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愁绪是在意的开始

翌日。

        任随暮一早收到壹心公司的审核结果，完美通过。

        她在小组工作群里通知了这个消息，大家都很高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昨晚的努力没有白费，过错也总算补救回来了。

        任随暮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拿出更好的精神状态工作。

        处理好工作上的事后，她给外婆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接通了。

        “喂，外婆。”

        对面很快就有回应了：“暮暮啊，在外面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外婆还是这样，总担心她在外面过得不如意，这番关心让她心里很暖。

        她语气温柔：“没有啦，工作都很顺利，就是想你，想吃你煎的荷包蛋了。”

        她听到外婆在那边轻笑了一声说：“想吃就回来，外婆给你做，嗯，外婆也很想我们囡囡啊。”

        “我就知道外婆最好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别太操劳了。”

        “我啊，都是些老毛病，没什么大事，倒是你一个人长期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外婆语重心长地说道。

        任随暮：“老毛病也不能忽视，记得定时去医院体检，还有……我妈怎么样？”

        “她啊，挺好的。你跟你妈就是一个性子，要强，倔强，明明都很关心对方，就是不说。唉……”

        听到外婆说的话，任随暮沉默了。还好外婆及时岔开了话题，她们又闲聊了许久。

        她的家乡在木茶古镇，是产茶原乡，也是旅游胜地。最近茶园很忙，听着外婆讲茶园趣事，就仿佛自己也在家经历过一般，她很喜欢家乡的味道。

        挂了电话，她陷入沉思。

        如果没有那年的事情，大概她的家庭会很圆满，很幸福，可惜天不遂人愿。

        任随暮人生的前几年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外婆都很宠爱她，但变故就出现在她八岁那年。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因为下大雨的缘故，老师让同学们先在教室里做作业，等雨停了再回家。因此任随暮比平常晚回来了半个小时，到家时天色暗黑，几近黑夜。

        刚上三年级的她这次考了第一名，老师还发了奖状，她要拿给爸爸妈妈看，小孩子的欢喜总想第一时间和父母分享。

        就在她准备开门进屋时，发现门没关紧，里面传来了东西摔在地上的碎裂声，还伴着不时的争吵声，那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记忆中恩爱无比的爸爸妈妈吵架了。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老天似是也知道她的心情，刚退下去的雨势又卷土重来，她推门进去。

        刚还在吵闹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一起看着她。

        任沿风最先反应过来，去接小随暮的书包。可那个时候的她倔强，认知不完整，她觉得如此严重的争吵是父母不爱家庭、不爱她的表现。

        她忍受不了心理的落差，把书包用力地砸到地上，对着他们大喊：“吵什么吵，我恨你们。”然后转身跑出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钻进雨幕之中。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人间的污垢都冲刷干净。

        任沿风和周冉夫妻俩立马去拿伞，冲出去追孩子。

        雨滴大得砸在脸上生疼，可任随暮小小的心灵更受伤。在她的世界中，爸爸妈妈很爱彼此，从不吵架。这是她记忆中父母第一次闹得这么凶，今晚发生的一切，打碎了她美好的世界，幸福的王国开始崩裂。

        任随暮在大街上跑着，大雨淋湿了她的衣服，好冷好冷！她知道爸妈在后面追她，不停喊她的名字，可她任性地就是不想理他们，她没有停，一直跑，一直跑——

        任随暮什么也不顾地跑向对面。

        忽然一束强光射向她，她转头一看，一辆大货车迎面朝她驶来。

        她吓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脚步一动不能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任沿风冲过去用力把女儿往路边推，而他却来不及躲避这场意外，一瞬间，天旋地转……

        紧随其后的周冉只见自己丈夫被车撞得呈抛物线状飞起来，后又重重地摔落在地。

        任随暮倒在路边，划破了手臂，她从地上爬起来之时，看见爸爸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怵目惊心。

        很久之后再回忆起这一天，任随暮的记忆中只有漫天的瓢泼大雨和轰鸣不断的雷声，以及无穷无尽的鲜血，似乎要汇集成一条血河，流淌不息。

        在送往医院的一路上，八岁的任随暮吓得一脸惨白，精神恍惚。

        几个小时的抢救之后，任沿风因为伤势太重，回天乏术。

        那一夜，是她小小的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夜。

        医生宣布了病人的死讯后，妈妈冲进手术室，趴在爸爸的病床边大声喊着爸爸的名字，泣不成声。

        任随暮害怕极了，走过去抱住妈妈，想安慰她，可一向温柔的妈妈甩开了她，她没有支撑住，摔到了地上，划破的手臂又开始流血了。

        妈妈语无伦次地骂她：“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任性乱跑，阿风怎么会出意外，他怎么会离我们……而去……”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淹没在了哭声里。

        这话像针扎在身上一样，任随暮被扎得体无完肤。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没有爸爸了。而她的第一名奖状还没有给爸爸看，她的幸福王国彻底破碎，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自己。

        从那之后，周冉对女儿越来越冷淡。她知道是意外，没人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女儿也还小、不懂事，不应该将失去丈夫的悲痛发泄到女儿身上。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看到女儿就会想起丈夫的逝世，她恨自己的矫情，更恨自己与丈夫生前最后一次讲话是为了莫须有的矛盾争吵，而今成了永远的遗憾。

        久而久之，周冉对女儿越来越“漠不关心”，与女儿的关系也逐渐疏远。

        任随暮明白父亲的离世是为了救自己，内心充满愧疚。她也知道妈妈因为爸爸的原因一直在怪罪她，可她无法反驳，的确是她的任性害了爸爸。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自责，内疚。

        如果当初她不那么任性就好了，如果当初她不乱跑就好了，如果当初被车撞的人是她就好了……可是，人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如果呢，也根本不会有“如果”的存在。

        江心别墅。

        早上，兄妹二人和卓老爷子一起吃早餐。

        卓启茗边吃边问：“小馨啊，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有什么计划呢？”

        卓聿馨似是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快要到了，过了生日，她就二十三了。

        爷爷又问：“要不我给你搞个盛大的生日宴，顺便欢庆你回国，让那些世家公子知道你回来了。而且，你现在也毕业了，有没有个心仪的对象，谈个男朋友啊？”

        听到最后，她明白他的用心了。

        她不喜商业上那套虚与委蛇，这种宴会说白了就是商业聚会，利益交错，于她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她也不爱跟一群不熟的人凑热闹。

        “不用搞宴会，我叫几个好朋友来家里聚一聚就可以了。”

        “可是……”卓启茗欲言又止，生怕惹得小馨不高兴。

        “没什么可是的，至于谈恋爱的问题，我还小，不着急。您看我哥都二十九了，还不找女朋友，应该多催催他。”卓聿馨机智地把问题甩给了自家哥哥。

        一直在安静吃早餐的卓聿航抬头看了馨馨一眼，里面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卓聿馨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一点儿没被威胁到。

        卓老爷子听孙女的话，觉得挺有道理。小馨现在还小，确实是他有些太着急。但阿航不一样，再过一年就三十了，都说“三十而立”，他这样还怎么立啊。可昨晚跟他提过，他也没什么反应。实在不行的话，直接给他安排相亲算了。

        卓启茗正欲开口，卓聿航却突然起身说：“爷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公司了。”

        “哎，你这……”卓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呢，人已经出门去了。

        卓聿馨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好给她的礼物呢？昨天她一忙就忘了这茬。

        她赶紧追出去。

        苏昂开车等着，卓聿航正准备上车。

        卓聿馨一把冲过去，手伸到他面前：“等一下。”

        一只脚已踏上车的人，收回了脚，转身，看着面前这小姑娘。见她伸着手，他用眼神示意她有事快说。

        “我的礼物呢，你昨天说好给我的？”

        原来是这事，他说：“以后在爷爷面前少提我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

        刚才在里面的气势全蔫了，可卓聿馨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可是，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你看你都快成老男人了，你们该不会是……”卓聿馨看看他，又看看恭敬站在旁边的苏昂，一脸惊讶地捂住了嘴。

        卓聿航恨铁不成钢地推了她脑袋一下：“你这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我这是合理想象，谁让你……“

        “嗯？”这一声拖得特别长。

        为了礼物，还是闭嘴。卓聿馨硬挤出一抹笑：“没事，您随意。这大周末的，你还去公司上班啊？”

        “全年无休。”

        卓聿馨内心诽腹：工作狂又出现了，赚那么多钱也不知道给谁花。那我就先替我未来嫂子花着啦！

        她一阵谄媚：“辛苦了，哥。”

        卓聿航不买账，直接说：“微信。”

        “啥？”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让她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然而她却不能反抗。

        卓聿馨只能拿出手机，当着哥哥的面，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这次总可以告诉我礼物在哪了吧。”

        “我书房的桌子上，自己去拿。”

        卓聿馨心花怒放：“好嘞，谢谢我亲爱的哥哥。你快去工作吧，拜拜！”

        话一说完，卓聿馨就大步跑回屋里去了。

        卓聿航转身上车，车子启动，驶离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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