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幸运大转盘

店门口摆了个幸运大转盘，分成十六等份，一等奖是一台拍立得相机，二等奖是铭源的三套城市礼盒，三等奖就是店内代金券和各种小商品。只要进店购物，就有一次转盘的机会。

        见学生们只是在门口张望，不太敢进店里去，穿着店长制服的小杨热情邀请，“同学们，进来看看吧，不管消费多少，只要消费就有转转盘的资格！”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推推搡搡笑着进去。

        渐渐的，有些路过的人也被这个新奇的转盘吸引。这年代拍立得还是新鲜东西，年轻女孩尤其喜欢，看到相机就放在转盘旁的礼物盒里，怎么会忍得住，纷纷被店员招徕着走进店中。

        大转盘前逐渐排起长龙，谁都想试试手气，毕竟是白得的礼物。

        一对年轻情侣从店内出来，迫不及待去转大转盘。女朋友兴致勃勃，年轻男孩则有些不以为然，给她泼冷水，“这么多人抽奖，也没见谁抽中，你就是给人家送钱。”

        女孩不乐意了，“就你一个聪明，其他人都是大傻子是吧？我出来玩就是图高兴，花钱我也高兴，你不乐意就一边去。”

        男朋友被说得鼻子都快气歪，偏偏想不到反驳的话，只好抱着手冷冷看着她。女孩也不高兴了，“今天我要是抽到奖，看你怎么说。”

        这点小小的争执被周围人听见，吸引了不少人围观。陈郁文也瞧见了，觉得年轻男女有点意思，也朝人群里看。

        大转盘当然是经过特殊设计的，不会次次都中奖，最多的是店内代金券，但一二等奖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事看运气。

        围观群众太多，前面排队的人甚至还给女孩让位置，让她先上。

        女孩毫不示弱，上前去扒拉住大转盘，用力往下转，同时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祈祷。

        转盘花花绿绿的，转得飞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围观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看究竟是女孩中奖还是男孩胜出。

        陈郁文此时已经想好，就算女孩没有中奖，店里也会给她一个小礼品的，毕竟帮他们吸引了这么多目光。

        谁想到——“耶！我中奖了！”大转盘的指针稳稳停在二等奖上面，而女孩已经乐得蹦起来，周围的人都发出“哗”的一声，运气真好。

        小杨早早就在旁边等着，见中了个二等奖，丝毫没有心疼，立马转身从店里拿了三套礼盒出来，还是包装好扎上丝带的，“恭喜这位小姐！”

        有了二等奖，一等奖更加令人垂涎，进店排队的人更多。陈郁文自此一颗心算是落回肚子里，看这个客流量，整个国庆节的业绩都不会少。

        下午三点半，保姆小朱把瑛瑛接了过来。她托吴娟花帮自己找保姆，一直没什么消息，只当吴娟花也没找到合适的，就在中介找了一个。

        小朱工资开得不低，但做得一手川菜，符合瑛瑛的口味，她也就让小朱留了下来。

        “妈妈！”瑛瑛早就看见人群中的妈妈，背着小书包溜溜达达跑过来。

        陈郁文把女儿抱起，“有没有吃东西呀？”就像天底下所有父母一样，就算航小伙食不错，她还是担心孩子吃不饱，总想着给她加餐。

        “没有。”瑛瑛很诚实地摇摇脑袋，刚才放学路上朱阿姨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给拒绝了，知道妈妈这边肯定有更好吃的。

        果然，妈妈立马就要带着她去吃好吃的。

        “小朱，今天就先回去吧，下午我带着瑛瑛。”今天小朱只上半天班，她是不住家的，家里也没多的房间给她住。

        正准备领着女儿上附近餐馆，陈郁文忽然瞧见细仔正蹲在路口花坛边上吃馒头。

        细仔今天也跟着来帮忙，凌晨就开始帮着上货，又一路跟车过来，店里人多，他就在仓库后面忙。

        这会儿太阳正烈，他累得满头大汗，额前碎发都被打湿，汗珠一滴一滴跟着往下掉。手里捧着两个大馒头，脚边是一壶凉茶，从印刷厂食堂灌了带过来的。

        陈郁文脚步微顿，想了半秒钟，上前去，“走，一起去吃饭。”

        细仔正埋头苦吃呢，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一道影子，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陈老板。刚要连忙站起身来打招呼，陈老板突然说一起去吃饭，他吓得手里的馒头都差点掉地上。

        不怪他这么怕陈郁文，两人头一回见面他就被揍得跟猪头一样，想不怕都难。

        “走呀，去吃饭，你不是没吃饭吗，正好一起。”陈郁文看他还坐在地上，伸手要把他牵起来，细仔赶忙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站起来，“没事的陈老板，我自己起来。”

        他住到印刷厂家属楼里，头一回有能用水用电的地方，第一天晚上就打来一大盆热水，把身上的污垢洗掉。膝盖肘弯的陈年污垢，就狠心用钢丝球搓。

        这几天晚上，回去再累他都要洗澡。一身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人看着立马就清爽起来。

        陈郁文大概知道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无父无母的，又没读过书，想跟着她混口饭吃呗，但她一直没表态。家里还有个女儿，她做什么都必须考虑清楚。

        这个年纪，回学校再接受教育不现实，找人领养也不可能。最常见的路，就是和路上那些流浪儿一样，小偷小摸过一辈子，最后不知道流浪到哪里去。

        三人进了一间家常菜餐厅，瑛瑛本来还想牵着妈妈的手往肯德基走，被陈郁文拦下，“上个星期才吃了，怎么又要去？”

        她是不太懂，肯德基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还是说小孩子只是喜欢儿童套餐里面的玩具？

        “上个星期只吃了一个冰淇淋，怎么能算是吃过嘛！”瑛瑛撅着小嘴很不服气，肯德基新出了嫩牛五方，她还没有尝过哎。

        “不行，宋老师都说了，你跳舞要少吃点炸鸡之类的东西。”

        搬出教芭蕾舞的宋老师来，瑛瑛没办法了，垂头丧气跟着妈妈走进家常菜馆。

        进店时，细仔简直手足无措，连先迈哪一只脚都不知道，生怕被别人看出他的窘迫。

        “吃点什么？”陈郁文把菜单递给他，才忽然想起他不识字，所幸瑛瑛凑到细仔身边，眼巴巴看着她，“妈妈，可以让我来点菜吗？”

        若有若无的尴尬被化解，她这下答应得很痛快，“点吧，不可以浪费噢。”

        瑛瑛识字也不多，但她会看图片，看见好看的图片就指指点点，很快点了四菜一汤。

        回去路上，细仔一直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半天才说：“老板……”

        陈郁文看着他，他跟下定决心一样，“老板，那些钱和东西，我已经全部还给人家了；以前该蹲的班房，我也蹲过了。老板，我能不能在你厂里打工！”

        前段时间在丰城差点被人弄死，细仔从黑诊所出来之后，就把赃款和赃物全部还给失主。他身上的案件，该交待的也全部交代了，该关的拘留所也关够出来了，他以后想清清白白做人，不想再小偷小摸过日子了。

        陈郁文没说话，揣在兜里的大拇指蹭着食指第二个指节，她在犹豫。

        “老板……”细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太冲动，明明想了好几天打好草稿的，但是一开口又什么都忘了。

        “先学识字吧，不识字怎么行。”

        等了好半天，只等来这句话，细仔有些反应过来陈老板是什么意思，然而身边的瑛瑛已经举起手蹦蹦跳跳的，“妈妈，是要教细仔哥哥识字吗？我可以当小老师吗？”

        陈老板这是答应让他留下了！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热辣辣的，趁着没人注意，赶紧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这边陈郁文把瑛瑛抱起来，“你能行吗？”

        “肯定能行的啦！”瑛瑛很有自信，刘老师还表扬她字写得好呢。

        三人回到门店时，刚刚下午四点，正是人多的时候，店面里挤满了人。就算不买东西，这样新鲜的装修与布置，也要进来看看热闹。

        到晚上一算营业额，人人脸上都带笑，这次门店甚至比上次商场里赚得更多。

        开业前七天有活动，每天都赚得盆满钵满。边秦天天傍晚赶在银行下班前去存钱，提着个大行李袋，银行知道铭源老板前几天被抢的事，还专门派车来接他。

        铭源每天的流水就有好几万，大客户当然有特殊对待。

        国庆节第二天，陈郁文也给自己和员工们放了个假。

        门店运转有边秦和小杨守着，总部其他人没什么大事，冷羽和球球这段时间也忙得够呛，干脆让她们都去附近城市旅游采风，费用走公账。

        瑛瑛本来还期待着能跟两个姐姐出门旅游，但被妈妈勒令在家里写作业，她瘪瘪小嘴，只好打开书包。

        但今天能当小老师，教细仔哥哥认字，她很快又兴奋起来。

        昨天下了点小雨，空气清新，清早起来凉丝丝的，小区花园仿欧式长廊上爬满葡萄藤蔓，还有成套的石头桌椅，正好适合乘凉学习，陈郁文就让他俩到花园去。

        瑛瑛央求妈妈给她买了一个小黑板和粉笔，把她学前班的课本找来，放一支铅笔和方格本，石桌边上还摆了本新华字典，这就是她的全套教学工具。

        “我们要开始上课了哦。”她挺直背，模仿唐老师上课的语气。

        陈郁文远远站在一边拉单杠，这小区是新修的，住户不多，她就一个人慢慢试用各种健身器材。听到瑛瑛这么一本正经，她觉得有点好笑，但她只远远看着，没有出声阻拦。

        细仔比小老师还要紧张，在石凳上做得笔直，捏着铅笔的手心都在微微冒汗，生怕错过小老师的一句话。

        “我们先认识自己的名字，这位同学，你的名字叫什么？”

        “细仔啊。”

        “不对不对，”瑛瑛赶紧摇头，粉笔在黑板上敲敲，“细仔是小名，你的大名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也不知道……”小时候爸爸就是这么叫他，爸爸脑子不好使，当然想不到给他取什么好名字，这么多年下来，小名也就成了他的代号。

        瑛瑛看出同学的紧张来，她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她想到自己也不喜欢别人叫她“王瑛”，只肯叫自己的小名，说不定细仔哥哥也有差不多的原因。

        她咳嗽两声，“没关系，我们学习其他字吧！”

        细仔虽然没读过书，但流浪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认识些字，学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学前班的课本只有薄薄一册，没多久就翻完了，小老师很惊讶，“你好厉害呀！”

        他笑得很腼腆，“都是老师教得好。”

        早上的教学只有一个小时，接着瑛瑛得做自己的作业。细仔不打扰她，拿着课本坐到另一边石桌上慢慢复习。

        国庆假期的作业是写一篇周记，要求和爱国主题相关。瑛瑛手肘撑在桌面上，一只小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弄马尾，她写点什么好呢？

        “瑛瑛，不要弄你的头发了，细仔你看着她点。”陈郁文绕着花园跑了三圈步，跑得酣畅淋漓正停下来擦汗的时候，就瞧见女儿这个小毛病又冒了出来。

        细仔赶紧站起身来，“哎”了一声，接着朝小老师笑笑。

        她赶紧把手放下来，她不是故意要玩头发的呀，怎么一思考问题的时候，手就不知不觉摸到马尾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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