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风烟望斜阳

几声杜鹃，几缕斜阳，几段梦回。此后的日子，变得漫长而又悠远。有的时候，梦里的自己会回到邯郸城的丛台。

        邯郸那一夜的洒泪相别，将成为零露永生的回忆。

        当秦军攻破邯郸，尸横遍野的场面让她触目惊心。站在邯郸城头的那个男子，确实变作了子政的模样。

        坐在玄光镜前，看着江沅和子卿入得临淄城。然后有公输彦引荐，带入齐王宫内，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零露想要用血蛊传递消息，无奈婉居被常瑶设置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她什么都做不了。

        月圆月缺，又是三十个日子悄然流逝。零露的眼睛越发模糊，许是因为没有服食解药的缘故，她感到有些头昏脑涨。

        午后斜阳，夹杂着雨滴的淡淡光圈儿。齐王宫内，江沅正在细细的写着药方，随后对齐王道：“太后身体虚弱，王上还需早些做好身后事。”

        离开齐王宫的时候，江沅对子卿道：“咱们入宫已经有些时日了，我也是写了方子的，按理说太后应该减轻病情，却怎么越来越重……”

        “也许是你医术不行，又或许是太后真的病入膏肓，”子卿安抚着，“你不必自责，生死自有天命的。”

        “不对，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江沅细细思量，好像这几天齐王宫内的守卫，无缘无故增加了不少。

        风声凄凄，倾诉着夏末的躁动。蝉儿竭力在树梢头嘶叫，似是要将整个夏天都惊动了一番。

        “太后薨，举国摔丧——”宫内忽然传出这样的声音，格外哀痛。于是整座王宫内，哭声一片，让人伤感。

        彼时一个内侍匆匆走来，指着江沅道：“江沅姑娘涉嫌谋害太后，这就带去牢狱严加审问！”

        还未来得及思虑的江沅，就被戴上了枷锁。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齐王将自己困在王宫数日，为什么君王后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如果不是齐王嫁祸自己，那么就是他在借题发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用自己，来向秦国要挟。

        被送入牢狱的瞬间，江沅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儿褪下来，递到子卿手心，悄声道：“我不会有危险的，你速回咸阳，照我说的去做！”

        风中一片树叶飘落，落在江沅的肩头。子卿看着她沉着冷静的神色，不觉走到她身边，为她轻轻拂去叶脉：“你只要小心。”

        望着江沅被押走的身影，子卿便出宫去寻公输彦。怎奈府宅并无公输彦，反倒是静姝在安静的看书。

        斜阳的余晖洒下来，将静姝晕染成了一头金色的长发。她抚了抚发梢，甜甜一笑：“公子来的不巧，师父在青要山呢……”

        齐国君王后过世，这么大的事儿，公输彦竟然不在。在这个时候，公输彦刚好在青要山。

        难道是刚好不在，还是要去找青要门协助，抵御秦国的袭击呢。当初与子政商议的话，秦国按兵不动，且看公输彦如何办。

        “齐国太后忽然薨逝，齐王反诬江沅谋害，所以你要通知你师父快些入宫。”子卿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静姝感到万分惊讶。

        她忙丢开书本，拎起一把利剑对子卿道：“不用等师父来，我去救江沅！她怎么可能是陷害太后的凶手？定是齐王搞错了！他从来都是那么糊涂！”

        看到静姝义愤填膺的要入宫，子卿并不阻拦。只要静姝在宫里，那么就算是齐王要杀江沅，也会顾念着公输彦的面子，毕竟静姝是公输彦最疼爱的弟子。

        海阔天高，晴空湛湛。一望无际的碧涛波澜壮阔，齐国——一个遥远的国度，小时候曾经听父母说过，那是一个梦幻的境地。

        那里的人们生活在浩渺的大海周围。打渔，晒盐，过着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

        齐国的太后薨逝，整个临淄城都蒙上了一层白幔。街道上，亦是哭声震天。齐王田建捧着君王后的牌位，面色沉重的跪在棺椁的前面。

        小的时候，齐王就常常听说，母亲所受的苦难。那个时候，逃难在外的父亲齐襄王与母亲在莒城相遇，后来在母亲的帮助下，恢复了齐王的位置。

        可惜外祖父太史公却是不肯与君王后相见，纵然是她做了齐国的王后。可是太史公却板着面孔到：“不遵礼法，没有媒妁之约，败坏我家族门风！此后你不再是我女儿——”

        君王后跪在门口，满面泪痕的对着父亲叩了三个响头，便随同齐襄王一起，回到了齐王宫内。

        “外祖父怎么不来呢？”那时年满十岁的齐王，很是不解。为什么太史公宁愿待在破旧的屋子里，也不愿住在华美宅邸中。

        君王后只是沉默不言，然后仍旧按照礼仪制度，逢年过节就会去往府上给父亲送些礼品。

        在齐王的印象中，君王后从来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就是在齐襄王病重的时候，她也能够坚强的应对朝堂局势。

        可是分明有一次，在面对公输彦的时候，君王后哭的很痛心。她抓着他的手，万分不舍道：“如果我去了，健儿和齐国，便拜托先生了……”

        如今想来，自己与母亲之间的隔阂，到底是自己的错处。他恭敬地举着香火，为君王后点燃，希望她能够与父亲早日团聚。

        天阴雨湿，风儿将夏日的炎热尽数吹散。空中只剩下了大团大团的乌云，碎裂成很多很多块儿。

        彼时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秦王祭拜君王后——”这一声通报，倒是让齐王未曾料想到。

        他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便知道是秦王子政前来。遂淡淡的开口道：“小王重孝在身，恕不能与秦王见礼。”

        “君王后一生要强，是一个铁腕的女政治家，孤王很佩服她。”子政说着，便上前点燃了香火，为君王后上香。

        细心的齐王瞥了一件子政，但见子政的双眸明亮，并不像传言所说失明了。本来齐王还想趁着子政失明时，反攻秦国。

        如今看来，这倒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想到江沅还在齐王宫，齐王还是有把握的。

        祭拜过后，齐王吩咐内侍，给子政准备饭食。“举国丧事，酒肉就不能够吃了。以水代酒，秦王见谅。”齐王说着，与子政举起杯盏。

        “当初太后病重，公输彦曾经带着江沅姑娘入宫，为太后诊病。如今太后没了，今日孤王就把她带回去，毕竟她是孤王的女人——”子政说着的每一个字都加重了语气。

        雨滴的潮气，席卷着落花纷飞在窗外。齐王慢慢放下杯盏，意味深长道：“江沅姑娘涉嫌谋害太后，已被我关押了起来。秦王若要拿人，且等小王查明了缘由再说。”

        “你这是在逼我动手！”子政说着，便有王贲带剑前来。怒目瞪着齐王，口里用威胁的语气道，“齐王若不放人，休怪我王贲无礼！”

        旁边齐国的卫兵，亦是将齐王团团护住。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江沅姑娘来了，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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