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JFQ.02

谢瑶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挺直腰杆，姿态漂亮地转身看向他，嘴角悬着半分笑意，“早认出你来了。”

        蒋方渠的目光很深，在他的注视下，她自认为这句话欠妥，又补了一句，“没想到你是秦先生的朋友。”

        蒋方渠还一如往常般恶劣，没有接下半句，以至于突然陷入沉默。

        气氛有些尴尬——

        她收紧捏着门把的手，暗自下决心，再等三秒他要是不说话就走。

        她开始默数。

        三——

        二——

        “我不是他朋友。”蒋方渠嗓音有点湿哑，“玲玲是我表妹。”

        缘分还是真是其妙。

        有人说，你每天见的人可能就是最后一面，所以每天都在道别。

        她和蒋方渠三年没见了吧，她拼命就想见的时候，望眼欲穿见不到。

        她反而放下了，他又站到她面前，风轻云淡介绍自己。

        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秦先生其实人挺好的，很细心，就是……”她回想蒋方渠进来一幕，想尽词语美化秦先生。

        “是么？”他声音不大，轻嗤，像嘲讽又像本就是这个态度。

        —

        谢瑶从酒店出来，微凉的风让她瞬间得到了解脱。

        整个后背都汗湿了，黏在身上并不觉得凉快，她卸了力气靠在公交站台，低头解锁手机看时间，在看向四周。

        脑子里不自觉回播和蒋方渠重逢的场景，没有符合她演练过千种可能之一。

        新娘是他表妹，怎么就那么巧！

        转头想想，秦先生那么龟毛的人当他妹夫，谢瑶不厚道地笑了。

        也不知道蒋方渠那么怕麻烦的人，怎么忍受秦先生的。

        “谢瑶！”同事快步走来，将一叠资料交给她，又看了一眼手表：“我那个客户突然打电话要见面再沟通细节，我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同事在软件打了车，她忽然小声问谢瑶：“秦先生跟他女朋友吵架了？因为前任？”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他俩在北门大吵一架，好像听见什么前任大榕树之类的。怎么回事？”

        谢瑶省去了他们吵架的剧情，复述了一遍。

        “不到24小时就婚礼了，造景团队马上要开工，他要大榕树？他自己去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客人的要求奇奇怪怪，谢瑶见怪不怪。

        “婚姻因为前任吵架还挺晦气。”同事歪着头感慨，忽然把目光转到她身上，“谢瑶，你这么乖，应该没谈过恋爱吧？”

        谢瑶一看就是那种乖乖女，而且入职这三年，差点把命都卖给婚策，不像是有对象的人。

        谢瑶语气很淡：“谈过。”

        同事倍感惊讶，“真的假的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谢瑶：“分了啊。”

        说完，她挤出笑容，露出浅浅梨涡。

        “我天，看不出来啊，他怎么舍得跟你分手的。”同事义愤填膺，谢瑶都怀疑，若是那人站在面前，同事指不定给他一巴掌。

        细想一下，又觉着不对，那人就在楼上呢，除了寒暄什么都做不了。

        “你前任现在混得怎么样？”

        谢瑶不想深谈，信口胡诌：“坟头草都两米高了吧。”

        “啊？”

        这招果然灵验，同事一脸惋惜，果然不再往下刨根究底。

        两人不说话，站了几分钟，同事就离开了。

        谢瑶眼神漫无目的四川晃，余光忽地瞥见不远处路灯下的人，心脏重重跳了跳，后知后觉痛感在弥漫。

        算不上很痛，但不容忽视。

        蒋方渠靠在路灯边，大概听了全程，所以看过来的目光冷冷的。

        真是倒霉！

        几秒后，蒋方渠温吞起身，朝着她走过来，步伐不重，几乎没声似的。

        等人到了身前，谢瑶的视野被高大的身影笼罩，忽地抬起视线，不解看向他，脚下同时往后退。

        她往后退一步，他就往前进一步，直到鞋尖抵着鞋尖，她退无可退才贴着玻璃广告箱停下。

        灯管炙烤的灯箱温度很高，本来就闷热，后背往灯箱一靠，浑身瞬间热了起来。

        心脏没出息，跳得很快。

        “你有什么事吗？”

        她紧张得嗓子干涩，发出的声音不够完美。

        蒋方渠没说话，只是垂眸，浓黑眉毛下目光深沉，偏生与身上那股散漫的浑劲儿不相符。

        离得距离近了，也没什么光线阻隔，她能清晰地打量他，脸还是好看，黑了点，多了几分硬挺的气质。

        他眼角有道很浅的疤痕，没有让他破相，反而让他男人味有增无减。

        “看够了吗？”

        谢瑶定了定神，“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不是看别人。”

        蒋方渠被她的话逗笑，勾唇反问：“看鬼？”

        谢瑶确认他听见了方才的对话，大着胆子反驳：“难道你是鬼么？”

        蒋方渠移动脚步往前推，谢瑶退无可退，正要将他推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烟味随着懒洋洋的嗓音一并落下：“谢瑶，那你还挺招鬼惦记？”

        谢瑶呼吸一滞，脑子像是生锈的齿轮，每转动一下就发出吱呀地悲鸣，最后彻底罢工，丧失思考他这句话意思的能力。

        空气像浆糊，黏糊地黏在两人之间，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而属于他的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一直往鼻子里钻，反复勾起过往的回忆细枝末节。

        就在她试图反复重启大脑时，蒋方渠往后退开，两人之间有风涌动，她重新获得新鲜空气。

        他从裤子里拿出一部黑色手机，手指打开锁屏，递给谢瑶。

        谢瑶没接，不解地看向他，他垂着眼皮，睫毛挡住视线，下巴点点屏幕，“秦未与不是让我跟你聊婚礼细节？”

        他一直握着手机，虎口的狰狞疤痕暴露在空气中，谢瑶记得他以前没有这道疤痕，这三年他经历了什么，怎么眼角和手上都受伤了。

        可能感知到她又盯着他的疤痕看，他动作极快的把手机塞她手心，垂下手，拇指收食指下紧握着，指尖有些暗色痕迹，像是在哪里蹭到的。

        谢瑶做不到真正拒绝，于是默认同意添加。

        但这个人，自己连微信都不打开，万一给她看到了不好的消息。

        僵持了几秒钟，谢瑶点开他手机，蒋方渠的手机很干净，除了必要的社交软件，再无其他软件，桌面干干净净。

        谢瑶很轻易点开微信，聊天界面一如桌面般干净，置顶了几个群，全都是以“云开市消防支队”署名。

        “你当消防员了？”谢瑶没忍住随口一问。

        蒋方渠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输入自己的微信账号，又问：“危险吗？”

        这次蒋方渠只是盯着她输入的字符，没有回答，谢瑶点了申请好友，便把手机还给蒋方渠。

        “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谢瑶要乘坐的49路公交车靠站，她跟他道别，艰难地迈开步子上车。

        “谢瑶。”嗓音从背后传来。

        她几乎第一时间转身，对上他不太明亮的眼睛，嗓音哑涩：“很不安全。”

        他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谢瑶点点头，司机按下电动门，两人隔着一扇玻璃，蒋方渠双手插兜，目光始终盯着她。

        谢瑶不明白他突然想做什么，只是礼貌性挥了挥手，便朝车厢后面走去。

        她坐在倒数第二个位置，侧着脸，余光里蒋方渠一直站在站台，挺拔高大，像一棵矗立的松树。

        人影一点点变小，直到他从视野完全消失，她才暂时收回目光，低头去找手机。

        解了锁，点下同意好友请求，她顺着头像点进朋友圈。

        如预想一般，他的朋友圈也很干净。

        最新一条朋友圈更新于423日。

        他分享了一首网易云歌曲——《你就不要想起我》

        “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夜长梦还多/你就不要想起我/到时候你就知道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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