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送上门的好事

　　半小时后，大家解决了吃饭的大事，纷纷准备要告辞离去。周航却不着急，走在后面，慢慢收起那套黄花梨八仙桌和四把椅子，以及四条阴沉金丝楠木的高板凳。
最后对廖俊勇夫妇悄悄嘱咐道：“你们这套古董家具我就收了，多谢你们忍痛割爱。另外，桌子上刚才放筷子的大圆盘子是宣德时期的青花大盘，里面画的是一束清莲，至少价值一千块。你们的房子是明早期的建筑，是属于国家级文物，要好好保护起来。如果想住新房子，找姜睿就行，老房子千万不能动。”
廖俊勇夫妇和姜睿两口子听了周航的话后，都惊得目瞪口呆。廖俊勇说：“那类似的青花瓷器家里后二十几样。有碗、盘子、酒壶、酒杯、还有两个扁肚子双耳朵葫芦颈子的大酒壶，和一个装毛线签子的四道瓜轮瓶，画工都极差，有银子氧化一样的黑斑，花鸟树叶的边缘都是模糊不清的，好什么好！你喜欢，拿去就是了。”
胡华宇笑道：“廖村长是典型的守着宝山而不自知，端着金饭碗出门去讨饭，不识好歹啊！听周航的话绝对不会错！他是不差钱的主，不愿意占你们的便宜。换着是我，不一定能够守住自己的良心了。”
廖俊勇的老婆信了，她悄悄问道：“周老板，如果全部卖给你，你愿意出多少钱？”
周航看了看整个院子后，回答道：“如果你们只带着衣服被褥，粮食，金银钱财、和鸡鸭猪牛羊搬出来，我愿意出十万买下这套院子和家里的家具和锅碗瓢盆。”
“啊......”廖俊勇夫妇终于张着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航拍着廖俊勇的肩膀说道：“好好珍惜吧，你们祖上是阔气过的，给你们留下了万贯家产，而你们却不识宝。”
姜睿抿嘴一笑：“稀得他们不识宝，要不然哪能流传到今天呢！”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廖俊勇与老婆俩对视一眼后，立即做出挽留周航的决定。说道：“现在新春假期，正是大家打牌喝酒的时候，今天大家来都来了，不打牌不喝酒就走了，说不过去哈。大家干脆留下来打一晚上牌，如何？”
邹振国说道：“你们留下打牌吧，我和季镇长先走一步。”
杜薇薇抱住周庭柱的手臂说道：“我们也先走一步，准备明天回武陵城里去。”
姜睿和胡国强夫妇俩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时刻，自然不会参与这种无聊的牌局，也和邹振国他们一起离开了。
廖俊勇哈哈大笑道：“人家是三对鸳鸯，正是干柴烈火的时候，需要找地方亲热亲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现在一群单调的家伙，总不会有借口了噻。”
李文书一排大腿，说道：“早就想打牌了！今晚正好过把瘾。”
余大勇说道：“我喜欢打麻将，有没得一桌子？”
胡华宇说道：“算我一个！”
叶幼苗也说道：“我也算一个。”
周朝华说道：“我也来凑个热闹，算我一个。”
蔡德芳说道：“我喜欢长二（川牌），也才两个人嘛。”
会计刘文学和出纳黄仁德两人说道：“我们两个不算吗？我们也喜欢打长二的。”
廖俊勇哈哈大笑道：“这不就有了吗？周航，麻烦你给我把家里的瓶瓶罐罐好好看一遍，看能不能再多找出几样宝贝来。”
周航笑道：“只要是宝贝，就逃脱不了我的眼睛。”
于是大家又开始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廖俊勇的老婆用两个火盆，升起了杠碳火，烧旺后，在每张桌子下放了一盆，这样打牌的人，脚才不会冻着。
周航坐在火炉边，廖勇一家却折腾开了，先是把家里所有的瓷器都翻出来让周航看了一遍。竟然发现八个宣德青花大盘，上口直径四十五公分，高七点四公分、底径二十八点六公分。花纹图案各不相同：有一束清莲、莲花鸳鸯、缠枝花卉、喜鹊登梅、喜上眉梢、海水回头白龙纹、五龙欢腾、枇杷果叶葡萄（多子多福）大盘。
这一发现差点让周航惊掉了下巴，没有想到在乡下，这种宣德青花大盘竟然成堆出现。他立即叫过廖勇，吩咐他把这八个青花大盘好好保管，如果想卖钱，自己愿意出一万买下来。
廖勇摩挲着青花大盘的发黄的细白沙底，露出那副“我信你但我又不傻”的表情望着周航。说道：“按你的说法，这是宣德官窑的出品，专门供皇宫里用的餐具，那么盘子底部为啥不上釉质呢？还有这白不白，黄不黄的胎质，这样的盘子会是皇帝专用的官窑？我看还不如今天景德政的瓷器细腻透亮呢。”
周航耐心解释道：“从元代以来到明代宣德这一段时期，凡是瓷器大型底都没有上釉质。而这种细沙地摸起来像婴儿的皮肤，光滑细腻，泛黄的胎质特征叫火石红。这是区分明清瓷器胎质特征的一个重要特点，掌握了这个特点，在明清瓷器的鉴定上就具备基本的基础知识。清代瓷器和现代瓷器，由于过滤技术的进步，瓷器胎体显得更加洁白细腻，用手电打光，透过瓷器，显示的是清白色光晕。而明代的官窑瓷器打灯是现黄色光晕才对，专业玩古董的行家称这种光晕为火石红。”
这时候廖大爷说话了：“这东西前几年我们砸烂不少，你喜欢拿去就是了。”
刹那间，周航算是明白了这一家人的态度，也不废话，从挎包里掏出一捆一万的大团结递给廖大爷。说道：“这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没几天，没有动过，一千张，你们数一数。”
廖大爷假意推让一番后，高高兴兴地接过钱交给了廖婆婆。周航让廖勇找来旧报纸，一个一个地包起来，装进了挎包里。
周航说道：“这样吧，我找出来的瓷器，你们干脆全部卖给我，你们再去街上买新的，景德镇瓷器比这些确实漂亮得多。”
廖大爷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周航说道：“没关系，生意买卖嘛，你情我愿的，希望过几年你们不要后悔哈。”
廖大爷说道：“男人做事，切莫拉稀摆带的，到时候你卖一万块钱一个，那是你的能耐，和本钱滋生的利息，没人会眼红的。”
就这样周航又从廖勇家的瓷器堆里，淘选出三十九件各种样式的明代瓷器。后面的瓷器最让他满意的是，一件永乐青花瓜棱瓶；两件宣德青花绶带葫芦扁壶，一件是带着西域风格的青花缠枝葡萄纹扁壶，一件是带着鲜明宣德特征的青花海水白龙纹扁壶；一个成华斗彩莲花鸳鸯小盘，盘口直径十七公分，底径一十点五公分，高五点三公分，里面画工显得稚气未脱，充满了童趣，而外面的色彩却是大名鼎鼎的霁蓝釉。霁蓝釉又称宝石蓝，篮中带紫意，明代成化、嘉靖时期的霁蓝釉瓷器是明代瓷器的珍品，极为难得。周航今天能够得到一件，可以说是他的运气。
周航看见这件正宗成化年间的霁蓝釉小盘，心里乐开了花，暗叹：这种主人家哭着喊着送宝贝上门的好事，今后怕是再难遇着了。
后面的三十九件瓷器，周航直接给了廖大爷四万元，廖大爷捧着四捆大团结，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廖俊勇的老妈和老婆二人直接傻掉了，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老辈人传下来的这些碗碗盘盘这么值钱。特别是廖俊勇的老妈想起他小时候，打碎了的那些碗碗盘盘，恨不得立即楸过廖俊勇来狠狠地揍一顿。而此时有这种想法的，还有廖俊勇的婆娘，她恨不得把三个孩子全部找过来揍一遍。妈的，太败家了！
当晚，廖俊勇家卖旧盘盘碗碗给周航，直接收入五万元，加上下午卖桌子椅子的一万元，总的收入六万元，把这一家人直接乐晕了。
一九八六年正月的六万元钱，可以到重庆主城里买到五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现在的人如果没有明确概念，你只需把六万乘以二百六十二倍，就是2016年的购买力：一千五百七十二万！在今天的重庆主城区也能够轻松买下五套，套内面积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
蔡德芳说道：“我们八个人打牌，赢钱的却是廖村长。老天爷，这公平吗？”
胡华宇笑道：“我回去也把家里的瓶瓶罐罐，碗碗盘盘翻出来让周航看看，能变钱的把它变成钱，才让人放心。”
叶幼苗哈哈笑道：“这个东西，要看运气的，祖上要殷实的家庭，才有希望把这些东西传下来的。一般人家，还是少做梦的好。”
黄仁德笑道：“在神州大地上，谁的祖上没有阔过呢？”
刘文学说道：“我有一个算盘，不知是不是古董，反正在我们家已经有四代人用过的。”
廖俊勇笑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拿给周航看看，不就放心了嘛。”
这时，廖俊勇的姑娘小梅拿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圆盘出来，大家看那小盘有三只兽腿一样的足，直立的边缘大约有一点五公分高，盘底和盘口完全一致的口径，约有十五六公分的直径。里面还有一层干涸的黑菜油痕迹，一根草纸做的灯芯也牢牢地贴在盘口上。
廖大爷见了，呵斥孙女道：“你这丫头，想钱想疯了，那是你祖祖过世的时候，点菜油灯用的，还不赶快拿回房里去。”
众人闻言，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不过小姑娘有些倔犟，说道：“我就是要拿来给大哥哥看一看，我觉得它是一件真正的古董。”
说完话，就跑进厨房里去清洗那个三足的小盘子。
几分钟后，小姑娘拿出来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三足小盘，大家见那小盘灰不灰、白不白、蓝不蓝的颜色。不管里里外外的釉面上，还有一些针尖大的小洞，整个釉面的细裂纹纵横交错，没有一块超过半颗玉米粒大的釉面是完整无纹的。翻过小盘的底部来看，只见下面刻了一个“蔡”字，字体深入胎釉里，露出灰白色的瓷胎色。另外在底部还有三颗芝麻大的小点，里面露出了灰白色的胎体颜色。
廖俊勇一家顿时觉得没脸见人了，这丫头拿出来的东西，太破了。
此时的周航却双眼放光，轻轻拿起三足小盘，端详良久。然后说道：“这才是真正的传家宝啊！说它价值千金，一点都不为过。”
众人听见周航的赞叹声，都惊呆了！上一刻大家还在笑话廖家小姑娘，此刻就被打脸了。这情节犹如电视剧一般，翻转得太快了吧。
蔡德芳问道：“比那套黄花梨桌椅还值钱？”
周航此时也是心情愉悦，心里高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为这群古董文物盲们做起了科普：“此物名为汝窑瓷器中的三足奁盘，是出自于北宋徽宗年间的器物。底部刻有一个‘蔡’字，这应该是汝窑上专门为当时的权臣蔡京定制的。这盘面上里里外外釉面上的细裂纹，叫蝉翼纹；这些像针尖大小的洞，称为蟹爪纹；这底部上的三个芝麻一样的小坑，称为芝麻挣钉；里面露出来的胎体灰白色，叫做香灰色；这外面灰不灰、蓝不蓝、白不白的颜色，称为天青色。所以根据以上特征来开，这是一件来自北宋徽宗年间的汝窑瓷器，大开门的东西。”
廖大爷听了周航的介绍后，忍不住爆出了出口：“我草！就是那个做了金国俘虏的宋徽宗吗？他的老丈人蔡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人逼上梁山的事情可没有少做，这是他家的东西呀，也太不吉利了。砸了！”
周航急忙劝阻道：“廖大爷，万万不可，千万不要砸了，这是历史的见证，属于传家宝一般的宝贝，千万别毁了。这样吧，你们不喜欢，让给我怎么样？”
廖大爷说道：“你喜欢，拿去就是了。”
周航拿出两沓蓝幽幽的四个老人头的百元大钞，递给廖俊勇。说道：“这个三足承奁盘应该还有一个桶，这只是一个盖子，如果是一套，价值应该是五万块左右，现在只有一个部件，我给你两万，算得上是公平交易。”
廖俊勇连连说道：“给的太多了，怎么是好？”
周航说道：“没啥，收着吧，好好送娃娃们念书吧。今后不要再出现这种，守着老祖宗的万贯家财，还不认识的事情出现了。”
蔡德芳说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此时，廖俊勇的婆娘出来收拾桌子准备吃晚饭了，于是打牌搓麻将的就停了下来。很快饭菜就摆上了桌子，大家开始吃晚饭。
晚饭后，大家再也没有继续牌局的兴趣了，于是散了牌局，连夜告辞而去。廖俊勇家里给大家准备了火把和油筒，给每人都备着一样照明工具。
叶幼苗作为一个女人，不太方便走夜路，被廖俊勇的婆娘留宿在家里，明天再回。
廖俊勇把众人送出家门，直到牌坊下，周航指着牌坊和大院子说道：“这是我从陈家岭下山后，又一次看到了保存相对完好的宋明古建筑群了。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是想住新房子的就来找姜睿，她负责给你们修好新房子，让你们用旧房子来换。不愿意住新房子的，找她给你们好好修整一番，把家里的旧电线路重新换一遍，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可不能毁了。”
廖俊勇回答道：“行！我们这里有四十八家人呢，意见肯定不统一，得开会商量一下才行。商量好了，再去找姜睿。谢谢你，周老板，谢谢你给我们发现了传家宝。”
大家哈哈大笑，于是在牌坊下挥手作别，都说着初五周家院子再见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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