遇好像在拿书包。

        方煦猛地横过去一只胳膊，横完又怕别人看见，很快收回来，用一双欲哭无泪的眼睛瞅着他。

        如果论坛里聊起这件事，三个当事人，并排坐，可不就是修罗场？他裴哥本来就不想掺和进这件事，要走也是人之常情……再说这人已经帮过自己一次，不该再被牵扯进来……呜。

        他走了，就把他座占了……

        方煦默默说服自己，可心里十分不痛快——明明这段时间有交情了，怎么可以背信弃义！

        只见裴斯遇在书包里翻了半晌，掏出一只u盘，随手放到桌子角。

        “我找东西。”裴斯遇把视线移过来，笑得不着痕迹，“以为我要走？”

        “……”

        方煦把脸埋回去。

        然后耳朵里传来一句自言自语：“是要走。”

        他转回去，用嘴型说：“没义气！”

        裴斯遇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再过一会儿，方煦感觉到周雯走了，连带着他的水杯也被拿走，他这才敢瞟了眼，然后坐直身子，点点桌子又踩踩地，一腔憋屈无处撒，转向旁边：“你不是要走吗？”

        “说你。”裴斯遇侧过头，“本来想让你坐回去。”

        对呀，方煦拍了下脑袋——后排宝座还留着呢，身边有俩大兄弟，没人可以插足。

        可眼睛亮了一瞬，又熄下去。

        裴斯遇说“本来”，因为水杯被拿走了，方煦在“痛失杯子”和“两节课清静”中徘徊，看了看裴斯遇，又把头埋进胳膊里，默默长叹。

        “不说清楚吗？”

        裴斯遇声音很轻，大概只有他能听见。

        方煦很无奈：“说不清楚。”

        第二句带着闷气：“不想说。”

        第三句咬牙了：“已经分了。”

        第四句声音稍大：“我怎么办！”

        这回没等到裴斯遇利刃般的见解，等来他的水杯，透明壳里是粉红色的液体，像是奶茶，热气氤氲。

        方煦扭过头：“我不需要，别动我东西。”连周雯的眼睛都没对上，匆匆说完，把脑袋埋回去。

        过了会儿周雯小声道：“以前你很喜欢。”

        方煦没回应。

        “不吃早饭的话会胃疼，”周雯说，“这个口味你很喜欢，小煦，你喜欢的……”

        方煦闷声打断：“我吃过了。”

        其实他在食堂只喝了碗豆浆，加完糖依旧寡淡至极，他以前喜欢奶茶，但喜欢过，现在不喜欢了，就应该拒绝。他已经下好决心。

        而周雯也有决心。

        删微信，号码加黑名单，她依然穷追不舍——也许是话说尽了，又或者知道再怎么解释方煦都不会信，她绝口不提宋禾木，开始谈曾经，谈习惯，谈在一起的七年。

        这是最致命，也最让方煦招架不住的。

        七年，周雯能了解他到什么程度？也许是全部，他这个人无趣透了。

        被逼无奈，方煦坐回杨羿和张远朝中间，后面是大壮，前面也是几个男生。周雯掺和不进来，就在教室外等着，影子孤零零地，单薄瘦弱。好多次，方煦都在想——

        翘那么多课，不打算上学了？

        那么重视的比赛不准备了？

        是请他原谅？想重新在一起？

        他们之间还有意义吗？

        这次周雯没有找任何人帮忙，一头扎进舆论里，义无反顾，在乞求他回头，只要他回头。

        那份属于周雯的骄傲好像回来了。

        但方煦不妥协。

        当周雯穿着那件带着“日句”的粉色卫衣，拿糖葫芦做成的“花束”，等在男寝楼下，方煦早就关了手机，闷头操作电子游戏。

        张远朝拿好外卖回来说：“天气不错，你女朋友在晒太阳，真会挑日子。”

        方煦已经闯到第43关，游戏简单，十分耗时。恰好，他现在最想消耗的就是时间。

        第52关，张远朝出门。

        第53关，这人回来，又揶揄道：“长发飘飘，穿得粉嘟嘟，拿着糖葫芦，来骗小孩的？幼稚！”

        第75关，张远朝锤了下键盘，砸门出去。

        第79关，杨羿和张远朝一起推门进来，又走到阳台，把阳台门关紧，依稀有声音传过来。

        “是不是非死皮赖脸在那儿杵着，早上到现在太阳都要下山了，她自己不难堪，别人还难堪呢。”张远朝嚷嚷着，“以后谈恋爱就不能找这种，狗皮膏药！人面兽心……”

        杨羿阻止他：“积点口德。”

        “她怎么不积点德！论坛里都说成什么了！就说那里面傻逼多，道听途说还他妈搞得头头是道。”

        “……”

        第104关，张远朝接了个电话。

        “我服了！连自己都算计！”说着冲出去。

        也是那个时候，方煦把鼠标松开。

        刺啦一声，椅子被蹬开，卫生间传来几声干呕。只吐出点酸水，胃里烧烧的。水流声哗哗，他扶着水池边，往脸上浇了几捧水，然后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

        杨羿关了水龙头，递来一杯热水。

        方煦接过。温热的水从食道流下去，胃里不烧了，却蠕动得更嚣张，他捂住肚子蹲下去，闷声不吭，最终没忍住，问道：“我不该下去，没错吧？”

        蹲在他前面的杨羿沉默一会儿，道：“你不要自责。”

        再后来，张远朝回来说：“被救护车拉走，好像是低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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