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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只有你了


“叮叮叮”的声音在山洞里显得尤为清脆利落。

小刀疤揉揉脖子,把拨浪鼓递给陆暄暄:“凑合着玩儿吧,钱得存着给你买胡人的衣裳,只有那样我才能把你带回大漠去。”

陆暄暄紧紧攥着手里的拨浪鼓,定定的望着小刀疤:“你认识路吗?咱们自己能回去吗?”

小刀疤笑着告诉她:“我和家人走散了,我得等着家人来找我。”

这是小刀疤第一次和陆暄暄说起自己的事。

小刀疤说:“等家人找到了我,咱们回去了大漠,有吃有喝,我家很有钱的,我到时候给你打一枚金色的桃花,纯金的。”他似乎设想了一下,乐了:“到时候戴在你的脑袋上,肯定特别漂亮!”

陆暄暄摇头,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小刀疤脖颈上的伤势,她站起来,见得他的后脖一片淤红,心里一颤,沉声道:“大哥哥,我不要金子戴,咱们去医馆瞧瞧你的伤吧?好不好?你身体要紧。”

小刀疤揉揉脖子:“我这个没事。”

后来,小刀疤带着陆暄暄在山洞里住了几天,在一个夜晚,小刀疤带着她悄悄离开了这座城,那一记竹竿子到底是不轻,他脖子僵了好久,总保持一个姿势,微微昂着下巴,脖子微微朝着右边歪,这使得本就看上去嚣张的小刀疤显得更狂妄了。慢慢的,他脖子也能灵活转动了,不过小刀疤总是喜欢时不时的揉揉脖子。

每次他将手放在脖子上揉的时候,陆暄暄都会很紧张的问他:“是脖子疼吗?”

小刀疤每次都说没事。他带着她去过很多地方,那时候陆暄暄太小,根本意识不到那些地方都是哪里,她记得他们在许多稀奇古怪的地方借过宿,在破庙,在山洞,甚至在野外的树干上,在稻草垛里。

小刀疤每途经一个地方总会找到零散的活计,小刀疤毕竟是个小孩儿,能挣到的钱也并不多,他将挣到的铜板用棉线穿成串,贴身绑在衣裳里,每过一季,小刀疤总会带着陆暄暄从新回到他们相识的那座城门下,起先陆暄暄害怕,拽住了小刀疤的衣角不肯往前走了。

“那里死了人,万一捕快抓你怎么办。”陆暄暄悄声问他。

小刀疤告诉她:“没人关心一条乞丐的命。这是博取别人的同情心必须付出的代价。”

小刀疤在城墙边找了很久,终究一无所获,又带着陆暄暄重新上路。

陆暄暄渐渐活泼了起来,更丝毫不惧人们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那些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她依旧笑得很灿烂,因为小刀疤说她好看。

小刀疤带着她从盛夏走到了隆冬,在冬日最为冷冽的时候,小刀疤斥三钱巨资给陆暄暄买了一件棉袍。

虽然买的是最便宜的,但里面絮着厚厚的一层棉花,穿在身上暖和极了。

可小刀疤依旧只是那一身单衣。

陆暄暄问他:“你为什么不买棉衣穿?”

小刀疤告诉她:“这点冷根本不算什么,我冷惯了。”

小刀疤带着陆暄暄回了他们认识的那间破庙,这里的人换了又一茬新人,陆暄暄和小刀疤从前的地方也被不认识的人占据了。

小刀疤如今有了盘缠,为了防止盘缠弄丢,他和陆暄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绕到了破庙的后面,把盘缠埋在了土里,陆暄暄郑重其事的把自己的拨浪鼓放了进去。

小刀疤很诧异:“你埋这个做什么?”

“我怕丢了。”陆暄暄很认真的告诉他。

小刀疤一乐,两只手把土拢进坑里:“咱们如今窘迫都只是暂时的,等我家人找到了我,咱们回了大漠,我给你打纯金的玩具。什么拨浪鼓啊,什么九连环,小娃娃小木偶什么的,我都用金子给你做。”

陆暄暄感到很奇怪:“你这么喜欢金子么?”

“当然。金子不像铁,不会生锈,金灿灿明晃晃的,看上去就气派。”

小刀疤填好了土,又和陆暄暄回去了破庙烤火,夜已经深了,小刀疤和陆暄暄围在他们生的篝火前,热火烧着枯枝噼啪作响,小刀疤似乎很兴奋:“回去大漠我就教你骑马,有意思极了。等你再长高些,咱们还能打猎,我教你怎么使弩,怎么拉弓,好玩儿极了。”他声音轻轻的对陆暄暄道:“就快了,等到开春,胡人就能进城了,到时候我随便找个谁,就能让他送我回家!”

“开春我想看桃花。”陆暄暄眨巴眨巴眼睛。她真的很好奇,桃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行,我带你去看桃花,开了春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可好看了。”他说着话,小手触了触陆暄暄脸上的胎记:“不过还是不如你这个好看。”

陆暄暄傻乎乎的笑了。

渐渐,陆暄暄发现小刀疤的话变得少了些,他总是打喷嚏,说话的鼻音也变重了,又过了两天,陆暄暄推了推他,发现他不动了。

他的情况像极了娘亲,陆暄暄心头压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慌了,眼里噙着泪,推推小刀疤,低声问他:“你是不是病了?”

小刀疤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半晌才睁开眼皮,他的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望见陆暄暄泪眼婆娑的样子,又皱起了眉:“怎么又哭了。”

他的声音嘶哑,歪头咳嗽了两声,告诉陆暄暄:“我死不了,我困了,睡一会。”

陆暄暄稍稍放心了一些。

可他睡了一整天。

旁边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伸手触了触小刀疤的额头,沉声道:“滚烫的,八成是染了风寒了。再这么烧下去,孩子非得傻了不可。”

“得去看郎中啊。”老妇人停顿了一下,眼睛转了转,望着陆暄暄:“你们有钱么?”

陆暄暄倒是有心眼儿,摇头:“没有。”

老妇人叹声气,不说话了。

陆暄暄挨到了夜里,绕去后院刨坑,她把盘缠拿了出来,一串棉线穿着的铜钱,陆暄暄学着小刀疤的样子,将盘缠系在了衣裳里,她找到了一个破木板,将小刀疤放在木板上,用绳子绑好他,拖着木板朝着街上走。她走得慢极了,把自己的棉袄盖在小刀疤的身上。

凛冽的夜风刮在她的脸上,她几乎快冻僵了,两只手懂得发红,发紫,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小刀疤死掉。

半路上小刀疤醒了,哑着嗓子问她做什么。

陆暄暄:“带你看大夫。”

“放我下去。”小刀疤沉声道:“我睡会就能好,那盘缠你别动,是攒着买胡衣的钱。”他的声音罕见的激动:“你本来就不会说大漠话,没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那胡衣是唯一能证明你的东西,那件胡服一贯钱,我就快就凑够了!你别动盘缠!”

“你教我说大漠话。”陆暄暄头也不回的说。

小刀疤气得砸木板:“我自己都快忘了大漠话怎么说了!”

陆暄暄:“那也不能让你死掉。”陆暄暄顿了顿,吸了吸鼻子,声音轻飘飘的:“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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