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姚天天的电话打过来时，钟清正在指导雇主家的小孩做数学题。

        手机先是振动了一下接着疯狂响起来，声音刺耳。

        这手机是四年前的款，最近听筒出了一些毛病，钟清脂玉一样的手指了指最后一道大题，柔声说：“你先自己看看答案。”

        然后才把手机拿起来。

        “喂。”她看到了来电显示，“天天，什么事？”

        “今天周公子的生日，你来不来啊。”

        姚天天口中的周公子是周京杭，钟清的男朋友，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四年了，前一周，因为周京杭不让她外出兼职这件事，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每次吵架，周京杭的处理方式都是冷战，他会好长时间不联系钟清，给彼此之间一个冷静期。钟清不太会哄人，有时候也会主动道歉，不过一般都是还没开始哄，对方气就消了，主动来找钟清，两个人一起吃个饭，就算和好如初。

        这次冷战时间最久，周京杭已经将近一周没出现了。

        钟清问：“他让你问的？”

        “可不是。”姚天天颇为无语，“周公子今天给我打了六个电话，强调了十遍今天他生日，强烈要求我带室友去，你说什么意思！”

        姚天天和钟清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以后，留在北京租房子找了工作。而钟清今年才考上了政法大学研究生，如今还没开学，来北京以后，一直住在她那里。

        闻言，钟清能想到周京杭跟姚天天打电话抓耳挠腮的样子。

        忍俊不禁。

        “我会去的。”

        “好嘞，我现在就给周公子回话去。”

        挂断电话，钟清偏头看了一眼小孩。小孩叫苏高轩，小学六年级，性格有些腼腆，不爱说话，头脑还可以，就是注意力不太集中。

        钟清也不怎么爱说话，所以这一周下来，两个人相处的还算可以。

        苏高轩咬着笔盯着最后一道大题看了许久，思绪不知道又飘到那里去了。

        钟清两手指轻敲桌面，他回了神。

        “看得怎么样？”

        “不懂。”

        同类型的题讲了很多遍，明显是没有仔细看。

        钟清没有说别的，扯过卷子，仔细给他讲这道题应该套用的公式，以及公式原理。

        课上到下午五点，钟清只负责教他数学，时间是两个小时，一周四次。后面苏高轩还要学两个小时的英语，是另外一个老师。

        从苏高轩家出来，钟清去了手机售后服务那里，她在几天前就预约了修理。

        刚到店里，姚天天电话又打了过来，先是报了今晚周京杭生日派对的地址，听到她这边有些乱，又问她在干嘛。

        “修手机。”

        “就你那手机别修了吧，都用四五年了，周大少那么有钱，也不说给你换个新的。”

        “用习惯了。”钟清恋旧，“能修就修。”

        “好吧。”姚天天又强调了一遍，“七点啊七点，别迟到。”

        修手机工作人员看了一眼问题，说小毛病，换个听筒就行。

        钟清等了没多长时间，拿到手机，就回了姚天天那，她换了一条白色裙子，是周京杭今年三月初时候给她买的，他说最喜欢的就是看钟清穿白裙子。

        钟清简单化了个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里面是一双鞋，价值五位数，她攒了两个月钱，托以前高中同学在国外买了寄回来的。

        再出门就已经要六点二十了，钟清看了一眼导航，打车过去要半个小时，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姚天天发来一条消息，是一张聊天截图。

        周京杭：【她能来吗？】

        姚天天：【保证来。】

        周京杭：【你别骗我。】

        姚天天：【骗你死全家。】

        钟清刚看完，姚天天消息接着又来了，是一条语音。

        “宝贝，你可一定要来，不然你男人就要逼死我全家了。”

        钟清回她。

        【在路上了。】

        结果钟清忘了晚高峰这茬，半路就被堵在高架上。

        她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前面和后面的车都连成一片，五分钟了，她们还在原地没动。

        手机又震了震，姚天天疯狂地发消息问她到哪了。

        钟清：【堵了。】

        发送了一张堵车照片过去。

        又过了十分钟。

        车往前走了五米不到。

        钟清有些急了：“师傅，咱们这要堵多久？”

        “不好说。”司机师傅对这情况屡见不鲜，“少说也得半个小时。”

        “多了呢？”

        “那就没准，反正今晚肯定能出去。”

        “”

        见钟清没了声，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

        从刚才他就捕捉到一抹清香，是味道很淡的栀子花香。

        仔细一看，人也跟栀子花一样，高颅顶，鹅蛋脸，冷白皮，杏仁眼。

        通透，柔润。

        司机找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

        “估计还要一会儿，喝点水吧。”

        “谢谢。”

        钟清从不拒绝别人的善意，但也不会喝陌生人的水，那瓶水她一直握着，到下车，直接放到车座上。

        打开手机。

        八点零五。

        钟清晚了整整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姚天天消息炸了屏。

        【清清，你到了吗？】

        【清清，你还来吗？】

        【好可怕！】

        【周公子疯了！】

        【他一口气炫了三瓶啤酒！】

        【你快来吧，这气压太低了！】

        期间钟清回复了一条，说了句。

        【快了。】

        后面几条她都没看。

        【来了个女的。】

        【说话好他妈婊。】

        【哇草！他们说那女的喜欢周京杭，清，你快点，你男人要被抢走了。】

        【周京杭说要去厕所。】

        【哇擦擦擦擦擦擦擦，小绿茶也跟着去了。】

        看到这条消息时候，钟清踏进ktv。

        一股浓重的烟味和酒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又吵又乱，所有味道混合在一起，闻起来让人反胃。

        钟清往上翻了翻姚天天发过来的包间号，正抬头一间间看的时候，一下子怔住了。

        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周京杭。

        走廊灯光昏暗，周京杭穿的是她给买的短袖，此时他身姿挺拔，站在墙边，低着头，把一个女孩压在墙上亲。

        女孩抱着他，纤细的手腕上有一条红绳，挂着两颗金色珠子。

        钟清愣在原地，只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头皮发麻，呼吸道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大概有那么几十秒的光景，钟清看到周京杭动了动，离开女孩的唇，头似乎要转过来。

        钟清恍然间惊醒，僵硬地往后退了几步。

        好在周京杭没有转头，他垂眸，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几秒后，他拉着女孩手大步往前面走了。

        良好的家教不允许钟清追上去捉奸，更何况今天是周京杭生日，由很多的朋友在场，钟清不想闹得太难看。

        钟清也不知道怎么走出ktv的，夜里的风没有那么热，吹到她脸上，钟清才彻底回过神来。

        胸口那里像是憋着一口气，她长吁，一点都没有缓解。

        附近有一家便利店，钟清一下午没吃饭，走到门口闻到一股关东煮的香味，鬼使神差走进去。

        在货架上找了一个桶装方便面，走到柜台要了热水和几个关东煮，拿着走到前面长桌坐下。

        明明饿了，看着这些东西，钟清都没动。

        她想起高二时候，周京杭跟职高学生打架。

        那场架本来是打不起来的，但周京杭受不了挑衅，先动了手。

        从医院出来，钟清就生了气，一路上都没理他。

        周京杭便一直在旁边哄她，求她，最后没辙，来了一句。

        “钟皓月，今天是我生日，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钟清冷着一张脸：“骗人。”

        “真是我生日。”

        周京杭拿出手机，给她看当天收到的生日祝福。

        钟清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

        周京杭得寸进尺，跟她撒娇要吃长寿面。

        那时候已经特别晚了，卖面的店铺都关了门。

        钟清带着他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用开水给他弄了一碗经典款方便面。

        周京杭看着那碗面笑得吊儿郎当。

        “行吧，反正都是面。”

        他吃了两口，抬起头。

        又说：“钟皓月，你是不是在这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钟清：“没有，怎么了？”

        周京杭卷起一叉子方便面：“你尝尝。”

        钟清吃了一口：“很普通啊。”

        “那我怎么吃着跟你一样甜。”

        那时候，周京杭总会说这些土到不行的情话。

        钟清笑骂了一声恶心。

        手机铃声打破回忆。

        钟清拿起看了一眼，是周京杭打过来的。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直接挂断。

        之后电话再也没打过来。

        钟清眼前的方便面已经泡糟了，她叹了一口气，随手扔到垃圾桶。

        关东煮却舍不得扔，拿起一串海带。

        吃了一口，凉的。

        店里开着空调，冷风直吹她的脖子。

        钟清举着签子愣了几秒，心后知后觉开始发疼。

        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又到了大脑，然后刺激了她的泪腺。

        到底还是哭了。

        眼泪一直往下掉，钟清脸上表情却没有遍，她木着一张脸，任由泪在脸上流。

        突然——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伸过来，上面是一张纸巾。

        好听的声音也传过来。

        “失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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