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孔雀绿

书见瓷准备洗澡,  看了看满浴室的水渍，转身拆了几个备用的防滑垫。

        虽然怕海生物被水滑倒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滑稽，书见瓷还是把从门口到浴缸的路程,  铺了好几个垫子。

        今茜嗜睡，躺床上用平板刷了会今年高考的试题,  玩了没多久又犯困了,  平板还拿在手里，上下眼皮昏昏困倦。

        她晃了晃头,  想等书见瓷出来在睡，脸埋被褥里，闻着书见瓷的味道,  还是没抵住睡意，打个哈欠睡了过去。

        书见瓷洗好澡,  过来拿走今茜的平板放桌上,  和往常那样,  关灯躺下睡觉。

        黑夜里除了昏暗夜灯，没有别的光源，满室都是淡淡的菖蒲花香，属于今茜的，躺下没多久，左手边便依偎过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她手臂被抱着,  双目看着室内白色的天花板，耳边还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迟迟无法入睡。

        不知道树仙退婚没有……

        脑子里突然想起树仙夸赞许歆时说的话,  年纪轻轻,  才华横溢,  导演圈佼佼者,  纵使她和树仙相识那么多年，仍然无法分辨这是树仙的反话还是真心话。

        能被树仙这样欣赏，或许这段婚姻是不错的选择。

        可偏偏闵树仙给书见瓷打来那样一通电话，让书见瓷失去了判断能力，让她不知道这婚姻于闵树仙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她对树仙的感情很复杂，用尽全力去爱她，还是将她抛弃了的树仙……

        耳尖陡然一片湿热，书见瓷注意力被吸引，下意识侧了下肩。

        她推开今茜的额头，食指一路下滑，滑过眉心，鼻梁，鼻尖，最后到那张调皮的水晶糕软唇，轻轻按压拨弄。

        “好晚了，改天。”

        今茜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书见瓷拒绝的理由总是很合理，肚子大了要节制，还有文案要写，外面来就好，不要太过……

        就算如此，还是会陪着她，安抚她，轻缓又温柔的，不伤到她肚子的情况下，满足她。

        今天还是第一次因为时间太晚，拒绝她的暗示，没有提别的原因。

        今茜没有追问什么，额头靠在书见瓷肩上，叮咛呓语“唔……你抱我，抱我睡可不可以？”

        书见瓷侧过身，手臂搭在今茜后背上，半搂着入怀，全程一语不言，她宁静的状态和内心不符，思绪比窗外敲打玻璃的雨点还要凌乱。

        她怀里的女人很乖，印象里好像没有真的闹过什么，偶尔孕期脾气古怪，也是在她包容的范围内耍小性子。

        书见瓷心头愧疚，在今茜头发浅浅亲了几回。

        “明早去橡树林路买早餐不？”今茜闷闷问，蹭着书见瓷胸口，迷糊音色软糯低沉，“想吃茯苓酱肉包。”

        书见瓷没有犹豫，淡笑“下雨怎么办？叫骑手买？”

        今茜不愿意，摇着头，坚持“你早起去买，要两个茯……”

        她顿住，几次哽咽，吸吸鼻子，还是要书见瓷去橡树林路买，“两个茯苓酱肉包，椒盐锅盔，豌豆蹄花汤。”

        嘤咛细碎的哭腔，再隐忍，还是断断续续捎带着话里掺夹，和一根又一根火烧的铁丝棍般，烫在书见瓷胸口。

        今茜知道书见瓷为什么辗转难眠，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这样难受，可她又抹不掉书见瓷过去的那段感情。

        她甚至想，要让书见瓷去看看才好，不看老惦记着，可能看了才会真的断掉牵挂。

        橡树林路，是闵树仙的婚车必经之路。

        “今老师……”

        “你对会长愧疚，觉得会长跟不爱的人结婚，和你相关，因你受缚，现在躺在我身边你也对我愧疚，亲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心虚吗？我烦透你这个样子了！”

        今茜越说越气，对书见瓷手脚并用，又踹又推，以前打打闹闹她还克制着力道，下手和棉花一样，现在是真用了劲，在书见瓷肩胛骨，手臂，锁骨，脖颈等部位都挠破。

        她变成了可怕的疯子，像个不能自控情绪，歇斯底里的妒妇。

        她讨厌闵树仙，三番两次找书见瓷，让书见瓷烦心，让书见瓷不得不放大愧疚。

        今茜从床上坐起来，眼睫湿濡“为什么你和会长在一起十年，我可以做到不出现在你面前，现在你跟我交往，会长却不能做到？我以为做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原来不是……”

        她理解十年的感情完全放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书见瓷已经没有再去找会长了。

        会长为什么还要屡次三番介入书见瓷的生活？总是跑来说些云里雾里的话。

        书见瓷没顾着身上的抓痕，起来理顺今茜乱掉的长发，捧着今茜满是冰凉泪液的脸，几经酝酿，到嘴边都压了下去。

        最后只是简洁苍白道“我不爱树仙了。”

        “你不爱她，你心疼她！”今茜推开书见瓷的手，哭到打嗝，琥珀色的双眼红肿不堪，“大晚上还想着前女友，你怎么不抱着她睡？还亲我头发两下，可怜我么？施舍我？”

        书见瓷听这话越扯越离谱，皱眉“说的什么话？怎么会是可……”

        不等书见瓷说完，今茜发好大一通脾气，“不管，你明天早上九点就去橡树林路买早餐，一定要去，你不去……我就，就不吃了，我一整天都不会吃东西的。”

        那恶狠狠的威胁，起到了一定作用，书见瓷没有再拒绝。

        今茜躺回床上，被子一盖，故意把被子都卷自己身上，背对着书见瓷睡。

        她等啊等，竖起耳朵，想等书见瓷过来和她要被子，结果等来的，是书见瓷从衣柜翻出来另一张被子，她们两个就这样分被窝睡。

        今茜眼睛酸酸胀胀，又难受上了。

        夜深。

        雨渐渐小了不少，还下着毛毛雨，动静小到，室内完全隔绝掉。

        书见瓷半睡半醒，感觉脚的那头被窝掀开一角，空调冷气骤然灌进来，紧接着是温软的热源，贴着她脚边一点一点爬上来。

        她装作不知，闭目沉睡。

        今茜趴在书见瓷枕的另一半枕头，给书见瓷脖子吹吹，温润的唇舌舔舐上半夜被她挠过的伤口。

        她难过地轻声嗫嚅“对不起，我是不是变得好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今茜现在才看清自己的内心，她说的每一句和会长有关的话，都是在装大度。

        她还白痴的让书见瓷担心会长就直接说出来，不要拐弯抹角找别人打探，要是书见瓷真那样做了，她会提前发疯的吧，不会隐忍到晚上。

        书见瓷微叹，掌心摸上今茜耳朵，“我道歉才是。”

        今茜脸贴上书见瓷下巴，手指小心翼翼抚过她指甲留的抓痕，“知道错就好，我原谅你这次，下回不许这样了，听见没？”

        书见瓷“……”

        今茜蹭着她肌肤咕哝，“听见没有？不准再想着别的女人睡，我好生气，我会气疯的。”

        她嘴上说着生气，对书见瓷又亲又蹭，像只做错事后在讨主人欢心的小奶猫，噫呜撒娇，嘤咛软语，磨人的很。

        今茜大可以理直气壮指责书见瓷的不对，反正书见瓷不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书见瓷是认理的，还爱疼女朋友。

        但她舍不得再凶书见瓷，刚刚入睡凶的那几下，她都后悔了，她不喜欢跟书见瓷分被窝睡，她要和书见瓷贴贴睡。

        两人黏糊了好一阵，今茜试探性的在书见瓷脖子上种草莓，吮出一个暧昧印记，悄悄观察书见瓷反应。

        书见瓷不回应，也没有制止，今茜又陆陆续续在别的空白部位，都吸了草莓。

        她的小心机，被书见瓷默许。

        翌日天亮。

        九点左右，书见瓷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起床。

        她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出门。

        外面还在下毛毛雨，雨水不大，书见瓷随手拿了把伞，漫步在雨地，朝橡树林路走去。

        她头发没有梳，哪怕是刚起床的模样，柔顺的发丝并不凌乱，垂落在胸前腰间，黑长直，很文艺风、淑女。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包子铺人最多的时候，她在边上排着队，周围人群纷纷侧目马路，嘴上还津津乐道。

        “我就说嘛，前几天新娘子的姑姑在石经寺求了吉时，九点准能看见迎亲车队。”

        “奇了怪了，两家这么有钱，怎么没整个豪车什么的？”

        “傻呀，人许歆是什么来头？中戏才女，爷爷是唱京剧的名角，家庭文化底蕴厚着呢，整个几十辆的豪车，多像暴发户？”

        “我看这样就不错，低调内敛，很有品味。”

        ……

        书见瓷合上雨伞，走进包子铺的棚里，音色清然“老板，两个茯苓酱肉包，还有椒盐锅盔。”

        她没有带手机出门，从钱夹拿出张五十元现金，耐心等老板给她找钱，一手提着包子，一手把零钱装回钱夹。

        书见瓷走到在别的档口，她穿过人群，匆匆合上的伞再次打开。

        “一份豌豆蹄花汤，打包。”

        话音刚落不久，她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正要了一份和她同样的汤。

        “豌豆蹄花汤，不要葱，不要辣，打包。”

        档主应了句，抬头一看“好嘞！哎呦……新娘子怎么也跑来吃蹄花汤啦？累着了吧？”

        转头又对书见瓷乐呵，“妹子，你看我先给后面这位新娘子做一份，她肯定赶时间急着呢，咱就当蹭喜气了哈。”

        书见瓷点点头，往旁边站了点。

        四周都围着人，来看新娘子，对女人美艳动人的姿色惊叹不已，随后一阵热议，还没有见过哪家女娃结婚，会半路下车跑来早餐档口吃蹄花汤的。

        闵树仙的妆容格外厚重，遮住了脸上的淤青，她的长相，幸好浓妆淡抹总相宜，化这么厚重的妆也尽显冷艳。

        眼看老板都快打包好了，最后还是闵树仙先开的口，“只买一人份？”

        书见瓷由始至终都没望向闵树仙身上，淡淡解释，“嗯，今天想吃豆花。”

        言下之意，这些是给今茜买的。

        闵树仙秒会过意，目光落到书见瓷脖子上，即便特意穿了高领衫，那密密麻麻的吻痕还是刺目的露出不少。

        她眼神呆滞了几秒，挪开了。

        书见瓷又道“树仙，我换手机号了，以后你有事找我，可能不太方便联系。”

        “好，不方便就算了吧。”闵树仙笑了笑，接过打包好的蹄花汤，没有付款，看着书见瓷，和老板示意“算她的。”

        闵树仙离开了，来的时候像阵风，走的时候也像阵风。

        她上了婚车没多久，到另一个路口再次喊停。

        她走进早餐店，要了一碗豆花，“我要甜的。”

        老板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面前穿婚纱出现在店里，要甜豆花的女人，“不好意思姑娘，甜豆花卖完了，只剩下咸豆花了，您要早来一点，刚还能买着呢。”

        闵树仙没有买剩下的咸豆花，失魂落魄走出早餐店。

        早来一点，要多早……

        ＊

        回到公寓。

        书见瓷把买来的早餐放在桌上，正打算叫今茜起床，人已经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

        今茜坐在沙发上，还有点迷糊，数着桌上的东西，“茯苓酱肉包、椒盐锅盔、蹄花汤……咦？你怎么没有买你那份？”

        “你做给我吃。”书见瓷还没睡够，昨晚闹那么厉害，大半夜都没睡，九点又爬起来给今茜买早餐，“我睡个回笼觉，你下碗鸡蛋面给我，老婆。”

        她靠在今茜身上，声音懒懒。

        今茜刚刚还迷糊着，听到那声称呼，一个激灵，“想使唤我，叫老婆没用。”

        书见瓷好奇问“那要叫什么？”

        “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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