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反复的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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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成这样,你们怎么和好的?”旭央听到这里,忍不住又插了句嘴。
简恒浅笑道:“是他心大,后来又找过来了。”
她一直认为,和陆笙只见,看似她是强势的那方,但如果不是他足够心宽,受了气也能想开,只怕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再久,都会形同陌路。
先前和他一唱一和演戏时,说过的那些话,并非全是做戏。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见过他。
临近年尾时,天气渐渐转凉。
简恒身体虚弱,在这时候最最难熬,屋里点了好几个炉子,暖烘烘的,可她的脚底还是冰凉一片。
外面久违地响起敲门声。
她起身开门,又一次看到陆笙时,还有些诧异:“你怎么又来了?”
他身上披了件青灰色的毛裘,小半张脸埋在颈边细碎的绒毛里,说话还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这里也是我陆家的底盘,怎么就不能来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天这么冷,不请我进去坐坐?”
简恒第一反应,很想拒绝。
但他说话时嘴里不停冒着白气,加上外面的冷风实在刺骨,她还是放了他进来,还倒了杯热茶:“你有话快说。”
陆笙表情一僵,不自在地道:“其实我早就说服爹了,就等你主动来跟我道歉,没想到,你面子这么大,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他恨不得把这段时间的心酸难过,都说给她听。
可她一如既往淡漠的神情,逼得他把那些话都咽了回去,只好扯开话题:“御寒的衣服这几天都送来了吧?够不够厚实?”
简恒淡淡地答道:“都处理好了,不劳陆少爷记挂。”
“那就好。”陆笙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眼珠打了打转,忽得鼓起勇气,问道:“这次过冬,比以往都冷,过两天要是下雪了,你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简恒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还以为他被病痛冲昏了头脑:“怎么这么问?”
陆笙似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咬了咬下唇,最后憋出一句:“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简恒难得有些犹豫。
上次的事,她自认处理的太僵,总是对不住他,这次就当是还他的
她还是答应了他:“我只从书册里,看过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美感,所以赏雪我自是乐得,但堆雪人,我就不奉陪了。”
陆笙听她松口,喜不自胜:“那就说定了啊,等下雪了,我来找你。”
简恒看着他欢脱离去的身影,竟然隐隐生了些期许。
两天后,天上真的下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一眼望去,茫茫天际间都是一片晶莹的白。
可简恒却很不争气的染了风寒。
即使盖着厚厚被子,她都觉得像在冰窟窿里,瑟瑟发抖。
一张脸红彤彤的发烫,喉头比沙漠还干,根本发不出声音喊人。
还好陆笙太过兴奋,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就火急火燎找过来,这才发现她的状况。
这一病就是好几天。
迷迷糊糊间,她喝下很多药,舌苔都在发苦。
耳边听得最多的,是陆笙和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声音。
就连后来睁眼时,第一个看见的也是他。
他托着腮,眼皮上下打架,显然是犯了困,却还在勉强支撑。
他在床架上绑住了发尾,刚有点瞌睡的意思,绳子就拽着他的头往上扯。
陆笙脖子一痛,“哎呦”一下叫出了声
看到简恒已经醒了,分外激动:“你终于醒了,我去帮你倒水。”
他解开发尾上的绳子,顷刻间端来一杯热水。
简恒撑着胳膊坐起来,喝下水以后,喉头像淌过一道涓流,舒服得多。
唯有声音还有点沙:“你一直在守着?”
“嗯。”陆笙简明地应道,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还帮着掖了掖被角,“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简恒轻摇了摇头,看了眼一旁还悬在床架上的绳子,问道:“干嘛这么折腾自己?”
陆笙的答案意外的简单:“我猜你这么要强的人,肯定不想太多人绕着打转,我也不想毁了人家清梦,就牺牲自己算了,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他虽然爱耍些小性子,却很少真正与人为难,也明白体恤别人。
简恒不由对他心生敬佩,主动说了句:“谢谢。”
语气还是淡如白水。怕他觉得她是随口搪塞,她赶紧补上些前缀:“真的很谢谢你。”
陆笙手捂着嘴,笑得有些腼腆,随后又豪情满满地拍了拍胸脯:“男子汉大丈夫,这是天经地义的。”
他真的把照顾她这件事,当作己任。
那段时日,简恒身子恢复得慢,他就几乎整日陪在她房中。
怕她一直躺着会闷得慌,他就想出高难度的暗语游戏,还美其名曰,帮她消磨时间。
换在以前,简恒定然拒绝。
但这次过后她对他有所改观,所以只要他满脸期待地望着她,她就一反常态,硬不下心拒绝:“别到时候你自己想不出来,硬钻牛角尖就好。”
“我才没那么笨。”陆笙嘻嘻一笑,对自己充满自信,“那这就是我们的秘密了。”
但他还是在自己想的游戏上,屡屡卡壳,接不出话。
玩了几次下来,他有些下不来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等我回去再练练就好。”
正自下定决心,以后定要一雪前耻,却突然看见门外飘起雪花。
“又下雪了,真讨厌。”他的态度和前几日,截然不同,“要是以后都没冬天,不下雪就好了。”
听来完全异想天开。
简恒觉得,他反而更像在说胡话:“四季更迭的规律,怎么可能改变?”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陆笙知道这是气话,“但我更不想你受寒生病。”
简恒蓦然一愣。
说也奇怪,他孩子气的关切,让她心中一暖。
但她实在不懂表达,最后只憋出一句:“真是个傻瓜。”
她这一病,断断续续就是近半个月。
病愈后,每次看向外面时,都会觉得欠了他什么。
她不想总惦记这件事,干脆从书中选了幅美丽的雪景图,一笔一画照着画下,还拿去送给了他:“没让你看上雪景,不介意的话,就收下这幅画。”
陆笙摊开画卷,欢欣雀跃之情快要从眉梢眼角间溢出来。
他整个人飘飘然的,表面上还要摆个架子:“我那么大度的人,本来想做好事不留名,但你非要送画给我,我也不能不收。”
他激动地搓了搓手,还喃喃自语起来:“要怎么样,才能保存的好点呢?”
他眉头紧皱,仿佛碰上天大的难题,折了画卷怕上面会有褶皱,一直放着又怕掉色。
最后想了许久,终于敲定主意:“我弄个盒子装起来。”
简恒见他这么大张旗鼓,反而劝道:“这又不是什么名家的笔墨,你不用这么在意。”
“你不懂。”陆笙极为看重此事,“这可是你对我示好的凭证,我得好好留存,省得你以后再翻脸不认人。”
简恒劝不动他,随了他去。
两人在他一贯的主动下,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年。
直到后来有一日,简恒主动问了他一件事:“你现在作画的水平如何?”
陆笙兴冲冲的,挑出幅最满意的画作。
那幅画作上,画得是山水风景,旁边还有先生写下的评语:“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简恒接过画后,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先生捧得略高。
但他笔触虽然生涩,画技却颇有灵气,她因此问道:“能不能帮我画幅像?”
陆笙半张着嘴,下巴宛如脱臼一般合不上,好一会才恢复镇定:“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帮的。”
他有些手忙脚乱,给她寻了处光线更好地方:“先坐下吧。”
简恒一动不动地端坐着,除了偶尔眨眼,倒真像是古玩玉像。
陆笙下笔如有神助,很快完成画像。
简恒看着画中的自己,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鬓发乱额,多见灾厄,还是早夭的面相。”
她有过心理准备,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但陆笙一听她的说辞,大感震惊:“所以你让我画像,是为了给自己看相?”
“是。”简恒坦然地答道,“人为自己看向时,心思往往不够纯粹,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才有看相者难断自己命数的说法。我想看看你画下的我,是怎么样的。”
陆笙的心情,像是做了跷跷板般,一下从高的那头,落到低处那端。
他慌慌张张地解释:“我刚才骗你了,先生说我画技还不好,只能画些静态的山水风光,如果要掌握人的神韵,还差得远呢。”
“这个不算数。”他急欲从她手上拿回画作,“等我画功精进些,再替你画幅好的。”
他才是作画的人,要取回也是理所应当。
简恒把画交还给他:“那就以后再劳烦你了。”
熟料陆笙才一接过,就把那副画撕了个粉碎。
但仍然没有平息他心中的不满。
他找了烛台,把画纸烧得连碎屑都不剩,熄火时,一不小心动作太大,指尖险些烫到。
简恒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查看,发现他没有伤到,松了口气:“你气的是我,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他有时实在固执到令人头疼。
“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陆笙难过到一时接不上话。
他不想她和任何悲观的字眼,扯上关系。
但她这一走近,他发现更令人心惊的事。
她的眼角边,居然有好几个细小的针孔。
他急急问道:“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情急之下想凑得更近些,简恒却退了一步:“这是我自己弄的。”
既然他察觉了,她也就大方承认,以免他想得太多,反而连累别人。
“为什么要扎自己?”陆笙更加不解。
他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
简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编的太过蹩脚,肯定瞒不过他。
但更重要的是,她竟然不想骗他。
“我知道了。”陆笙在一瞬间,就把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
“你一直冷冰冰的,不是本意,而是不懂情绪的变化,所以才想用话本来学习,甚至想用扎针刺激流泪,对吗?”
简恒微张着嘴,有些诧异。
“看来我说对了。”陆笙越发笃定。
但他下一刻,就变得极为柔和:“你别在意,人都有各自的活法,那些未必适合你……”
他没有把她当作异类。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简恒多少有些触动,叮嘱道,“我不想招惹无谓的麻烦,所以还请你帮我保守秘密。”
陆笙举起右手,一字一顿地立誓:“我陆笙在此对天发誓,如果我出卖简恒的秘密,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他极力让她安心之余,希望她也能答应他一个请求。
这一次不是交换,只有他的真心:“以后,永远都不要再伤害自己。”
有一个瞬间,他想抬起手来,碰一碰她眼角的伤口,但最终还是没有越界。
简恒看着他克制的手,脱口而出应道:“好。”
就是这个约定成了他们之间的纽带,将他们绑在一起,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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