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锋

“妈妈……不要嘛……我想吃肯德基……”

        “你再不听话信不信我把你卖了！”

        “呜呜——”

        熊孩子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在母亲后面跟着跑，结果天色太黑，没留神绊倒了井盖。

        “啊！”

        “宝儿！”

        母亲还没跑回去扶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漆黑的屋檐下面走了出来，扶起了孩子。

        他身形看起来瘦瘦高高，凑近了借着光瞧就会发现，他其实身形并不单薄，脸上文质彬彬地带了副眼镜，见人未语先笑，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宝儿你没事吧！给妈妈看看……”

        看见儿子只是哭闹而并没受伤之后，母亲明显松了一口气，“谢谢您了啊，真是很抱歉……打扰您了……”

        高个男生摆摆手，“小孩子嘛，我以前也不好养。”

        “真是谢谢您了……宝儿，给哥哥说再见！”

        男生走到光下，向他们挥手作别。

        今晚的花店门口，就有了一个高个帅气的人模。

        等到低低的抽噎声渐行渐远，等到眼前的街道空荡冷清，等到万家灯火渐次熄灭，等到垃圾桶旁边的蟋蟀声响亮清晰，男生才从雕塑的状态恢复了生机一样，拿下眼镜用衬衫细细地擦。

        “呼——”

        他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戴好了眼镜，然后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哟！荀彧眠！稀客稀客！找我有什么事啊？”

        荀彧眠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不明、星又稀，根本毫无看头。“帮我查一个人。”

        “哟呵，什么大神劳动你去特意让我查的？”

        “丛锋。草丛的丛，锋利的锋。身高一米八五左右，年龄六十五岁左右，但我觉得实际年龄和我看起来的应该有较大出入。”

        “行！但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查各个社交平台上关于他的记录，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好，拜托了。”

        “能让哥们问一句，你要查的这人有什么关系吗？”

        荀彧眠揉了揉眉心，“今天在馆子里吃饭，那个店里的老板娘是个姑娘，我给她讲了些题，老板娘便免了饭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饭馆里的店员在我走之前，就警告我不要对那姑娘有想法；这真的是……我根本没想那么多……解释了他又不听，还威胁我。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嘶——这还真是晦气，别担心，兄弟我会帮你搞定的！”

        “非常感谢，回见。”

        荀彧眠挂断电话，看着渐暗的屏幕里倒影出的自己的脸，收起了笑僵了的表情。

        他把左手上的书对准微弱的光源，深蓝色绸装书上的金烫字在灯下显得华丽又尊贵。

        “《安娜卡列尼娜》，吗？……”

        “《安娜卡列尼娜》？托尔斯泰的那本名著？”

        于寻点点头，看着桂花树顶挂着的残月，“你看过吗？”

        “没有。”

        “那看看吧，是本好书。”

        “……你很喜欢这本书吗？”荀彧眠打开了书随便翻了翻，随口问道。

        于寻摇了摇头，又不说话了。

        但荀彧眠仍然觉得很难得，至少终于获取了一点她关于喜好的信息。

        “那你为什么还推荐我看？”

        这回于寻直接当做他是一团空气，像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仍旧以侧脸示人。

        荀彧眠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获取她内心想法的唯一捷径——虽然这一捷径要看一本字典一样厚的书。

        尽管以前有所了解，甚至知道大致剧情，但认真看和应考了解完全是两码事，还是需要花费时间的。

        而且，他也挺期待和于寻一起讨论两人都有情感共鸣的东西。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谈恋爱的都能成绩进步、学业有成了。”

        他把这本“字典”用两只手抱在怀里，往自己的宿舍楼冲去。

        “于小姐，你看这个菜，能做吗？”

        于寻翻了翻手里的材料，沉吟了一下，“我试试吧……你母亲什么时候来？”

        “下个月第一个星期三，我会带着母亲和妻儿光顾。”

        “行。”于寻合上了材料，“天色不早了，我送您出门吧。”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女孩子干活不容易。”

        于寻面色不动，只是点了点头，“慢走。”

        目送刘先生拐过了照壁之后，邱姨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凑了过来，“小寻，客人要吃什么菜？”

        于寻晃了晃手里的几张打印出来的a4纸，然后递给了邱姨：“文昌鸡。”

        邱姨在柜台里找出了一副老花镜，把材料对准了光，一字一句地细细地看，“这是篇文章？”

        “对，刘先生说这是自己父亲年轻时写过的一篇小说，里面讲到了文昌鸡的制作方式，是自己母亲心心念念的味道。”

        于寻拉了张椅子到空调底下吹，开了一瓶冰可乐，仰首灌了一口，感觉整个口腔都被舒爽的气泡洗涤了一遍，心中郁结烦闷之气都散发出去了许多。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了，我去给你们做宵夜。”

        “不用了，我们等下下碗面条就行……”

        于寻戴上了蓝牙耳机，朝邱姨摆摆手，拎着可乐进了后厨。

        “诶，你这孩子！打开抽风机啊！……”邱姨尖着嗓门，朝里面喊道。

        “老婆子，你瞎喊什么呢？”丛叔在房外打开了木窗，吐了口烟说道。

        “诶你这老头子怎么又抽烟！……”

        “嘘——”丛叔朝邱姨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点，低声说：“我问你，小寻她今晚吃东西了吗？”

        邱姨挠了挠头“呃……好像没……哦不，她吃了那个小伙子带来的馒头！什么玩意，这馒头有什么好吃的！肯定没我做的好吃！”

        “那小伙子来的时候带了书吗？”

        “没，这个我看清楚了。”

        丛叔沉吟了一下，“小寻今天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不开心的？”

        “没有……吧，说起来我见着她第一次和男生坐那么近，讲那么多话。我看她很快就能变成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子了……”

        丛叔没去看邱姨兴奋的神色，只是寂寞地吐了口烟；半晌才低低地说：“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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