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两个人无言。明明在还算嘈杂的餐厅里，禾雨却感觉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听到周神两个字，周明松基本可以判断，她应该也是二中的，他笑着点头，礼貌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周明松。”

        芯蕊激动地两手并握，“你好你好，我叫杨芯蕊，以前也是二中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能看见以前雄踞红榜的二中男神！”

        周明松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凡人一个，不是什么大神。”

        芯蕊：“谦虚了谦虚了。”

        周明松没再跟她拉扯，笑着回应了她后，转头又对着禾雨说：“禾雨我先回去了，帽子下次来还给你。”

        禾雨脸红的快要滴血，摆摆手，“哦，哦都行，都行。”

        “那拜拜。”

        “拜拜，拜拜……”

        她看着周明松站在店外的那颗樱花树下扫蓝色的共享单车，随着一声“哈喽单车”，她看着那个身着黑色羽绒服的背影逐渐变小，最后隐匿在马路的尽头。

        芯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杨芯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

        什么叫最新相亲对象！搞得跟她水性杨花三天换俩一样，真是丢脸死了。

        芯蕊腰板挺得直直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说什么了我，周明松欸！我吃惊下不行嘛！快点招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什么时候搞一起的？”

        “什么搞一起啊，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自己猜吧！”说完也没看芯蕊，直接往店里走去。

        芯蕊一听禾雨居然不告诉自己，马上变脸，小雨小雨地叫着，跟着禾雨屁股后面走。“我错了，雨娘娘，雨大爷，你就满足奴的好奇心吧，我是真的想知道……”

        “不说不说不说！”

        话虽如此，但在芯蕊的软磨硬泡下，还是一一招待了。跟她解释了一番，人是禾雪介绍来的。

        对此，芯蕊先是抒发了一番对周学霸现在生活的唏嘘，被禾雨锤了一拳后，又立马改口，“挺好的挺好的，你赶紧抓住机会吧，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禾雨收拾着她和周明松刚刚用过的桌子，“抓紧什么，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遇见他已经很幸运了，她不想别的。

        芯蕊想撬开她的狗头，看里面是不是被水泥塞住了，“都在地球上，他还能住火星去？你不是一直喜欢聪明的人吗？这还不够聪明？那玉皇大帝也没辙了，你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你还别说，他那种学霸，在我心里，一直不是地球人。”周明松那是谪仙一般的人嘛！她又狡辩，“我是喜欢聪明的人，但也不是是聪明的人都喜欢吧。”

        禾雨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芯蕊。

        “就算以前不是，他是学校的男神级别人物，成绩好长得好性格好家室好，那现在不也就是一个高中老师，领几千块钱薪水，还沦落到了相亲的地步，哪里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要我说，刘姨还不一定看得上他……哎呦你别踢我，我不说了嘛。”

        禾雨见不得别人说周明松一点不是，“别这样说别人。”

        芯蕊当她圣母心发作，胡乱应付，“知道了知道了。”又像是不甘心样，“真不喜欢？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哦！你看人家也来跟你相亲了，说不定也有点那个意思呢？嗯？”

        禾雨猜周明松或许是跟她一样被迫相亲来的，但想到两个人近距离相处了那么久，回味起来，仿佛被电流击中了一般，现在又听芯蕊这样说，难免不心猿意马。

        她有点扭捏，暗恋周明松这件事儿，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这么多年了，禾雨也不是说一直想着他，爱他爱的无法自拔，要认真讲，那就是年少时候的意难平，现在还记着，不过是没有遇到更好的罢了。果然那句话是对的，年少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当以前镜中花水中月般虚无缥缈的事情变得有那么点点可能性的时候，她内心像被蚂蚁啃噬一般，心痒难耐，“感觉是还可以啦……哎呀你好烦！”

        她佯装生气，轻锤了一下芯蕊。

        “哎呦呦，你这是害羞了？真是活久见呐！”芯蕊笑着，又说：“不过说真的，值得一冲。”

        “怎么冲？”禾雨一双鹿眼闪烁着疑惑。“难道要我去勾引他？”

        “那叫吸引，我服了你了，你也别勾引了，多读点书吧，老师就喜欢会读书的。”

        禾雨被说自闭了。

        “我开玩笑的，会读书的人家肯定见多了，说不定他就喜欢你这样笨笨的，多可爱啊，是吧？来，笑一个。”

        禾雨笑的勉强，比哭还难看。

        芯蕊安慰：“我教你我教你，首先，你们今天第一天相亲，你这么漂亮可爱，他对你印象肯定还不错。然后嘞，这几天要趁热打铁，赶紧把他约出来。他要是不来，那就过段时间再约，但是你们联系不能断知道吧！你就微信上多找找他，多给他分享分享你的日常，美好爱情都是从分享欲开始的嘛！”

        “我要是天天找他，他会不会嫌我烦啊？”

        “他要是喜欢你就不会。”芯蕊拍拍禾雨的肩，言下之意，不喜欢，也就不会理你了。

        禾雨似懂非懂，点点头。心里盘算着等下给他发些什么好。

        一晚上，禾雨都恍恍惚惚，不是做甜品多加了糖，就是帮忙上菜端错了桌。

        天上突然掉了个大馅饼，她被砸的有些不适应，头上冒着幸福的眩晕。

        □□点，餐厅里的人逐渐变多了起来。张叔回到后厨张弄着预订的晚餐，禾雨继续在她的厨房改善明天的菜谱，杨芯蕊在吧台玩着植物大战僵尸，偶尔问几句禾雨战况如何。

        禾雨忙里偷闲拿出手机看了几眼，对话还停留在前一个小时她给他发的“到家了记得说声，注意安全！”以及后面一张橘猫的卖萌表情包。

        没有回复。

        还没到家？不应该啊，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是，对她不太满意？

        她冲着芯蕊说：“他没回复我诶，我要不要继续发点什么？是不是他消息太多，把我的顶下去了，他没看到啊？”

        芯蕊在情场身经百战，这种情况，百分之七八十应该是无了。她安慰禾雨，“没看到吧？你晚上回去再看看？”马上又转换话题，“对了，你做的虾滑汤呢？快，拿来我尝尝。”

        禾雨：“你要喝也没有了，我都给周明松了。”

        芯蕊：……

        “好一个见色忘义的小混——”

        “回了回了，啊！”

        “别鬼叫，回了个什么？”芯蕊耳朵都被她震聋了，“就见了一面，有这么喜欢？”

        她对禾雨的态度很是怀疑。

        禾雨忽略她后面的话，“到了。”

        “什么？”

        她头都没抬，忙不迭地打字回复那边。“到了啊，他说他到了。”她说。

        杨芯蕊有些许无语。

        “他又不说话了。”

        “欲、擒、故、纵。”芯蕊喝了口水，一字一顿地说，“他把你拿捏地死死的。”

        “我们才刚认识，你怎么能这么想别人呢？”

        芯蕊故作高深：“小妹妹，你把男人想的太简单了。”

        “是你遇到的太复杂。”

        两人聊不到一起去，都没有再说话，客人又多了些，忙忙碌碌快到十点。

        直到禾雨下班前，才终于有空休息下。她拿起手机，想看看微信有没有什么回复，结果发现半个小时前禾雪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亲爱の我姐，相亲感觉怎么样？

        荷包鱼：【熊猫头羞涩jpg】

        孤落の雪：【带份芝士猪排】

        紧接着又发一条，【再来个炸年糕吧，可乐】

        荷包鱼：【猪排今天没有啦！你自己点个外卖嘛！】

        孤落の雪：【那你给我小区外面买一份，点外卖老妈会看到】

        荷包鱼：【ok！】

        记下禾雪要的宵夜，禾雨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她裹上过膝的银色大羽绒服，围好围巾戴好帽子，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

        “我先走了哦，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呀！”她和同事们说着拜拜，一只手推开木门，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她把围巾又拉高了一些，就差两只眼睛在外面了。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路灯还在亮着，行人慢慢消失在下一个路口，她往停车处走着。明明身上衣着很是笨重，却觉得自己飘飘然快升起来了。她笑容怎么也下不去。

        好梦幻的一个冬天，好梦幻的一个晚上。

        初冬的雪跟着周明松骑行轨迹在飘荡，他戴着一顶与他外形格格不入的渔夫帽，冒着风雪往家里赶。

        雪花飘落在他肩上，帽子上。他握住车把手的五根手指被冻的通红，不自觉地想握紧，使其摩擦生热。

        路上行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人群熙熙攘攘，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烟火气十足。他很喜欢晚上出来散步或者是骑行，这会让他觉得他也是属于城市烟火的一份子。

        骑行回到小区门口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他把车停好，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中的教师公寓小区，二十几年前的老房子了，这些年也断断续续维修改造过几次，但外形还是透露着一股年代感。有些老教师觉得这里生活方便，也不喜欢往新城方向去，就把房子买了下来，一直在这里住着。中年的教师也早就搬离了这里，剩下的就是跟周明松一样年纪的，其实这也不多了，跟他一样大的这两年都成家立业搬出去了，大多数都是比他更年轻的青年教师。

        周明松也不是没有买房。他去年在高新区那边买了新房，九十多平，面积不算很大，还没有开始装修。他想过了，未来可能也就是一个人住，至于他爸，如果愿意，可以跟他一起生活，不愿意，到时候再给他租或者是买过一套，但现在考虑还早，毕竟他还有两年才能出狱。

        新房子不是全款买的，还有十几年的贷款要还。清州市是白南省的省会城市，这些年房价虽没有涨太多，却也实在是不便宜。买完房，他手里也没多少流动资金了。除了基本的工资，他还会接些外快，一般都是大学的一些同学朋友做项目会带带他，老板们觉得签他这种合同工很划得来，也不用给他交什么五险一金，而且他工作能力也很出色。

        他大学就读于白南师范大学，专业是数学与应用数学，公费师范生。一毕业就到了一中高中部教学，算到现在，已经六年多了。原本租赁三年的房子又被他续了三年，按理说今年九月份他租赁合同就到期了，但巧的是今年新老师没住满公寓，他也就继续住下去了。算算到明年九月份，正好满七年。等明年有新老师要来了，就算是校长给他破例，他也不好意思再住。想着，是不是要开始装修新房了？那上下班还得开车，买辆车也是笔开销。如果以后真的结婚……

        他很少想这个问题，今天却破天荒思考起来。

        上楼的时候，遇到了正要下楼的邻居王老师，七十多岁了，是二中一名退休的数学老师。王老师很会唠，“小周啊，今天晚自习吗？”

        “没有，临时有点事情，王老师你是去……”

        “我去接孙女，她妈妈明天要出差，说是送过来带两天，马上过来了，我去门口等等去，这路灯又坏了，怕她们找不到。”

        “唉好，那您慢点下楼，我明天早上去跟物业反映一下路灯，您别急。”这小区老人确实挺多，没路灯很不方便。

        “那就麻烦小周了！”

        “不麻烦，不麻烦。”

        跟王老师告别后，他继续往上走到四楼，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一如既往的寂静。仔细听还能听见隔壁妈妈抓狂的喊叫：“七加二等于八？我是生了猪吗？”

        周明松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果然没有一个家长能笑着教完熊孩子做作业。不知道以后他能不能当好家长。

        他没有经常看手机的习惯，洗完澡出来把衣服洗了后就坐到书桌前，开始本应该下午完成的工作。直到接了个大学同学的电话，才发现禾雨给他发过消息。

        他有什么回什么，直到那边没了声响。盯着和禾雨的聊天界面，备注还是“荷包鱼”，头像也是一只卡通的小鱼。他又想到晚上吃饭时，她看着他的眼神，圆鼓鼓，很有神，和那只卡通小鱼一模一样。

        他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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