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梦长君不知

雨雪霏霏，风卷起漫天的雪粒。夹杂着易水上潮湿的雾气，水天一线之间，笼罩在重重的迷雾之中。

        这是燕劼度过的最伤心的一个年下，她独自一个人走过蓟都街头。满目尽是凄冷的萧瑟，丝毫没有节日的气氛。

        秦军虽然退出了燕国，可是蓟都城内却已是千疮百孔。看不到来往的行人，店铺亦是七零八落。

        就是燕国的王宫，在燕劼看来也是表面上的富丽罢了。她沿着街道一路来到宫殿内，宫门的守卫和内侍，也都纷纷四散逃离。

        “太子都已经跑了！咱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听说秦军还会再来的！”这些宫女絮絮叨叨的说着，慌乱的如丧家之犬。

        燕劼不觉感到苦笑，这哪里还有半点王宫的样子？她寻遍了宫殿内外，才在藏书阁内，找到了燕王。

        但见燕王躲在书案后面，抱着一堆竹简来回翻看。就是燕劼来了，也不曾察觉到。

        燕劼慢慢蹲下身子，抚着燕王的肩膀，轻声道：“父王，你是周公的后裔。咱们燕国亦是周公的封国，你要振作起来呀——”

        “劼儿你来得正好，”燕王似是没有听到燕劼的话语，反而让燕劼看他手里的竹简，“这上面会不会有对敌的法子？你快帮我看看！”

        直到这时，燕劼才看到燕王手里捧着的，是一卷商鞅所著的《商君书》。相传秦国强大的原因，就是商鞅所编写的这本书籍。

        书籍中记载了许多治国的法子：户籍、赋税、州县、军政等条目。其中“军政”一段，被各国争相传阅。

        可是燕国已经被破了城，军中将士也都所剩无几。太子燕丹也没了下落，现在看到这书上的法子，能有什么用呢。

        她慢慢将书卷从燕王手里接过来，假意认真对他说道：“父王不必忧心，太子前去代国搬救兵，来信说半个月后就会回来……”

        听得燕劼如此说，燕王的眼眸中点燃起希望的火花。随后便乖乖的跟着燕劼回到寝宫，安稳的睡下了。

        待燕劼从寝宫出来的时候，早已是暗自垂泪多时。侍女来报说，宫外有一个唤作零露的姑娘请求一见。

        于是燕劼擦干泪水，强打起精神来。来到偏殿与零霜相见的时候，飞絮也在场，只是看起来精神也有些不太好。

        “倒是多谢了师姐，”燕劼强颜欢笑，“不然秦军如何退出我燕国？这杯酒水，只当是我燕劼谢你的。”

        “劼儿不要自欺欺人了，”零霜看到燕劼红红的眼圈儿，低沉着声音道，“才刚我与飞絮一路走来，路上逃难的人很多，宫里连个守卫都没有……”

        到底是零霜理解自己，燕劼听了之后，哭的更痛了。她一面抽噎，一面对零霜道：“父王病了，太子不在，将士也都跑了，国不将国，我能怎么办？”

        这些天零霜在城内，目睹了秦军对燕国百姓大肆杀戮的情景。也感到无能为力，单单靠她和飞絮，根本无力对抗秦军。

        “高渐离呢？他不是与你的关系一向最好？”零霜忽然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却是让燕劼的心，如同被剜去一块儿肉似的疼。

        自从上次在战场上，见到高渐离为秦军卖命的时候，燕劼就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不应该相信高渐离的。

        夜色微澜，梅花偏偏凋零。北国的冬季，干燥冷涩。原本热闹的蓟都城，一到夜里就会变得格外安静，静到若是有人咳嗽一声，也会感到一阵发颤。

        索性宫内的御膳房内，还留着许多的食材。只是没有了庖丁做饭，燕劼只好与零霜和飞絮三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一坛米酒，每人一碗羊肉汤，再简单不过。用过晚膳，三个人便围坐在火炉前，说着别后的闲话。

        “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零霜颇为遗憾道，“不能够留下来帮你，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燕劼轻笑着摇头：“不碍事儿，倒是瑶姑姑的伤势最为重要。师姐回去时，替我问候瑶姑姑就好。”

        她说着，便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小手炉。递给零霜道：“冬天的青要山最冷，这小手炉装上炭火，捧在手里可以抵御寒气。瑶姑姑应该用得着……”

        在燕劼的心里，常瑶就是自己最亲的人。当她听零霜说起常瑶的伤势，真想飞回青要山去，可惜她有很多事都要做，燕国这个时候最需要她。

        时间过得很快，须臾便是四更天气。零霜和飞絮稍作休息，便趁着黎明鸡叫时分驾车离去。

        蓟都城的街道很是安静，零霜与飞絮骑着的马蹄声达达。反倒是一旁的飞絮，则是一直默不作声，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你说前些日子，带兵攻入城中的那个秦国将军，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飞絮歪着脑袋，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

        听得飞絮说出这样的话，零霜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她抚了抚飞絮的额头，故意说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

        “我就是担心，”飞絮慢吞吞道，“师姐给李信中了蛊毒，那个秦国将军会不会拐过头来，将李信救走。秦王因此大发雷霆，反攻咱们青要山呢——”

        飞絮担心的也不无道理，李信中了蛊毒之后，就被零霜扔在了雪地里。倘或被秦军救起，就会知晓这一切都是青要门所为。

        按照秦王的脾性，定会派兵攻打青要山的。零霜仔细思量了一会子，方才摇着头道：“他被狼筋绳索捆绑数日，又犯了风寒，如今再种蛊毒，怕是命不久矣，应该不会活下来的。”

        “希望如此。”飞絮点点头，若有所思。彼时马儿驶出蓟都城，朝着宽阔的道路向西而行。

        一路上飞雪蒙蒙，寒风凛冽。因为担忧常瑶的身子，所以零霜和飞絮二人策马而奔，两日功夫便到青要山下。

        守在山门口的兰汀见到两人，甚是欢喜。一面说着常瑶的伤势，一面在前引路。

        幸而常瑶有元气护体，加上兰汀熬制的草药，才暂时控制住了常瑶的伤口。零霜和飞絮顿时松了口气。

        说起受伤的缘故，常瑶愤恨不平。并且对零霜说道：“零露违背门规，私下青要山为敌国所用，你身为大师姐，应该即可将她抓回来！”

        零霜知道常瑶的心里，其实是在担心零露的。再者说来，零露去往秦国说不定是为了复仇的。

        只是零露太过心急了些，零霜想着待常瑶伤势好了以后，便去秦国一探究竟。“姑姑放心，零霜十日后就出发。”

        当零霜来到婉居的时候，兰汀正在为常瑶熬药。满屋子都是草药香，零霜不觉笑了笑：“倒真是一个孝顺的丫头呢！”

        “师姐快坐下，吃完米酒暖暖身子。”兰汀说着，端上米酒来。关于零露去秦国的前前后后，兰汀都一一向零霜交代了一遍。

        零露听了之后，明白了秦王子政抓走零露的原因。忽又想起飞絮的话，隐隐约约，觉着会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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