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泾渭分明

正在格子间里加班，手机突然发出信息提示音，季青第一个反应会不会是叶南城。

        果然是他，简单的几个字：加完班给我电话，我送你回家。

        原来，他还在集团。

        初夏的晚风拂面而来，吹乱了季青的长发，城市的繁华夜景从车窗外一闪而过，只捕捉到闪烁的霓虹光影。

        这座季青所熟悉的城市，每当夜幕降临，总是分外的妖娆迷人。

        “风大，我关窗了。”他说。

        季青缩回脑袋，将拂在脸颊上的乱发捋在耳后，平静地目视前方。

        “这段时间我比较忙。”他似在向季青解释。

        “你工作要紧。”

        “不如过阵子我抽时间陪你去旅游吧。”

        “不用了，我最近工作也很忙。”其实本职工作并不忙，主要是接了私活，一下子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你有那么忙吗？”

        “当然。”

        他缄默了，过了一会儿侧头看季青一眼：“你瘦了。”

        “每年夏天我都会瘦一点。”

        “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他又问。

        “——”

        “工作如果实在辛苦，你向公司申请换一个岗位吧。”

        “——”

        “怎么不说话？你最近憔悴了许多。”

        很像是恋人间关心的话语，令季青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你专心开车吧。”季青把视线投向窗外。

        “青青，我们聊聊吧。”

        “你说吧，我听着呢。”季青提不起兴趣。

        “我们好好过，成吗？以后我会多抽时间来关心你。”他低声说。

        我们？是指季青和他？还是加上米姿她们三个？

        季青觉得他的话可笑至极，像自己和他这种关系，他根本无需来关心她，或者说，季青也不需要他的关心。

        如同叶昕所说，季青只是他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一种点缀。

        第一重要的，是他的事业。其次，应该是他的亲人，再其次才能排上米姿吧。

        至于季青，随时可能被他抛之于脑后的人，哪天不忙了，有闲情逸致了，约你出来哄哄你，逗逗你，顺便滚下床单，满足一下生理需要。

        “谢谢叶总。”季青客气而生疏地说。

        他忽然将车停到马路旁，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

        “你真是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他冷冷地说。

        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季青不易察觉的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扫了叶总您的兴致了。”季青说。

        “等我哪天对你厌倦了，你就可以滚了。”

        呵，季青盼望着，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叶总，我想回宿舍休息了，刚加完班，很累。”

        “想休息？”他忽地冷笑出声，扔下烟头发动了引擎，“可以，先履行完你的义务。”

        季青怔了怔，直到他调转方向盘把沃尔沃往另一个方向开，季青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房间里还遗留着欢爱的气息，因为开了暖气，室内温度也很高，季青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被汗水浸湿的身体亦觉得凉飕飕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从浴室出来揿亮了顶灯，忽然的光亮让季青眯了眯眼。

        他用浴巾擦干头发和身体，扔在地板上开始穿衣服。

        季青顺手拿了毯子盖在身上，视线转移对着墙壁。

        “我走了。”

        季青侧过脸去对着他，淡淡一笑：“好。”

        他已经穿戴整齐，下巴刮得光光的，身上散发出沐浴露的清香，黑色衬衫只余了领口的一颗没系，英俊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幽深的黑眸更如一口古井，看不到情绪波动。

        他微低着头扣好手腕上的腕表，转身离开。

        从浴室出来，他根本没有看过季青一眼。

        仿佛季青只是一件工具，他用完了便扔在一旁。

        这样挺好，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无需对她假装温柔。

        季青从来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人，最喜欢的颜色是黑与白，拒绝暧昧，拒绝一切虚假的幻象。

        林建康妈妈开的门，看到季青他们先是一愣，很快换了副笑脸亲热地喊：“哟，稀客啊，哪阵风把亲家母亲家公给吹来了。”

        又扬声高喊：“建康，你的岳母老丈人来了。”

        季青老妈紧绷着脸说：“不敢当，你这样喊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亲家母，孩子们年轻不懂事，不懂得珍惜感情，离离合合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林建康妈妈上前来挽住老妈往里走，又回头对季青和老爸说，“亲家公，青青，你们也进来。”

        林建康从楼上匆匆跑下来，偷瞄了季青一眼后恭恭敬敬地喊：“爸，妈。”

        “你别乱喊，我当不起，我和青青爸爸也没你这个好女婿。”老妈冷声说。

        “杵这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你岳父岳母倒茶。”林妈妈剜了儿子一眼。

        “哎，我这就去。”林建康转身离开了客厅。

        “亲家母亲家公，你们坐，坐。”林妈妈招呼道，又笑眯眯地看着季青，“青青，我就不给你客气了，自家儿媳妇。”

        季青一家人坐在客厅一隅的红木沙发上，林建康端着托盘走过来，把三杯热茶一一放在茶几上，又垂手站在一旁。

        “亲家母亲家公，是我们建康对不起你家青青，我和他爸爸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他也知道错了真心想悔改。”林妈妈陪着笑脸说。

        别看季青这前婆婆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家庭妇女，可人情练达，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人物。

        “悔改？”老妈冷哼一声，又对林妈妈说，“他和青青已经离婚了，如今和我们一家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就是想上门来讨个说法，你们林家是怎么教育儿子的？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从小到大我和她爸爸舍不得骂舍不得打，敢情嫁到你们家就是送给你们儿子糟践的？”

        “亲家母，他和青青离婚的事儿我们一直也不知情啊，我和他爸爸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你不知道我们家老林有多气，一板凳给他砸过去，血压一下子升高，差点就进医院了。”

        “我们家老季不是被气得心脏病发作住院了吗？这才出院几天啊。”老妈回一句。

        “是，归根结底是我们家建康对不住青青，可是亲家母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当老的应该想法子补救才对啊，总不能眼看着两孩子就这么散了，您说对吧？”

        老妈闭着嘴不吭声，老爸也沉着脸一言不发。

        而季青，则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神闲气定地捧着茶小口小口地呷。

        林建康家财大气粗，喝的绿茶全是顶尖儿的碧螺春，本地人爱喝铁观音，他们家也不例外，所以啊，这上等的好茶往年基本上是进了季青的肚子。

        “我和建康爸爸也问了他的意思，他打从和青青分开后心里一直不好过，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和青青破镜重圆，我和他爸爸啊，对这儿媳妇也是极满意的，心里头早把她当成自个的亲闺女看，我们家就建康一个儿子，以后这家业还不是留给他们小夫妻的，亲家母你看，你们是不是再给他一个机会？”林妈妈巧舌如簧，循循善诱。

        “他要是真心悔过，就不会领着那个女人到我们的寿宴上来闹了。”老妈忿恨地说。

        “亲家母，你冤枉建康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砸了你的寿宴啊，全是那个女人在捣鬼，她处心积虑想嫁进我们林家，处心积虑破坏他和青青的感情，亲家母，我们可不能中了她的计啊。”林妈妈说完又虎着脸问林建康，“你当着你岳父岳母的面说清楚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一时糊涂，我和她前阵子已经分了。”林建康诺诺道。

        “亲家母，既然建康和那个女人已经一刀两断了，你和亲家公看在他真心悔过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看他的表现如何，你们说可好？”

        事情的演变已经背离了老妈老爸的初衷，他们是厚道人，心里头再气不平也抵不过林建康妈妈的一番自我检讨。

        “亲家母亲家公，你们看这快到吃饭的点儿了，不如你们一家人就在这儿用餐便饭，我们边吃边聊。”说完又扯起嗓子喊，“顾嫂，你多准备点菜。”

        季青一家人终究没有留下吃饭，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从林建康家出来，老爸老妈的脸色已经缓和多了。

        “我还是气不平，说是上门去讨说法，可咱们还是没帮女儿讨回公道。”老妈忿忿地说。

        “算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真想让闺女跟那混账东西过一辈子？”老爸劝解道。

        “妈，你怎么不让林家赔我个几百上千万的？女儿我下半生可就衣食无忧了，成天睡醒了就埋在钱堆里数钞票，哇，日子无限美啊。”季青笑嘻嘻的。

        “青青，爸爸不是清高，如果你真收了林家的钱，性质就变了，我们当初答应你和林建康在一起，不是因为他们家有钱，而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真心希望你获得幸福，青青，人一旦失去了尊严，只会无底线的沉沦下去，和一生的幸福相比，一时的得失算不了什么。”老爸正色说。

        “老季，你甭给女儿说大道理了，咱女儿活得可清醒了，要不也不会主动和那混账离婚。”老妈说，又拉起季青的手笑道，“刚才女儿是幽了一默，故意说笑逗我们老两口开心呢。”

        “我自个的女儿会不了解，要你多说。”老爸嗔道。

        “行了，你俩别抬杠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在这附近找家馆子吃饭吧。”季青牵着老妈的手又去挽住老爸。

        叶昕很喜欢交朋友，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很反感的人，来者不拒。

        米姿自从上次和她碰面后，经常约她出去逛街吃饭，叶昕偶尔会找借口回绝一两次，但是架不住她的热情相邀，多数时候还是赴约了。

        米姿经常会让叶昕打电话约季青，季青十有八九会拒绝，可有时也会抹不开情面，只好勉为其难地与她们一起。

        去的次数多了，也领教了米姿的缠功。

        “青青，明儿我们三个一起去看电影吧。”米姿说。

        “我不去了，你俩去吧。”季青摇头。

        “去嘛去嘛，人多才热闹嘛，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啊？”她杏眼一瞪，佯装生气。

        “好吧。”季青只得应允了。

        米姿这个人，如果和她只是认识不深交，会认为她是一个高傲矜贵的女人。

        接触深了，你会发现她热情得似一团火，经常会流露出一种小女儿的情态来，撒娇扮痴，令你不忍拒绝。

        呵，她和骚包男人还真是绝配，连性情都如此相似。

        和她交往以来，季青时常会有内疚感，总觉得对不住她。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季青和她的男人暗度陈仓，经常性会打电话让叶南城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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