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章 帝心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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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盂兰盆节过后,宫中的贵人再也无法忍受今夏反常的酷热,开始筹备到九成宫避暑。除了宣徽殿一如既往的安静以外,阖宫上下到处都是一片忙乱
“妹妹可是想好了?届时宫里恐怕不会留下几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呢。”顾皇后试着说服温贵妃一同前往行宫避暑。
温贵妃道:“回殿下的话,都想好了。七娘的身子才好些,还不大能见风,怎么受得住一路上的颠簸?不如同妾留下来,平日里多加注意就是了。”
顾皇后知道她放心不下女儿,不好再劝说下去,遂道:“帝京酷暑七娘恐怕也难熬,既然如此,我同内府局打个招呼,库里的冰不拘你取用,蒋奉御和那两位侍御医也留下来,一切以七娘为先,其余就靠妹妹多费心了。”
温贵妃拭了拭眼泪,施了一礼方道:“多亏殿下一直记挂着,等七娘大好了,先教她给殿下磕头请安。”
顾皇后无话,嘱咐了她几句,也就罢了,随后又召来尚食局司药、蒋奉御及两位侍御医各有交代,方回头整顿出宫避暑的事宜。
蓬莱殿名义上的掌事女官林姑姑年事已高,不过担着尚宫的虚衔荣养而已,旁人等闲皆不去打扰,顾皇后这次却难得有些不安,理了理手上的文籍、录目,心理默念了一遍,未见有出入盖上内侍省的印,随即打发宫人唤了她前来。林姑姑不知是何事,步履间不觉有几分匆忙。顾皇后只用一个眼神就安抚好了她,与她进到内室详谈。
“大概就是这样了,圣人大概在年前就会回銮,这小半年里,委屈乳母帮我看着。温贵妃为人再本分不过,但少了些锋芒,遇事难以决断。听蒋奉御的意思,七娘这关能不能过还要看后半年的景况,我不在宫里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留下乳母只为着留一双眼睛,真有万一,也好及时得知。”
林姑姑听了,先念了一声佛,道:“七娘要也有个什么好歹,可真是摘了温贵妃的心肝了。好教娘子放心,莫说奴还没老,就是老得不行了,也断不误娘子的事。想想恒思王去时的情形,奴绝不会让类似的事再发生了。”
恒思王是六郎宋维亨的谥号,出生在盐湖之役大捷的时候,被皇帝视为祥瑞,呼为“吉祥儿”,吉祥儿刚满五岁过生辰的时候,三州平乱初战告捷传来喜讯,不久之后朝廷就取得了大胜,自此愈发得皇帝宠爱,其他皇子都退他一箭地。但好景不长,八岁那年一场疾病迅速带走了他,也带来了皇帝可怕的迁怒,令整个蓬莱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顾皇后幽幽地叹了一声:“天予四年去了四郎维仪,九年去了六娘萱郁,圣人为此改了年号,一年后,六郎维亨又去了。任谁也会难受的,何况圣人一直那样喜爱六郎。”
林姑姑只道:“孩子养不大是常有的,怎么能怪娘子?大家堤防蓬莱殿堤防得跟什么似的,有个三长两短却怪到娘子头上。从前的张充容和刘宫人的事就是这样,现在依旧如此,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啊。”
皇后默了一会儿,道:“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案了,不过,彼时尚且如此艰难,我们不也挺过来了,赵德妃看着声势浩大,怎么比得过当初的张充容?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林姑姑又道:“不能这样想,赵德妃没什么手段,她的儿子却不能和早夭的景哀王比。”
皇后看着她,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二月间女儿解了禁前来请安时屏退宫人跪在她面前的那一番话,只感到一阵无力,林姑姑也不好再说下去,一时间主仆二人都沉默下来。
同样对圣人驾幸九成宫兴致缺缺的还有清荫阁的惠然公主,只由着桐君等人收拾,自己卧在临窗的一张塌上打着扇子,不闻不问,只有桐君拿来东西询问,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几句话。午后,杂物皆规整完毕,准备好的箱笼都挪至屋外等掖庭局的人来装车。宫人们歇了手都松懈下来,桐君不敢省事各处都去盯了盯,竹颖等三人见公主不甚在意索性都躲起了懒,与内室隔着纱帐坐一处闲话。
菀青初时只管打扇,过了一会儿渐渐停下,凝神听她们说笑,手上没注意,扇柄滑脱了手坠在塌下,纱帐外转出了乌鹭,她探过身子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菀青伸手捋了捋鬓发坐起身来,接过扇子:“你们进来吧——林姑姑是怎么回事?”
乌鹭道:“回公主的话,今儿是我跟着去装车,蓬莱殿里挪出来的东西不见姑姑的,这次出宫应该不会同行了。”
这时竹颖和染墨也进来了,接道:“我们正说着呢,大概是姑姑上年纪了,皇后不忍教她颠簸,就留下来了。”
菀青摇了摇头:“不对,姑姑一向身体康健,从来也没有离开过我们。乌鹭,你再去——不,不用了。”她只手撑着塌,一脸担忧地蹙起了眉:“别是七妹妹有什么不好了。”
翌日,先前押送物资的车队已到离宫,皇城里浩浩荡荡的车队才分别从丹凤门、建福门、望仙门出发,驶向九成宫。四妃中除了温贵妃,其他三人均随同伴驾,与另外几位妃嫔走建福门或望仙门,惠然公主的厌翟车随弟弟端王的象辂跟在皇后卤薄后面,慢悠悠地出了丹凤门,信王、和王两位已成年皇子则与新平郡王一道打马守在皇帝周围。
车队离开帝京后速度逐渐快了起来,好在并不颠簸,菀青不再正襟危坐,斜倚着窗朝外打量,虽然只瞧得见半副仪仗和道路旁稀疏的林木,但还是兴致不减。这样行了半日,在正午前车速缓了下来,在官道上拐了个弯,停靠在一处行宫旁。
帝京距九成宫足有三百里之遥,沿途筑十二座行宫以供接驾事宜,这里便是第一处,宫里的车队将在此处修整一番,再重新上路。主子们的车驾直接驶进内院统一查检,在二门外下车后进入布置好的精舍,由内谒者派专人接待,其余人等在正门外下马原地待命,随行的卫兵带甲拱卫宫墙。
菀青因路上贪看风景,这会儿觉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吩咐车夫先不要停下,送到二门内再将车交给内仆局负责检校的典事,却不料刚过赵氏别业的正门,就猛地震了一下,桐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没有撞到,车外竹颖几人却惊呼了数声。桐君忙喝道:“怎么回事?”
乌鹭隔着车窗低声道:“公主,是大长公主的车驾。”菀青略微挑起帘子,果然看见前头的仪仗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沂”字,再根据那几辆车的位置估摸了一遍,料定是对方抢先才使得自己这边躲闪不及发生摩擦,只是二门不及正门宽敞,一次只容一车,这样并排挤着到底尴尬,遂开口道:“大主是长辈,这一路也辛苦了,我们让让也无妨。”示意车夫将车退了数十步,等他们都过去了,才复乘车进了内院。
皇帝避暑九成宫已不是头一回,底下人做事都是惯了的,此番自然乖觉,行宫内早已肃清,各处也都安排妥当,导引、接待皆秩序井然。菀青亦轻车熟路,向相迎的执事说清来意后,直接走到一座独立的小院里,那儿有事先准备好的净室,菀青盥手洁面,重整好了妆又换了一身衣服,方由宫人领着往正殿与众人汇合。
此时,殿内帝后正靠着隐囊同坐一塌歇息,天气炎热加上一路奔波没什么胃口,塌中间只摆一张小几,用琉璃盏盛着各色浆水和时鲜水果,一旁立着两个宫人执扇。小辈们依次坐在下首解乏,举止皆随意,正说说笑笑得不知在聊什么,菀青甫一进入便听到他们的声音,不动声色地张望了一眼,只见气氛轻松,各自的席前摆着几样饮食果馔,朦朦胧胧瞧不真切,只等宦者通传后皇帝开口宣见,才绕过纱屏向帝后行礼问安。
闻得她前来,皇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皇帝已不轻不重地搁下了手里的琉璃盏,淡淡道:“听说方才你在门外冲撞了沂国大长公主,真是越大越不懂事,连孝亲敬长都抛到脑后了。”此言一出,先前的说笑声顿时止息,菀青不慌不忙肃容躬身再拜道:“是儿的不是,等安顿下了,这就去面见姑祖母道歉。”左边的席位上忽得传来一声嗤笑:“阿耶可是错怪三妹了,三妹的车跟着母亲的卤薄,是姑祖母抢了先才对。”
菀青神色姿势不变:“二姊仗义执言,妹妹感激不尽,只是错便错了,菀青不敢不承认。车马本该一律停在二门外,是菀青懒怠坏了规矩,唆使车夫多行,这才冲撞了姑祖母,实在是失礼。就是姑祖母宽厚不怪,做小辈的也该当面道歉的。”
宋玥手里摇动的扇柄滞了滞,描金的扇沿轻轻磕在微扬的唇角:“三妹最是守礼,姊姊汗颜了。”菀青接道;“二姊取笑了,妹妹当不得‘守礼’二字,只是看着旁人行事罢了。若非不懂机变也就不会冲撞姑祖母了。”
皇后无奈地看了一眼女儿,侧身向皇帝道:“此番三娘失礼,也是妾的过错,等安顿下了,妾也备一份礼,安慰大长公主。”皇帝本不欲大动干戈,此时也缓和了口气,看着仍跪在下方的惠然公主道:“这次吃个教训,出门在外更要顾及长幼,昏头涨脑起来就冒冒失失的。”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菀青照旧一拜,起身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宋玥百无聊赖地撇撇嘴,又摇动起手里的扇子,端王犹自怔怔的,三郎信王见状,挑起话头,说起路上遇到的趣事,五郎和王也回过神来陪笑,再加上四娘嘉月公主和新平郡王时不时地插话,气氛很快活跃起来,方才的一点纷争转眼间消失不见,就像一粒石子在湖面上激起的水花。
这水花在正殿只溅起一层浅浅的涟漪,但到了惠然公主下人那里却回波阵阵。众人吃过点心,各自到安排好的居所稍作休息,等待重新出发,随行的宫人或贴身服侍主子,或候在屋外闲话解闷。菀青被叫到了皇后跟前,四个宫人皆立在檐下,染墨最先沉不住气,抱怨道:“听说沂国大长公主在先帝时也不是多大的人物,如今不过是仗着女儿做了今上的妃子罢了,圣人平日给的体面也够了,竟然还敢冲撞皇后的卤薄,真是不知所谓。”
沂国大长公主之女,正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宠妃赵德妃。
桐君厉声道:“住嘴!公主刚在圣人面前认了错,你这话传出去不是惹祸吗?”话毕,四下一张望,见皇后已肃清了周围才略微放下心来,一转念复蹙眉道;“你都这样说了,那几个小的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不成,得提醒杨吉一声,教他看牢了底下的人。你们在这儿候着,我去前头看看。”
等她走远了,乌鹭拉拉染墨的袖子,安慰道:“你一贯谨慎,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在外面人多口杂的,你也别怪她紧张。”
染墨的脸色仍有些发白:“我却没想到这层,还好在外面时没乱说。”
竹颖在一旁叹道:“若不是今天这么一回,我都快觉得‘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那件事……”染墨疑惑地看了看两旁的同伴,恍然大悟又愤愤然,“都一年多了怎么还这样,况且公主也没做错什么呀。”
乌鹭道:“公主是没做错什么,但圣人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迁怒。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尽量不给公主添乱罢。”
染墨嘟囔着说道:“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三人不再开口,沉默着望向远方澄澈的天空。火热的骄阳下是巍峨的宫殿,阳光下发亮的飞檐像一笔浓墨划破天际,在这之下,小小宫人的忧虑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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