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地狱

看见伊纯手里那锐利的锋刃出现，林木木的心里燃起了一些希望。
  他曾经见到过这把风刃削铁如泥，将自己手中的宝剑两刀就砍成了碎片。
  但是想起邱梨的话语，这间禁闭室或许是云翼一早就已经谋划了许久的捆住魔王伊纯的陷阱，想来并不会很容易遭到突破。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白发女孩儿，缓缓地提着手中的光剑走向了铁门，眼里浮现出复杂的目光。
  只见白发女孩儿伊纯提起手中的光剑便朝着那坚固的铁门砍去，一时间白光飞溅，落得房间之内星星点点。昏黄的灯光下掉落出的莹莹白光，将这昏沉与阴暗的房间不断照亮。
  能成吗？林木木心里不断闪现出这样的疑问。却见那经过了那宝剑寒光不断劈砍的铁门，此刻仍旧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些被划伤的痕迹都没有产生。
  女孩此时却仿佛被坚硬的铁门激起了血性与斗志。她手中的短剑砍向铁门的力道不断增加，频率也变得越来越快。剑刃与铁门交际不断响起乒乒乓乓的响声，并且越来越密集。那闪耀的白色光点渐渐变成了红色的火花。但是那钢铁巨门却像是乌龟的铠甲一般，仍旧岿然不动。
  而女孩手中的光剑却仿佛遭到了无情的摧残，而变得像是萤火一般，或者是风中的残烛黯淡无光。
  林木木失望地垂下了头：“果然还是没有办法了吗？”
  女孩儿却丝毫没有心急或者是焦虑的样子，轻声解释道：“我这把武器并非是以杀伤作为目的而制造出来的。而是遭受到的敌意越大，剑身才会变得更加凝实。主要功能是自卫反击。”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她手中的光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蜂鸣声，从她的手中消失不见。
  听到伊纯的话语，垂着头、内心慌乱的林木木突然想起了当天在那大桥头与白发少女伊纯对峙的情景。他忽然想起，依照当时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居然率先一剑刺穿了对方的小腹。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甚至沾沾自喜能率先对对方杀伤。居然是源于这样的原因吗？他嘴角不由地泛起一阵自嘲的苦笑，内心再度变得烦躁了起来。
  难怪当时的伊纯对自己紧追着不放，毕竟受到了伤害。
  但他马上再度发现了疑点，冲着伊纯问道：“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举起刀刃直接把我的胸口刺穿了？”
  白发女孩儿伊纯转过身来看着他，用纯真无辜的眼神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当时？哦，那一天晚上是吗？不是因为你向我提出了一些很奇怪的要求吗？要让我向你证明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是不是会拥有不死之身？”
  林木木听到了对方的这一个回答，原本还想向对方宣泄一番怒气，却再一次感觉脚趾尴尬的能将这地面抠出三室两厅。不由地放下脾气，挠着头解释道：“当时邱梨和我说这是一个穿越者都拥有不死之身的世界。但是我觉得她太鬼扯了，像是神经病一样。”
  接着他再度转移话题，向着伊纯说道：“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把你当做了敌人，甚至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做起了被你直接一击入魂的噩梦。如果当时没有发生这样的误会，说不定我早就和你变成同伴了。”
  女生却沉默地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钢铁巨门，不说一句话。
  林木木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我自从穿越过来就没有任何之前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和你发生真实冲突的历程，并不存在天然的仇恨。要是我能记起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者当时的我没有开口向你提出那么荒诞的要求，我们从最开始就会一同并肩作战了。”
  林木木默默看向了眼前的白发少女，不知怎的心里涌起一股想要抱住对方的冲动，但他立马将这种冲动压了下来。
  白发女生伊纯，听见了他说的话，仍旧不肯将脸转回过来看向他，而是继续吐露出了令他十分震惊的话语：“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穿越的世界。所有的所谓穿越者都在原先的世界死过了一遍。所以我们的所有人在这里都是灵魂的状态。这也是我们不死不灭的原因。”
  说出这样的话，女孩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产生了波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深刻并且久远的事情。
  林木木瞳孔巨震，记忆里那些不停让自己感到困惑的事情，像是突然找到了正确的答案。“所以我们不是穿越者，而是一群亡灵吗？”难怪“穿越者”在这里不会死亡，毕竟都已经死过了，既然是亡魂状态，当然只有被彻底消灭，而不会像常人一样死亡。
  他遭到了过于冲击力巨大的信息的撞击，一时之间只感觉头疼不已，来到这里之后的所有事情的逻辑必须再次重新捋清：“可是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些这个世界的原着民又算些什么呢？”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白发少女伊纯这样回答，“他们有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灵魂体，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创造者所设定的一种对人的拟态。”

  林木木揉揉脑袋，尽量使自己的头脑能从这么超量与超出预期的信息中清醒过来：“所以这个世界还是有可能存在神灵的吗？可是至于我们刚才所说的，能不能够成为好朋友，与你所说的我们处在亡灵世界里有什么冲突的吗？”
  白发女孩儿伊纯接着将脸面向铁门下的阴影之中，用着冰冷决绝又轻柔的话语说道：“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和我站在一边。”
  林木木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样呢？你的性格这么好，而且好像也从来没有什么想要害人的心思。这些天的接触和你在一起，我只会感觉到很舒服。这样说起来，你在这个世界里本该已经有很多很好的朋友。”
  伊纯的声音仿佛是经过了一段绝望之后的平静，淡淡的说道：“没有的。就算他们能与我相处一段时间，但过不了多久都会消失的。这个世界仿佛设计出来便是为了消除还有执念死去的人的怨念与恨意。只要他们像我一样，一旦接受了所规定的日常生活，选择了去接受这一份平凡并且只要有小小意义的人生，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便将面临毁灭。”
  听到伊纯说到这里，林木木总算想通了伊纯与邱梨他们对立的前因后果：一个努力想过着平静的世界与生活，却因为世界的规则而不断失去朋友，另一个为了维持同伴的存在，而不得不去不断地扰乱这个世界原本看似平静的秩序。
  “这样吗？”他心里这样想。他终于回想起，如果按照邱梨所说，任何人起意要加入伊纯的一边或者是与她一同交往，便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中被消灭。或者按照伊纯所说，是消失或是被超度。“简直是无解的难题啊！”
  他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太阳穴，眼前不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白色头发的女孩死亡之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企图回归普通的生活。于是循规蹈矩地遵照日常，不断地在这个世界努力，交往到了好友。
  好不容易交到好友之后，她本以为能拥有那生前不敢奢望的小小幸福，无比小心地珍视着，用尽全心全意和他们交往。
  她与那些好友，从初次相识，互赠礼物，到拥有共同的趣味，可能是一本书，也可能是一个玩偶。接着她们慢慢相知，甚至还一同培养起了共同目标，想要建立一个属于闺蜜之间的小小乐园。
  原本她以为这样快乐地友谊可以一直进行下去，直到地久天长。可是突然有一天，好友的人生却在这里戛然而止，惨遭这个世界规则的无情消灭。徒留她一人在这个世界里保留着那份曾经关于友谊的记忆，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仿佛陷入了虚无。
  甚至更残忍地是，她与好友相处的越发愉快，那好友反而消失得更加迅速。
  真是太可悲了，天煞孤星也犯不着面对如此恶意满满的人生。而眼前的这个，小小个子的白发女生，却如此坦然地接受了这如此不公的一切，像是不断推着石头向着山顶的西西弗斯一样，不断地尝试去建立那不断被那恶神设定的规则推翻的小小的日常生活。
  林木木想到这里，只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狂跳。这个世界的神明究竟是有着多么严重的恶趣味，居然如此紧追不舍的对着这么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要让她不断承受这样的人生痛苦，一次接着一次，仿佛永无止境，简直犹如地狱一般。
  对！就是地狱！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人生，像是惩罚一个不知悔改的罪人一般，孤独的阴影永远地纠缠。
  林木木想起来伊纯之前所说的，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已经死过一遍，现在都是灵魂的状态。这样说来这个地界可不就是地狱吗？
  林木木忽然感觉到有一些悲凉。难怪自己会感觉到这个世界如此的异常与不合常理，仿佛就是为了让所有人感到痛苦而设定的所有规则。想到这里，他几乎眼眶含泪，感叹着命运的不公。难怪他要不断经受着生死的痛苦，不断的进行捣乱，才能维持自己的存在。因为自己所身处的这片看起来正常的世界，真是人人所恐惧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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