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早做准备

老秦王薨了，这是国丧，各种事宜自然要隆重，华阳夫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太子安国君也没有闲着，最近各国蠢蠢欲动，他也正与朝臣们一起研究如何应对。

        可近日秦国内外之事颇多颇杂，且太子安国君之前出征回来后生的那场病，其实没有真的调理过来，只是被太医令用了药强行压住了，面上看着不错，但实际已经伤了底子。

        再加上如今秦国形势严峻，安国君是没日没夜的跟朝臣们商讨应对，身体自然就有些撑不住了。

        可他如今毕竟还未正式继任秦王之位，有些尴尬的同时，也是不肯让人小看了，于是便硬撑着处理事务，这一来二去的，身体就虚耗的更多。

        旁人不知道，但华阳夫人却清楚的很，这些日子朝臣们未曾窥见到太子安国君的不对劲，便是她一直暗中吩咐太医令给太子进补，故而丈夫的身体情况，除了太医令之外，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但朝堂上的正事，她一个女子如今到底不能直接参与，但若是想要知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的弟弟，阳泉君芈宸正在朝中任职。

        彼时，太阳渐渐西沉，已经快要落下，天边的晚霞也逐渐开始消散，只在红日周围，还残留着几分黯淡的暖色，映照着满是素白的秦宫，莫名的带着一些萧瑟之感。

        华阳夫人与阳泉君芈宸在厅堂中，相对跪坐，屋里点着烛火，太阳最后的余晖也隐约透进房间，这里倒是不似外面那般带着寒意，反而称得上是温馨。

        姐弟两个都穿着素白的丧服，但华阳夫人的气色却并未有所折损，甚至精神头更好一些，她跟阳泉君说着话，可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能看得出来，她是在缝制一件白色的丧服，看大小以及那精细的料子和她有条不紊的动作，阳泉君芈宸就知道这是给谁的，但他并不十分赞同。

        “姐姐，澈儿乃是老王上的嫡孙，服丧时，理应穿生麻所制的斩衰丧衣，且边缘不经修饰才可，你这样不合适，”阳泉君芈宸看着姐姐手里那件衣服，皱了皱眉，提醒了一句。

        “这是给澈儿穿在里面的，外人又看不出来，算不得什么，”华阳夫人却不以为然，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可这不合规矩，而且也缺乏敬意，”阳泉君芈宸还是有些担忧。

        “规矩？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华阳夫人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嗤笑一声。

        “至于敬意，真正的敬意岂是这些身外之物能够体现的？何况父王生前最宠爱的后辈，便是我澈儿，他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愿我儿遭这个罪的。”她抬了抬下巴，颇有些理所当然的意味。

        “但是……”阳泉君芈宸还想说点什么，华阳夫人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没有但是，还有，我让你来不是为了这个，”华阳夫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衣物，“最近朝堂局势如何？”

        “其他的还好，只一件事，让我等非常头疼啊，”随即阳泉君芈宸便与她说起赵国意图趁着秦国王位更迭，政局不稳时再度发兵攻秦之事。

        “赵国，”华阳夫人闻言，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哪怕她不懂军事，也知道赵人善战且好战，故而她也觉得很是棘手，可还有一点令她不解。

        “长平之战这才过去多久，他们当初损失那么多兵将，如今竟然能缓过来了吗？”华阳夫人看向他询问着。

        “正因他们没缓过来，这才要趁火打劫，攻我大秦，以图利益啊，”芈宸叹了一口气，“而且据我所知，赵王似乎有意再度启用老将廉颇，如若真是如此，形势对我大秦不利啊。”

        “那太子与其他朝臣如何看待此事？”华阳夫人询问起安国君以及秦国其他大臣的态度。

        “有主战的，说是赵国与我秦国历来征伐不断，长平之战又被我们坑杀那么多兵将，此次兴兵，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主动出击。”

        “也有主和的，主要说了如今朝堂的局面，太子虽然名义上已是秦王，但他毕竟还没有正式即位，此等情形下贸然发动大规模战争，只怕其他国家会借此生事。”

        “到时候引起更严重的后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阳泉君芈宸与姐姐说起了朝堂上的两种声音，“至于太子，他也是左右为难，还未表态。”

        “那你怎么看呢？”华阳夫人听着这两种意见，觉得都有些道理，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抉择，但她偶然看到弟弟沉思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动。

        “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只是不知太子会不会采用，而且，在众多朝臣要么主战，要么主和的情况下，我贸然开口提出其他意见，恐怕也有些不合适。”阳泉君芈宸斟酌道。

        说实话，他心里确实有不同于这两种意见的想法，但他有所顾忌，故而到如今还未曾向太子安国君进言，也并没有拿到朝堂说过此事。

        “你开口不合适，那倘若，是澈儿开口呢？”华阳夫人却在听了这话后，突然出声假设道。

        “姐姐？！”阳泉君芈宸瞬间一惊，“澈儿还小，如何能……”他急急的开口想要阻拦。

        “如何不能？”但华阳夫人却打断了他，“正因为澈儿年纪小，且是我和太子的嫡子，他才能毫无顾忌的开口，”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阳泉君芈宸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了，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因为此事若是成了还好，万一失败，这巨大的压力只怕也会转移到澈儿身上，他不忍心啊。

        “何况我也有意借此事让澈儿接触一下朝堂之事，毕竟，离那一天，也不远了，早熟悉些也好，”但华阳夫人没有管他在想什么，直接又说了一句话。

        虽然这句话极其轻声细语，但带来的效果不亚于晴天霹雳直接打在阳泉君芈宸头上，将他震得身体灵魂都有些发颤。

        “姐姐，你，你的意思是，”他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我什么也没做，是他的命本该如此，任谁也留不住，说起来，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不是吗？”华阳夫人挑了挑眉，轻描淡写的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但阳泉君芈宸却明白，她分明指的是太子安国君如今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容乐观，而且已经是年过五十的老人了，只怕没有多少日子可熬，既然如此，他们当然要早做准备了。

        对于姐姐说的她什么也没做，呃，阳泉君芈宸对此持保留态度，但这根本不重要，因为最后的结果不会变的，只要事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顺利就行。

        “姐姐，你有把握吗？”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没把握，太医令也得有把握，总归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也是时候让澈儿历练历练了。”华阳夫人这话几乎是明示了太子安国君快要不好了，而他们需要做两手准备了。

        “这样也好，”阳泉君听到这话便知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也就认可了华阳夫人的谋划，“那我明日去探望澈儿，与他说说话，也考校他一番，看看他素日读书有长进没有。”他很快就找好了理由。

        “那正好，你明日先来我这里把这衣服带上，顺便给澈儿送过去吧，”华阳夫人拍了拍刚才她缝制的，放在一旁的丧服。

        “只有一件怕是不太合适吧，”阳泉君芈宸想起了同样住在醴泉宫的小嬴政，不由得提出了质疑。

        “我怎么可能只准备一件呢？”华阳夫人无语的摇了摇头，“政儿那件我早让人赶制出来了，明日你一并带过去就是，也好表明我待孩子们一视同仁的。”她挑了挑眉，煞有其事道。

        “……”，这下换成阳泉君芈宸无语了，儿子的亲手做，孙子的让其他人做，但却同时让他送过去，也只有他知道这不都是华阳夫人做的，那样在外人看来，还真是一视同仁，没毛病。

        “怎么？你有意见？”华阳夫人看他不说话，直言相问。

        “没有，”就是有也不能说，他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姐姐都决定好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何苦找不痛快呢？于是乎，他麻溜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华阳夫人如是说，她不是看不出来弟弟在想什么，但她不在乎。

        姐弟两个就此事达成一致，阳泉君芈宸很快离去，到了第二日，下朝之后，他果然先来了华阳夫人这里，拿上了给两个孩子的衣服，这才转头去了醴泉宫。

        彼时，赢澈正在书房给小嬴政讲解商君书的篇目，侍者长离却突然禀报说阳泉君来了，他赶忙起身站起，小嬴政也与他一起出去迎接。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牵手朝他走来，阳泉君芈宸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赢澈身上。

        他从来都知道这孩子生的好，只是阳泉君芈宸素来看惯了赢澈穿红色衣服显得精致俏丽的小模样，如今他一袭白衣，虽是丧服，却格外添了几分出尘之色的样子，反而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分外惊艳。

        而后对方接待他也是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就连被他拉着的小嬴政，都有模有样的与他行礼说话，这更让阳泉君满意，他一方面感叹于孩子的优秀与俊美，可另一方面，也有说不出的苦涩涌上心头。

        也不知他到底想起了什么，总之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转瞬即逝，仿佛什么都没有，他面色如常的跟他们寒暄几句后，就言说有正事，接着便随他们一起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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