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怜取眼前人

冷风低沉，潮湿的空气中，散逸着梅花淡淡的清香。只是天边一道云际，将天空分作了两半，一半灰白一半黝黑。

        这是零露来到咸阳宫的第十天，经过自己的运功调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

        彼时青萍走进屋子来，将一只饭盒放在桌案上。随后便动手收拾床铺，零露见了不觉问道：“这膳食，可是送给王上的？”

        “姑娘若是身子好些，就先送过去，”青萍头也不回的答道，“昨日王上犯了风寒，姑娘小心就是了。”

        零露听了心里暗喜，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子政一刀毙命。她欢喜的提着食盒，去往勤政殿。

        一路上嗅着梅花轻轻的暗香，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逐渐露出一片柔和的光泽。

        门口处，跪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她看起来容颜端庄，只是愁眉紧锁。看起来像是跪在门口，很久很久。

        “王上头疼得厉害，一宿未曾合眼，”一个内侍模样的人，上前对零露说道，“这才睡下，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零露看到这个内侍，只觉着甚是眼熟。及至想起那天在迷雾森林中的情景，大悟起来，内侍竟是那个小书童！

        “奴才赵高，勤政殿的内侍总管。”他笑眯眯的看着零露，给人一种春天般的温暖。

        于是零露便同赵高在旁边，闲闲的说着话。原来这个赵高，也是赵国人。为了谋生，这才不得已做了阉人的。

        零露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赵国被屠城，赵高如何不向秦王报仇。赵高意味深长的笑着：“君子复仇十年不晚，何必急在这一时……”

        “门口那个人是谁？”零露十分好奇。

        “她是大郑宫的丽姬，是来请罪的，不用理她。”赵高随口答道。

        请罪？零露不觉撇过眼眸。看到那个丽姬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冷风吹过发梢，她的脸色近乎苍白。

        窗外起了风，将树梢头的梅花纷纷吹落。但听得滴漏处，打出一片薄薄的月色。

        当赵高带着零露来到勤政殿的时候，殿堂内一片漆黑。周围垂下的纱帐，显得殿阁内空旷寂寥。

        迈过两道门槛，转过一道紫檀色大插屏。便看到轻薄的纱帐处，隐约透露着一点烛光。

        “零露姑娘且等着，待王上看完书卷便会传你。”赵高仔细的吩咐过后，便退出了殿阁。

        待赵高走后，零露便放下食盒。将殿阁内的烛台，全部点亮。然后又取出羊骨姜汤，端端正正的放在桌案一旁。

        “你是要毒死孤王么？”子政低沉的声音，从帷幕后面传过来。让零露听在耳里，顿觉冷到心底。

        她慢慢开口道：“你治好我的眼睛，这碗姜汤当做是我的回报。”她说着，便将姜汤递过去。

        帷幕下很是安静，静到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阵让人窒息的氛围。

        许久，才听到帷幕下子政沉沉的声音：“孤王累了，你先退下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

        冬日迷离，山色水韵里，依稀模糊了那片冰冷的咸阳城。晨起的风，依旧是凉凉的。

        站在御花园中，零露看到了一树一树的梅花开落。风吹来，暗香浮动在空中，这是青要山中所不同的景色。

        “你便是新来的御前侍女么？”说话的人，正是丽姬。但见她穿着鸦青色长袄，笑意盈盈的问道。

        零露想起昨晚，在勤政殿门口所见的那个妃子。不正是眼前之人，赵高还曾告诉过自己，说这个丽姬似乎负罪在身。

        于是她拱手行礼，却不免惹来丽姬轻轻一笑：“你这哪里是行礼？倒是像极了江湖中人……”

        话说到这里，丽姬忽然住了口。转而换了一个话题：“进宫还习惯么？现而今住在哪里？”

        “多谢丽姬关顾，奴婢入宫一月有余，暂住咸阳宫。”零露简短的答话，并不想让丽姬知道太多。

        却听得丽姬叹息一声，手抚着栏杆苦涩的笑着：“咸阳宫？呵，那里可是先王后所居之地。王上倒还真是良苦用心……”

        这倒是零露不曾料到了，之前青萍也没告诉过她。自己一个小小侍女，住在先王后的寝宫，委实不太合适。

        彼时有侍女来寻丽姬，丽姬便缓步离开了。看着丽姬远去的背影，零露忽然觉着这个丽姬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雨幕茫茫，笼罩着苍茫大地。零露快步回到咸阳宫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一声喷嚏打出来，冻得她颤颤的发抖。

        青萍见了，忙烫上一壶热热的米酒。然后又为零露换下潮湿的衣服，取来炭火烘烤一番。

        “姑娘这是去了哪里？王上在这里坐了半日，没等到姑娘便又回去了。”青萍随口说道。

        子政来这里做什么，零露思虑着昨日之事。想来是他误以为自己会下毒，大约是来找寻证据的吧。

        青萍见零露神色发怔，随后拿出一只小瓶子来：“这是王上送来的，还说另外感谢姑娘送去的羊骨姜汤。”

        是了，之前子政曾经说过自己的眼睛尚未痊愈。每个月都会有他送来解药，用以治疗眼睛里的余毒。

        拿着这只小瓶子，零露不觉感慨万分。算来自己已经在咸阳待了月余，也不知瑶姑姑那里怎么样了。

        梦里的自己，仿佛是回到了童年。一条小溪淙淙流过，她与另一个孩童玩耍嬉戏。

        “阿政——”她忽然唤起了这个名字，在梦里时那般亲切自然。只是当她醒来时，额角一阵冷汗。

        青萍抚开一道垂帘，隐约折射出带露的光泽。她唤醒熟睡的零露，叮嘱道：“明日是郑妃的寿诞，姑娘应该早做准备。”

        昨日才刚见到一个丽姬，如今又是一个郑妃。零露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然后懒散的起身。

        戴罪在身的丽姬，置办寿诞的郑妃。忽然，零露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可以借助丽姬杀了子政！

        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自己。于是她细细思量，决定在明天的宴会上实行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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