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别有一情深

灰白色的天空，泛着单薄的光圈。偶有鸟雀飞来枝头，叽叽喳喳盘桓一会儿，便飞向了远处。

        倾塌的宫苑内，尚且还有一席安寝之地。零霜将燕劼安顿好之后，便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如今秦军奉命前来，抓捕燕国的公主。还放出狠话来，说如果明日一早见不到燕国的公主，就会火烧蓟都城。

        这片曾经的乐土，是燕劼的故乡。她流着眼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渴望零霜能够拿出一个主意来。

        零霜不假思索的抽出玲珑宝剑，目光凌厉的说道：“既然秦军如此咄咄逼人，就别怪我零霜心狠手辣！”

        一旁的零露见了，不觉上前轻声道：“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师姐何必急在这一时？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秦军并未见过燕国的公主，那么就让零露假扮燕劼，然后在零霜和飞絮的护送下，去往秦国。

        到时候趁机混入秦宫，刺杀秦王可不就是最佳的时机么。零霜听了之后，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还是零露思虑周全。”

        谁知燕劼却是不同意，都说秦国乃虎狼之国，万一零露去了之后会有危险的。燕劼不愿因为自己，而让零露和青要山受到牵连。

        “你只安心养伤，高渐离还需要你呢。”零露说着，便见高渐离一身是伤的慢慢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许是听得零露的计划，高渐离双膝跪地，与燕劼一起向零露磕头：“此番若能顺利刺秦，青要山便是我燕国的恩人！来生为牛为马，感激不尽！”

        几个人又说了一些别后的话，休息了一夜之后，便早早的为零露装扮。然后送进一辆马车，这就送往秦国。

        燕劼和高渐离只能是默默的目送着，她偎依在高渐离的怀里。仿佛之前所有的误解，在家国利益面前显得如此卑微和渺小。

        草木凝结成霜，路途遥遥漫长。零露掀开马车上的绣花软帘，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顿觉光影悠长。

        几片雪花纷纷坠落，打湿在渭水河畔的芦苇杆上。阳光模糊的辉映在湖面上，激荡起淡淡的光泽来。

        迎着苍劲的冷风，看漫天芦苇纷飞。零露的思绪，似是一下子回到了三个月前。

        那时自己与子政一起乘坐马车，经过渭水旁的芦苇丛。芦花尚在凋零，阳光也颇有温度。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本该是一场怨念，却怎么也让零露无法忘怀。

        她记得子政给她治愈眼睛，她记得子政给她熬的米酒，她记得子政给她治疗的伤口……

        不会的，不会的，子政是她的仇人。她应该要杀了她才对的，这次她的目的就是要冒充燕国公主，刺杀子政的。

        冷风拂过发梢，让她渐渐清醒了许多。她重新坐上马车，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不允许在胡思乱想了。

        “零露，你一定要一刀毙命才好，”零霜悄声吩咐她，“我和飞絮在宫内只等你的手令，然后咱们一起回青要山——”

        这些话零露听来也只是敷衍似的点点头，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匕首，脑子里却还是乱乱的。

        寒风凛冽，吹动着宫苑内的梅花盛开。这是零露第三次迈入秦宫的大门，她本以为的心中怨气，竟是荡然无存。

        按照子政的安排，将以大婚的形式迎娶燕国公主。如此可作为两国邦交之好，于是一袭大红地毯，一直铺到零露的脚下。

        鼓乐声起，零霜和飞絮将零露扶下马车。两人口内不断的对零露暗暗交代，唯恐零露一时手软。

        高高的台阶下，是子政笑意盈盈的朝零露伸出手来。她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将小手轻轻放入他宽厚的掌心中。

        他的手掌真是温暖，被他牵着一步一步迈入秦国的殿堂。零露便是他的妻子了吧，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没有来由的窃喜了好一阵子。

        世间那个女子，不是希望相夫教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呢。零露也不外如此，她的心里对子政其实也没那么厌恶了。

        隔着面上的一层红纱，零露看到子政俊朗的面容，哪里会像是世人所言的“虎狼之君”呢。

        许是因为相处是日久了，许是因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零露想着倘或不是仇恨，她还可以考虑一番。

        当两人快要跨进殿堂的最后一节台阶时，零露抚了抚腰间的匕首。有些冰凉，有些冷硬。

        “阿政，多谢你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也多谢你治好了我的眼睛，可惜你我终究不是同路人。”零露低声道。

        听得身边的这个声音，子政一时有些发怔。他从未想过，这个与自己牵手的人会是零露。

        不晓得其中的缘由，子政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惊喜。他紧紧捏了捏零露的手儿，悄声问道：“丽姬说她在青要山的时候，你才不过七岁，也是赵国人……”

        原来丽姬也是青要门人，难怪上次同丽姬谈话。一番“江湖中人”让她颇为顾虑，看来子政为了调查自己，倒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想到子政的敏感多疑，零露心里横下一条心。她慢慢抽出那把小小的匕首，然后对着他的肋下使劲儿刺了下去。

        本以为子政会将她抓住，然后高呼刺客的时候。却只见他尽力捂住自己的伤口，然后狠劲儿抽出匕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别让其他人看见，你抓着我，我会撑下去的……”

        鲜血顺着他的玄色衣袍往下流淌，如水流一般的涌动出来。零露亦是傻了眼，手儿开始微微发颤。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脚步也走的歪歪扭扭。零露想也未曾想，揽着他的腰身一步一步的挪向殿堂。

        “你告诉我，我的，我的若儿在哪里……”子政从丽姬口中得知，若儿曾经去过青要山的婉居，零露应该知道的。

        看见子政如此虚弱无力的神色，竟然还念叨着那个未曾谋面的若儿。零露的心里五味陈杂，竟是有些微的妒忌。

        等到两人终是迈入殿堂的时候，子政吩咐赵高关上门窗，然后迅速传夏无且前来止血。

        看着子政近乎瘫软的躺在榻上，赵高一脸的怒色。他立刻吩咐宫内侍卫军，将零露还有宫外随行的飞絮和零霜，押送牢狱。

        “若儿别走，”子政眼前模糊一片，他抓着零露的手儿，双目尽是柔情，“当是我，对你的弥补，别走，我不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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