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暴男的福报

陈郁文赶紧把女儿抱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别哭别哭，妈妈这不是好好的吗？”

        “妈妈你痛不痛？”瑛瑛发现她额头上的伤口，红着眼睛撅起嘴，朝伤口吹了两口气。

        陈郁文心中一片柔软。

        这时候瑛瑛才五岁多一点，还没上小学，会躲在她怀里撒娇耍赖，跟妈妈分享她的小心思，远不像后来那样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跟妈妈更是说不上两句话。

        那时候陈郁文很不明白，家里条件不错，瑛瑛人又长得好看，怎么迟迟不谈恋爱？

        她催了几次，安排的相亲瑛瑛从来都不去，“我不准备结婚，也不想生孩子。”

        陈郁文接受不了，跟女儿吵了好几次架，最后瑛瑛终于爆发：“你自己的婚姻都失败成这样，为什么还非要我结婚？”

        “结婚有什么好？找个大爷来伺候还是让他打我？”说完摔门出去，留陈郁文一个人气得手抖。

        她气的是因为自己的失败，害得女儿把婚姻完全跟负面情绪挂钩起来。

        她自从开始做生意后，性格练得越来越好强，别人要是敢在女儿面前拿“单亲家庭”开玩笑，陈郁文一定要找他麻烦，不留半点脸面的。

        没想到，到头来最记挂这件事的，是她自以为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儿。

        但是这辈子不会再这样了。

        亲了亲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陈郁文笑道：“没事，妈妈换个新发型不好吗？”

        瑛瑛呆呆的，她从没见过妈妈这样的发型，就连电视上最潮流的港台女明星都没有剪寸头的。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刚剪过的发茬硬硬的，还有点扎手，一下子就把手缩回来。

        但是一看到妈妈脸上的笑容，她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

        陈郁文给女儿洗了把脸，梳好头发，去厨房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没半点存货，昨晚闹成那样子，碗都摔了好几个，哪里还有心情做饭？

        给女儿换了件衣服，把她抱起来，陈郁文道：“咱们今天出去吃好不好？”

        “好！”出去吃饭是难得的机会，更何况还是妈妈带她出门，瑛瑛立马兴奋地举起两只手表示赞同。

        坐在餐馆里，陈郁文点了大份的羊肉粉，瑛瑛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饭，也给她点了一碗小份，小丫头吃得额头上连连冒汗。

        餐馆里正是人多的时候，陈郁文往自己碗里加了一大勺糊辣椒，上辈子她一直在深市做生意，吃不到正宗的家乡味，老是想这一口辣。

        母女俩吃得满头大汗，回家路上，陈郁文又拐去菜市场，买了点小菜，称了两条排骨和白萝卜，准备今晚炖排骨汤喝。

        王志军昨天晚上摔门出去，肯定是和他那个发廊里的老相好在鬼混，今晚也不回家，陈郁文乐得和女儿多相处会儿。

        站在肉铺前，看着摊主拿着把大肉刀剁排骨，案板啪啪作响，瑛瑛悄悄咽了咽口水。

        她好久没有吃排骨了，上次去二叔家玩，奶奶不给她吃排骨，她记了好久。

        阳城就是巴掌大点地方，来来往往都是熟人，猪肉摊主和陈郁文也熟，老远一见她就扯着喉咙道：“你头发怎么啦？怎么剪啦？”

        摊主说着话，笑着给瑛瑛递了个卤鸡爪子。

        瑛瑛没有伸手去接，抬头看见妈妈朝她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嬢嬢”，这才接过，小心翼翼啃起来。

        “碰到了，伤口不方便，干脆就剃了。”陈郁文笑笑。

        摊主的声音稍微低了些，朝周围觑了两眼，才哑着喉咙道：“你们家那个？”

        见陈郁文不承认也不否认，摊主剁完排骨，“啪”地一下把手里刀扔在案板上，“真是造孽！哪有这样做人的！”

        陈郁文头上的伤就是最好的明证，打老婆，放在哪里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做得出来的事。

        猪肉摊的摊主嗓子收不住，没多久周围卖菜的大爷大娘们都知道了。

        陈郁文笑眯眯的，一句话也没多说，王志军打老婆的事就已经传了出去。

        王志军在纺织厂里做着不大不小的车间主任，还是要点脸面的。但是这辈子，别想她再替他藏着掖着。

        回到家，陈郁文先把瑛瑛哄去看电视，她坐在床头收拾各种证件。

        上辈子她准备离婚的时候，王志军把她所有证件都藏了起来，以为这样就会让她知难而退。

        那个时代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陈郁文熬了两个月，律师给她出了个主意，假装把房子抵押出去，找一群放高利贷的人上门来闹，不怕不同意离婚。

        果然，王志军一听说夫妻要共同承担债务，立马就同意离婚了。

        陈郁文这时候想起他那幅窝囊样子，简直要发笑。

        身份证、房产证、结婚证……她把所有证件都收在一个文件袋里，藏在衣柜最深处的夹层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饭桌上，排骨炖的软烂，白萝卜鲜美甘甜，伴着汩汩的汤汁，骨髓从筒骨里流出来。

        陈郁文给瑛瑛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宝宝多吃肉。”

        瑛瑛的眼神这才舍得从电视里的动画片移过来，今天的妈妈格外好说话，允许她在饭桌上看电视。

        “妈妈也吃。”瑛瑛吃得津津有味，小脑袋也跟着摇晃起来，给她夹了一大块排骨肉，还特地在辣椒蘸水里滚过一圈，才放到妈妈碗里。

        晚饭后，收拾好碗筷，陈郁文拿起瑛瑛的书包，把女儿送到隔壁邻居家去。

        “去和小芳姐姐玩一会儿吧，给小芳姐姐拿点橘子吃，妈妈一会儿来接你回家。”

        昨晚打得最厉害的时候，是隔壁张姐把瑛瑛接过去的。别家夫妻吵架，张姐不好插手，但总不能打着孩子，陈郁文很感激张姐。

        送走孩子，她才坐回客厅里，翻了好半天的电话本也没找到她想要的电话，最后在王志军一件刚换下来的外套里，找到了一张名片。

        粉红色的卡片，“美美发廊”四个大字，背面还印了两个金发女郎的照片。

        陈郁文捏着这张名片出了门。

        刚进三月的阳城有些冷，街角的电话亭前面坐了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旁边还有个报刊亭的小吃摊，老太太正缩在蜂窝炉后面织毛衣，收音机里放着流行乐。

        再过一会儿，就到新闻联播的时候了。

        “打电话，两角钱！”

        老太太伸出头来看她一眼，姑娘家家剃个寸头，怪模怪样的。

        陈郁文没在意，先打王志军的bb机，等了半天也没回电话过来。

        她此时耐心很好，不回电话就再打。

        王志军这会正在美美发廊里，这片门店前面是发廊，中间隔断，后面摆了张床，角落里零零散散有些用过还没洗的碗筷。

        他刚支起身子来，摆在床头柜上的bb机就叫了两声。

        “你老婆慌了，打电话过来查岗了？”歪在床上的女人一头卷发烫得乱蓬蓬的，手里夹根烟，用脚碰碰他笑嘻嘻道。

        王志军嘴里也叼着烟，哼哼两声，没搭理这女人。昨晚吵得再厉害，一天不回去，还不是要来求着他？

        他故意磨蹭了好半天，等bb机响了第三次，他才用座机回过去，回过去也不张口，只等着那边说话。

        电话终于接通，陈郁文忍着恶心道：“你现在回来，我和你商量个事。”

        这公事公办的口气，王志军刚开始还以为是单位的人，差点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坐正，“什么事？”

        随即他才把烟头往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一按，牛眼一瞪，换了幅专门对待陈郁文的口气：

        “我一天就专门伺候你是不是？你能有什么事？不要有事没事就给我打电话！”

        陈郁文生完孩子坐月子那阵，辞职在家没事干，就爱给王志军打电话。开始他还说两句好话，后来就渐渐换了口气。

        陈郁文此时很平静，远不像电话对面的王志军那样吹胡子瞪眼，她开口道：“离婚的事。”

        “什么？”电话那头，王志军那双浑浊的牛眼瞪大了，好半天才道：“放你娘的屁！”

        他一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这女人真是翅膀长硬了，打她两下就要闹着离婚！然而他刚要继续破口大骂，嘟嘟声传来，才发现那边早就挂断了电话。

        陈郁文一点都不奇怪王志军的态度，白得一个能伺候他的老妈子，还没有半分工资，谁会不愿意？

        挂断电话，那老太太看她好像有再打个电话的意思，“喂，再打还要交钱的！”

        “报警不用交钱吧？”

        老太太没话说，把脑袋缩了回去。

        隔着一条马路，巷子里的美美发廊关着门，但店面上的霓虹灯箱闪着粉红的灯光，在黑黝黝的巷子里很是扎眼。

        “喂，110吗，我要举报有人嫖|娼。”

        走出电话亭，老太太的收音机里，传来时下正火的流行乐。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陈郁文的脚步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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