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最尊贵的客人

　　团结湖在北京的房地产历史上，有一个第一是无人能够超越的，那就是改革开放以后，北京第一个公开发售商品房的社区。
1980年11月，北京开始了商品房试点，拿出团结湖南一条的两栋小楼公开发售，只要你是北京人，不管是谁，只要有钱就能买。这两栋小楼就是一号楼和二号楼，当时不分楼层和户型，一律四百块钱一平方米。
两栋楼一共一百六十一套房，总住房面积一万二千平米，也就是平均每套房七十四平方米，三万块钱一套。你别嫌贵，还不打折，童叟无欺，言无二价。没有北京户口的人，即使你有钱也没有资格购买。要知道那是一九八零年，普通家庭一年能攒一百块钱就算很牛的了。万元户在当年都是得戴大红花的，三万块是普通家庭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在普通人心中的概念和认知中，大致与今天的一千万，或者小目标差不多。当时北京人的平均工资应该是七十块钱左右，也就是一年八百元左右，那三万块钱，约等于普通人不吃不喝四十年的积蓄。
穆元青在公公婆婆过世后，一人呆在四合院里，冬天寒冷，夏天潮湿，实在是受够了，见有机会逃离老城区，于是就和部队上的男人商量，咬牙借钱买下了一套三楼的房子。那时候的房子没有公摊和建筑面积的说法，你买的房子直接就是你能使用的面积，绝不缺斤少两，童叟无欺诚信经营。所以这里的房子若按后来黑心开发商们的算计，给你加上公摊面积，至少在一百平方米以上。她的爸妈也咬牙买了一套，就在她家的隔壁。
这里的房子有一个特点，就是三大一小。具体点说就是：客厅大、厨房大、卫生间大、卧室小。
今天是星期天，她有爸爸看护孩子，所以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着。厨房里帮忙的还有她的妈妈，和大伯家的小堂妹穆兰。
此时，已是上午十一点，穆元笑带着李刚、周航、刘强三位客人终于回来了。
一进家门，穆父就说道：“欢迎，欢迎，三位小友，请进屋坐。”
李刚说道：“伯父，我们打扰你们来了。我叫李刚，刚来北京，一直是穆哥在照顾我。”
穆父说道：“你快别说他了，怎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吊儿郎当的忒不靠谱。你以后离他远点，千万别被他带坏了。”
穆元笑抗议道：“爸，你说啥呢，客人到来，你也不知道给我留些面子，有你这样说自家儿子的么？这还有客人呢。”
这时，穆元青和妈妈一起从厨房里出来，见到李刚后，忙亲热地打起了招呼。穆元青说道：“刚子，你终于来了，我可是担心了好几天，现在到处都有流氓混混，社会治安太不让人省心了。怎么样，后面顺利吗？”
李刚与穆元青握了握手，说道：“还好，没啥大的磨难。来，穆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老师，他叫周航，是我的邻居和发小，现在还是教我吃饭本事的老师，他叫周航，后面这位兄弟叫刘强，还在北航上学呢。”
穆元青立即伸手与周航握手，于是周航依次序和穆家的人一一握手。然后说道：“都是李刚奉承我的，我可担不起老师这个称谓。冒昧前来打扰你们，还请穆大叔、穆大婶、穆姐见谅，来得匆忙，没带啥好东西，小小礼物还请莫怪。”
说罢，递上手里的网袋，里面有两瓶茅台、两袋大白兔、两盒蜂王浆、一盒茶叶。
穆元青连忙接过三人手里的礼物，说道：“哎呀，大家这样作就是见外了哈，下不为例，以后千万别这要了。快请坐！”
大家落座后，穆妈妈就对几位客人说道：“你们先坐下喝茶，我去厨房忙一下，中午饭很快就好。”
穆元青却陪着客人们聊天，为大家伙削苹果，三人都一一接过削好的苹果，对她说了声谢谢。穆父当时就拿出周航送的茶叶，泡了起来。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清香味就从茶壶里散发出来，如雪山般的清冽，似春天般的芳菲，像醒神般的薄荷。除了喝过这种茶的几人以外，穆父、穆元青、穆妈妈都嗅到了这个味道。这时从厨房里跳出来一个十八九岁，扎着双马尾的红衣姑娘，叫道：“李刚哥哥，我要喝你拿的茶。”
李刚说道：“这不是我拿的茶叶，这是周老师拿的。包括昨天晚上在我那里喝的茶，都是周老师拿来的。”
周航笑着解释道：“这是产自喜马拉雅山脉南部，缅甸境内的一种茶，叫醒神汤。每年的出产只有两斤，我偶然的机会得到了半斤，今天这包茶叶，总共只有一两。”
穆父叫道：“哦，这么说来，太珍贵了，那得好好品品。”
穆妈妈拉着侄女重新回到厨房里，忙碌去了。客厅里，穆父给每人面前倒了一杯茶，然后再往茶壶里添上水。
所有的人都端起茶杯品尝起来，片刻后，穆父赞道：“果然不愧叫醒神汤啊！喝了这么一口，我突然就发觉身体棒了，头脑也变得清醒了。”
穆元青也品尝了一口茶后，说道：“茶如其名，可惜产量太少了。”
这时，双马尾的红衣姑娘又从厨房里跳了出来，说道：“叔，我的呢？”
穆父立即拿出一个茶杯，给她倒上一杯香茶，她伸出纤纤玉手，慢慢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水，随后抿了一口，再抿一口，还来一口，轻饮三口香茗后，然后才喝了一大口茶水，赞道：“叔泡的茶好喝，李刚哥哥泡茶的手艺不行，你昨晚泡的茶就没有这么好喝。”
穆元青笑道：“嘴刁的丫头，吃喝人家一顿，还损人家一通，可不怎么地道哦。”
穆兰娇嗔道：“姐，我就实话实说而已嘛。是不是这样的？李刚哥哥。”
李刚有些汗颜，说道：“我根本就不会茶艺，就是烧一壶水，找一个大茶壶，丢了半两茶叶进去，倒入开水就成了。”
穆兰连连跺脚道：“真是暴殄天物啊！李刚哥哥，你那里不是还剩下一半吗？不要糟踏了，给我吧，我会泡茶。”
穆元青立即变得哭笑不得，说道：“你这丫头，这是明着打劫呀！要注意一下形象。刚子，不要理她，这就是一个疯丫头。你若是搭理她，她会得寸进尺，对你提出更多过分的要求来。今后你如果再有好东西，根本就留不住，全变成她的了。”
刘强听了，哈哈大笑道：“穆兰同学，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梁山女侠。”
穆兰冲刘强呲牙威胁道：“刘强同学，我两不熟，请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刘强带着炫耀的口吻说道：“我喝过一种茶，茶味香气什么的我就不说了，那种茶，闻一闻，智商直接提升一级，喝一口，智商直接赶上爱因斯坦，以前不懂的事，想不明白的问题，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李刚听到刘强说道这里，忍不住爆出粗口，说道：“哇靠，你小子该不会说的是悟道茶吧。还喝过？”
穆父也惊讶地问道：“就是那种传说中要三千万霉金一两，连装它的盒子都价值一百万霉金的悟道茶？在那里喝过。”
刘强听了，看了一眼周航，犹豫道：“我......”
周航瞪了一眼刘强，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水晶模样的盒子放在茶几上。说道：“这种茶叶是我师父的，十年才能出半斤。前年我下山时，从师父那里取了半斤，分别用五个翡翠保鲜盒装了起来。这个被人们称为水晶盒的东西，其实是无色玻璃种翡翠，是我师父的技术出品，上面雕刻有锁灵阵法，普通的果子能在里面保鲜一个月。鲜肉在里面也能够保存半月不坏，它的技术层次，超越了现在的时空，根本就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石化了，望着茶几上的透明翡翠盒，大家以为都认为自己在做梦。穆兰偷偷掐了一下刘强的手臂，疼得刘强大叫起来。喝道：“疯丫头，你发什么疯，掐我干什么？”
穆兰笑嘻嘻地说道：“我试一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穆父笑骂道：“你这丫头，哪有欺负客人的道理？去，到厨房里帮你婶婶做饭去。”
“是！”穆兰笑嘻嘻地跑开了，跑到厨房门口，还不忘回头冲着刘强吐舌头。
刘强抚摸着自己的手臂，这丫头下手有点狠，现在他的胳膊大概已经变得青紫了。
穆父歉意地对刘强说道：“对不起，小伙子。这是我大哥家的小丫头，从小被他的爷爷奶奶宠坏了，有些刁蛮任性。”
穆元青笑道：“这丫头大概是看上什么东西了，又没办法得到它，所以在报复呢。”
李刚和周航秒懂，都扭头看着刘强，他却假装没看见，抬头望着天花板。
最后周航收回了茶几上的无色翡翠保鲜盒，放回自己的口袋里。郁闷地说道：“这五盒悟道茶，我送出去四盒，卖出去一盒。其中刘强家我送过一盒，卖出去的那一家，是新加坡的李公子李遇龙。这些事情都是朋友间在私下交流的，现在怎么就传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穆父问道：“请问小周，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
周航回答道：“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只不过卖了一些水果，碰巧遇到了泰国的琳达公主、马来西亚的马公子、新家坡的李公子、印尼的香蕉大王苏卢这些人。大家有过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而已。”
尽管周航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在与大家聊天，但是一旁的听众却个个变得目瞪口呆。这些人还在为几十、一百多块的工资而奋斗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把价值三千万霉金的珍贵物品，当礼品随便送人了。这得有多么土豪才能做到出这种事来？
李刚花了七十块钱打车，大家都认为他是在装逼，那么像周航这样的行为又算什么呢？无形装逼？人家根本就不用装，只是人家的日常交往就是这样的，平平淡淡中显高贵。此时李刚才意识到，他与周航之间那道墙，原来就在这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已经高攀了！并且还得到了人家的恩惠和照顾。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年前的一次冲动决定，已经改变了他的命运。
穆元笑、穆元青、穆父三人也深深被震撼了，他们现在才意识到：今天家里来了一位真正的贵客！交往好了，足以改变家族的命运。
看一个人的层次，不用去看他的背景，看他有多少金钱，只需要看他与什么人做朋友，与什么人做交易，他们的玩具是什么，就能明白他在什么段位了。
穆父起身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元青、元笑，你们姐弟两好好陪陪客人，我去看看你爷爷和大伯怎么还没来呢，都要开饭了。”
于是他对周航说了一句失陪了，就到卧室去给父亲和大哥打电话了。
透明人一样的刘强看着穆家人的表现，心里暗暗佩服周航，这就是实力，自己永远赶不上啊！看来自己要专注学业，在某一方面做出成绩来，才有资格成为他的朋友。
穆父在卧室里呆了十几分钟后，才从里面出来。歉意地对周航说道：“周老师，对北京熟悉吗？”
周航说道：“小时候跟着外公来过三次，这次是第四次来，对北京还算是熟悉的。”
大家正聊着天，穆元青的爷爷和大伯来到了父母家，一进屋相互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上桌吃饭了。
只是吃饭的时候，他们要周航坐上首客位，可把周航难住了，周航看了看李刚和刘强，最后无奈只好挨着穆老爷子坐了下来。中国人无论南方还是北方，招待贵客的酒席，一开始就是先敬酒三杯，感谢这个感谢那个的一通胡扯，就是所谓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一餐主要是穆元青为了感谢救命恩人李刚的，自然是免不了穆家上下对他的一番感谢和敬酒。周航作为李刚口中的老师，那更是免不了被敬酒与恭维，充分展示了主人家的热情与好客。
敬酒交流的过程中，大家把想说的话和想办的事，都在无意中说得明明白白，大家也都相互理解和相互支持了。
这就是中国式酒宴的妙处，没有经历过社会历练的人体会不到它的好处。也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自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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