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冬季对抗赛落幕的那天各大战队都放假了。

        晚间新闻播报今天会有雨夹雪，但这雨夹雪就像不到死线不动笔的期末论文，光有个名字。

        喻禾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玻璃窗，玻璃上满是水痕，还是没有雪。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纠结着是直播还是躺下……躺下吧。

        这几天父母都不在市里，喻竹水和张女士去邻省听新年音乐会，原是想让喻禾星和他们一起去，喻禾星极力拒绝了。

        冬季赛de战队夺冠后已经被水友们认定是本赛季的硬实力第一，据说连世界赛夺冠文案都准备好了，恨不得冠军奖杯寄到de基地去。

        rtf放假后喻禾星就回家了，躺在床上，等雪来。

        其实他本人对这种自然气象变化没有什么太大兴趣，主要张女士虽然有个十九岁的儿子但已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女孩。降温了等雪，下完雪等回温，回温了等秋风，秋风等到了再等雪，导致喻禾星也莫名的有这种期盼。

        再过三十分钟就是元旦，这时候朋友圈已经开始晒各种app的年度报表和总结，顺便许愿新年能对自己好一点。

        去年大家也是这么许愿的，然而成效如何，旧年总结可见一斑。

        这个时候很多主播都在打场跨年游戏，原本喻禾星也是想开播的，但是一回家就想躺着，于是他就这么从下午一点躺到现在。

        除开上厕所和拿手机充电器让他不得不短暂地离开被窝。

        有时候躺下了才感觉到累。

        不是想睡觉，只是需要躺着。

        是那种除非有个人打开他桌上的电脑用他大号单排俯冲天梯，否则别说天王老子，他妈来了都没用。

        然后他就起床了。

        因为萧夜发了条微信来。

        【night：我买千层糕回来了，给我个定位我送过去。】

        【pla：？】

        【pla：这位先生，你不是中午才走吗？】

        【night：对啊，我回来得挺快了，给我个定位，我放门卫你明天自己拿，我就不去打扰了。】

        【pla：……你是想让我夸你快？】

        【night：……也不是。】

        约莫十五分钟后，漆黑的奔驰s600驶进小区，从前车灯的光柱不难看出，雨还是没有夹上雪。

        喻禾星换了套衣服，趴在床边和萧夜语音，人工导航他找到喻竹水的车位，“哦对了，你有伞吗？”

        “没有，没事。”萧夜停好车，熄火。

        “那你别出来，我下去接你！”

        说完不等萧夜反应，挂了语音就跑去玄关。

        三分钟后，喻禾星撑开伞，和萧夜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雨珠啪啦啪啦地砸在伞面……严谨一点来说，是砸在喻禾星举着的，小小的，类似民国时期大小姐会用的浅青色蕾丝遮阳伞的伞面。

        此时萧夜还坐在驾驶室，车窗全降，雨淋进车里，喻禾星急了，“你出来呀，这内饰是真皮的你让它淋雨？”

        萧夜茫然，想说我也淋到了啊我就没事吗？还是先下车了，一下车就立刻制止喻禾星要偏过来的伞，“你给自己遮好，带路，快点。”

        匆忙中他随便在玄关抄了把伞，原以为这折叠伞这么厚撑起来应该挺大的，结果拿的是张女士的蕾丝遮阳伞。

        风卷着雨水往喻禾星的脚脖子里钻，帆布鞋湿了大半，跑回楼道的时候他这个打伞的和萧夜那个没打伞的没啥区别。

        萧夜注视着喻禾星收起伞，评价，“挺漂亮。”

        “拿错了，这我妈的。”喻禾星甩了甩伞面上的水，“上楼吧。”

        “不了。”萧夜叫住他，同时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他从怀里拿出包得严严实实的千层糕递给他，“我这样就不去你家了，你自己上去吧。”

        喻禾星一愣，先上下看了眼他。

        这么一会儿淋得是有些狼狈，头发湿了大半，黑色运动外套运动裤，球鞋，“这样还行啊，而且我家里没人，爸妈都不在。”

        距离新年还有十分钟。

        “啊？”萧夜不解，那天在809吃饭的时候看上去是很和美的一家人，怎么会新年将至的时候丢小孩一个人在家里。

        “他俩去听音乐会了。”喻禾星说着，把拖鞋拿给他，“我不想去，哇还热着。”

        s600一路开着28度的空调，疾驰回市区，“吃吧。”

        萧夜一身的水，没坐沙发，去餐桌那儿坐了，喻禾星在他对面。拆开塑料袋，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眼神瞬间惊喜了，“我以为你得元旦后才回来。”

        “买个千层糕用不着元旦后。”萧夜说。

        喻禾星刚撕下来一块，还没塞到嘴里，“你特意去买这个的？”

        “……”萧夜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紧急扯开话题，“什么声音？”

        喻禾星家里的隔音做得很好，双层隔音玻璃，装修的时候墙壁的隔音也非常好，因为考虑到孩子练琴不能扰民，所以风雨声都被隔绝在外面。

        导致这个窸窸窣窣有点像齿轮运行的声音非常明显。

        “哦。”喻禾星放下千层糕，指着萧夜后面的地方，“介绍一下，我家的安保系统。”

        萧夜回头，在客厅沙发旁边看见了一个仓鼠笼，这声音是仓鼠在疯狂跑滚轮。

        “你家的安保系统是只仓鼠……”

        “对啊，有它不认识的人进来它就会非常兴奋地疯狂跑轮子。”喻禾星把千层糕塞嘴里，“好吃诶。”

        萧夜笑笑，“别给卤蛋碰见，不然你得去猫砂盆里找你的安保系统。”

        ……

        萧夜：“对不起。”

        喻禾星面无表情地嚼着千层糕，凝视他。

        萧夜：“我就随口一说……”

        喻禾星咽下千层糕，默默坐直了些，露出他鹅黄色睡衣上的皮卡丘图案。

        “……”

        好的，黄毛耗子，萧夜彻底静音了。

        “逗你呢。”喻禾星笑笑，放下千层糕去给萧夜倒水，“我本来想养猫，我妈怕猫把呆呆活吞了不让养，说等我以后娶……取得世界赛好成绩了有钱了自己买房出去住，爱养什么养什么。”

        “原来如此。”萧夜当然听懂了，“所以拿了冠军打算用奖金买房吗？”

        “买车。”喻禾星嚼着千层糕，含糊着说，“我很了解我自己，我只是喜欢小猫，真要我养我未必能有那个耐心和能力，所以就算有了猫多半也是给我妈，所以我不买房我要买车，我要住在这儿继续做妈宝男！”

        萧夜刚喝下一口水差点被呛死，“咳咳咳咳咳咳——”

        个熊孩子！

        喻禾星给他递纸，“你慢点喝啊。”

        “你知道‘妈宝男’是什么吗！？”萧夜提高了些音量。

        喻禾星无辜地瞪着眼睛，“我妈的大宝贝儿子啊！”

        “还有呢！？”萧夜气不打一处来。

        “没了啊！”喻禾星莫名其妙，“你这么激动干嘛？”

        笼子里的呆呆都被吓呆了，从盆里抱了颗花生在怀里寻找安全感。

        萧夜首先给自己顺了口气，然后接过喻禾星递来的纸，擦掉下巴和桌上的水，“这个名词……你在网上查过吗？”

        喻禾星蹙眉，“这名词有什么好查的，不就是妈妈的宝贝好大儿吗？就像我是爹宝中单啊。”

        萧夜这个太阳穴突突地往外跳啊……

        他不住地告诉自己，孩子还小，算了算了，大过年的。

        “新年快乐。”喻禾星举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从23:59跳到00:00，然后孩子噔噔噔跑去沙发旁边的笼子那儿蹲下，“新年快乐我的呆！”

        算了算了。

        “新年快乐。”

        然后嘭。

        世界暗了。

        不止是客厅暗了，卧室、厨房、卫生间，小区，半条街都暗了下来。倏地刹那间只有呆呆笼子前的手机荧光是亮着的，接着手机也自动锁屏了。

        “靠。”喻禾星震惊，“我瞎了。”

        “……”萧夜叹气，用手机打开手电筒，“是停电了。”

        “……”

        如今国家的电路设施非常发达，喻禾星的记忆里的停电非常遥远，只有偶尔小区电路维护要暂时停电，也会提前通知。所以下意识的反应是我瞎了。

        惹得萧夜脸上的笑就没收起来过，他用手电筒照着站起来，去门口电闸那儿看了眼，“不是跳闸，应该是停电了。”

        说完，他换上自己的鞋打开门出去，试了试走廊的灯，没反应，又去走廊边观察附近的街道，全暗。

        “应该是街区电路故障停电了。”萧夜回来告诉他，“你……怕黑吗？”

        “倒是不怕的。”喻禾星也开着手电筒，“但我手机要没电了。”

        刚说完，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很应景地响起来。

        “要不……”萧夜试探着问，“你跟我回809？”

        这次回国出入809的次数比十六岁至今的十年里加起来还多，喻禾星在卧室里摸黑换衣服，不慎换了件张女士去迪士尼玩给他买回来的粉红豹卫衣……

        还不如直接穿黄毛耗子睡衣拉倒了，怀里抱着千层糕，愤愤地想。

        大雨还是没有一丝愿意带雪玩的意思，喻禾星望着窗外的雨幕，不多时，他手机20的电量堪堪掉到10，手机又提示了一次。

        “中控有充电线。”萧夜说。

        “哦，好。”喻禾星看了眼插口，是同一型号的，插上充电了，“谢谢萧队收留。”

        萧夜笑笑，没说什么，认真开车。

        雨越来越大，雨刮器已经开到高频间歇，元旦的凌晨很多人都顶着大雨外出庆祝，所以道路比较拥堵。

        手机插上后不仅开始充电，同时也连上了奔驰中控的carplay，开始自动播放他的歌单。

        喻禾星至今还保留着歌单里的古典乐，没删过。他只是不喜欢弹琴，没有不喜欢古典乐，相反的，他意外的还挺喜欢听。

        于是s600车厢中回荡着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

        乐章第一句响起的时候萧夜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车流拥堵停滞不前，他无意识蹙眉偏了偏头。喻禾星瞧见他变了表情，像是有默契一样，笑着点头。

        “耳熟吧，其实现代很多流行乐都用了古典乐的旋律。”喻禾星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像莫扎特的g小调第40号交响曲，好几首韩国流行乐都用过，华语流行乐也用过，不稀奇。”

        “喔……”萧夜懂了。

        柴可夫斯基给一年中的十二个月份都写了曲子。《船歌》属于六月，便被称为六月船歌，于是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回荡在奔驰车厢里。

        雨幕中的奔驰很像船，车流渐缓，慢悠悠地，飘飘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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