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早上，天气说不上好坏，阴沉沉的，连只鸟都没有。禾雨七点钟被叫下去吃了个早饭，也没刷牙，吃完早饭又跟幽灵一样爬上楼，继续睡回笼觉。迷迷糊糊中，她还记得拿起手机给周明松发了个早安。

        这回笼觉一觉睡到八点半自然醒。微风把二楼的纱幔扬起，把她吹醒，她盯着窗户，把被子往上拢了拢，遮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凉飕飕的。

        这是不是，一场冬雨一场寒？

        她闻到了泥土的味道，很清新，很好闻，像很多年前的那个春天的味道——

        那应该是高一第二个学期伊始。大家逐渐把冬季校服换下，开始换上春秋季的。单薄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不像别的女生那样有空荡荡的垂感，而是正正好，甚至可以说有些臃肿。

        禾雪每天都比她起的早，很少等她一起去学校。因此每次踩着铃进班，或者奔跑在校园的身影总是孤零零的。

        她记得，那天早上她拎着早餐，急匆匆地跑进了学校。由于头天下过雨的缘故，学校小花园旁边格外的泥泞，她一个不留神，连人带早餐一起滚进了泥巴里面。她的早餐由香喷喷的肉包子，变成了一嘴的泥巴。据当时的目击证人所言，她就像是一团蓝色的肉球扎在土里面一样。

        本就很羞愧了，她抬头，还看见不远处同样是迟到，却走得不慌不忙的周明松。

        也许是因为这桩糗事里面还有周明松在，所以她对这事儿的记忆格外深刻。也正是因为这段记忆里面有周明松的身影，她回忆起来都觉得是美好的，连带着，那天的味道她也记了很多年。

        她白白嫩嫩胖胖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抻了个懒腰。

        “唔——诶——”

        醒是醒了，但是被床给绑架了。

        她拿出手机，看看周明松有没有回复，发现没有看见想看的红点点，她又像皇帝翻阅奏折似的点开朋友圈。到了她这个年纪，同龄人基本上都结婚了，没结婚的也快了，朋友圈里面不是晒娃就是秀恩爱。

        禾雨每一条都不吝啬地点了赞，又不浪费几秒钟的事情，能给别人带来一点快乐，何乐不为？

        正刷着，手机通知栏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她急忙点住，切换到聊天页面。

        ：【早】

        ：【四喜丸子是什么？】

        荷包鱼：【转圈圈表情包】【周老师业务能力？】她难得怼他。

        ：【周老师也有不懂的地方】

        他甚是谦虚。

        禾雨不逗他，【就是红烧狮子头啦！】

        ：【ok】

        荷包鱼：【不过那个挺麻烦的，我就随口一说啦！】

        ：【问题不大】

        发完又补了个微信自带的“ok”表情包。

        周明松早上还是雷打不动的六点起床，先洗漱去晨跑，再比平常多了一个项目，买菜。平时他图省事，都是下午下班路过菜场去买菜，但因为今天是给禾雨做饭，他也没有等早上下课回来再去买，怕那个时候已经不新鲜了，所以一跑完步，他没急着回家，而是直径往菜市场走去。

        这边菜市场开市都很早。小商小贩们六点半多就来到了摊位上。

        他挑挑拣拣，鸡腿，排骨，猪肉，都是跟老板说要最好最新鲜的那块。买完这三样他才发现，这姑娘是不是不爱吃蔬菜啊，点的居然全是肉类。想着这样不行，但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只能凭借记忆想到上次他们吃火锅吃了冬瓜和山药，那就证明她应该不讨厌这两种。又跑到蔬菜区买了冬瓜和山药回来。

        回到家还没到七点。他把菜都放冰箱后，他才收拾了下自己，急匆匆地出门去上课。连早饭都是在小区门口的包子店随便买了点糊弄的。好在学校里家很近，走路五分钟都不要，不然他可能都要迟到了。

        他现在带两个高二的班级，一个重点班一个平行班。一中在清州市里算不上是顶级的高中，但前些年由于换了校长和一些领导班子，发展逐渐迅猛起来，在第一批的重点里面，排名逐渐上升，这两年高考录取率也提高了不少。

        学校好，生源也就好，老师也教的畅快，这些周明松是有深刻的感悟的。就比如这两年，他教的学生明显就比他刚入行那会儿要上道很多。

        很快，一节课就结束了。他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下东西，拎包就准备回家。

        “小周这么早就走？”于老师也刚好下课，手里还拿着保温杯，问话时刚好拧开喝了一口。

        周明松冲她摆摆手，“对，还有些事，我就先回去了。”

        一中不强制老师坐班，这种行为他也无需尴尬。

        “约会是吧？什么样的姑娘呀？有机会带我们看看？”作为一名已经怀孕的妇女，于老师以身作则，让周明松了解了这个群体的八卦力量。

        “还没有还没有……”他打马哈哈糊弄过去，急忙从办公室离开。

        他准备回家做好了饭就去看禾雨，走得格外急切。一回到家，就打开冰箱，先把蔬菜拿出来。

        山药买的是铁棍山药，打算做个小甜品。周明松洗手，带上手套先给山药去皮，这玩意儿滑滑嫩嫩的，要粘手上了痒得很。去皮的山药直接切断上蒸笼，等山药蒸熟的过程又拿出刚刚去超市买的蔓越莓干，切成细碎备用。切好后山药差不多也熟了，加了些冰糖和蜂蜜熬成的酱，再把它们和一起碾成泥状。怕不够细腻，他又拿出筛子过滤，弄出和冰激凌一样质地的产物。

        然后就是炒山药泥了，他把黄油倒入热锅里，黄油融化立马将山药泥倒进去，小火翻炒到山药泥不粘锅后再倒出来放凉，等到彻底凉了后，就把备用的蔓越莓碎加进去搅拌。另一边，还热着的锅又下了糯米粉，跟山药泥一样翻炒，炒到微微泛黄。最后只需要把山药泥揉成小团子粘上糯米粉就行了。

        冬瓜他没弄那么复杂，想着天气凉，她应该也喜欢喝汤，上回自己也是做了虾滑汤，周明松就做了个冬瓜排骨汤。只用把冬瓜和排骨切块一起下锅炖，期间再加点调味料就行。

        炸鸡腿和糖醋排骨做法也是中规中矩，唯一麻烦点的是四喜丸子。他没听过这个东西，就想问问禾雨，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禾雨早上还给他发了消息，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他连忙用围裙擦了下手，打字给禾雨回消息，顺便问她怎么做四喜丸子。

        她说就是红烧狮子头。他当时就笑了，还挺会取名字的。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太会做，后面去查了一下，才发现，原来四喜丸子比红烧狮子头多了些蔬菜作为辅料加进去。具体加什么根据每个人的喜好来。周明松就跟着别人的菜谱学，加了些莲藕冬菇冬笋和木耳。他没有绞肉机，只能把猪肉切成小块再一点点弄碎。

        最后做完这些看了下手机，已经快到十点半了。

        禾雨这会儿应该起来了吧？会不会赖床？跟楼下小猫一样在床上打滚？他轻笑了一下，没再多想。把做好的菜都用便当盒装起来放进保温袋里。原本他是想骑车去的，但看向手里的保温袋，他还是选择了滴滴出行。

        禾雨赖床了半小时，九点钟才慢慢悠悠爬起来。冷啊，要不要再加件毛衣？身体跟她说着我吃不消了啊，情感却提醒她，冷静，你今天要见到男神了！你愿意让他看见穿两件毛衣裹得跟猪一样的你吗？

        不愿意！

        她打着哆嗦只穿了一件线衫和前天才穿过一次的羊绒羔外套。

        因为起的晚，今天快到十一点禾雨才到餐厅。

        等到她到店里的时候直接傻眼了。周明松为什么就来了？

        她不确定似的站在门口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屏幕显示“11：05”。手机还没放下，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的周明松冲她招手，显然是看到了她。

        禾雨小跑过去，“你怎么就来了呀！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周明松回答：“刚来。”

        “不是说两点嘛！我中午还有工作呢……”

        “我正好没什么事情做，来看看你忙不忙，或许我还能帮你一下。”

        “不用不用，有什么忙的呀！你就坐着就好啦！你想喝水吗？或者橙汁？”

        “我知道饮水机在哪里，真的不用招待我了。”

        “好哦，那你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去看电影吧？上次还没去呢！”她把她路上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下午她就请假，谁都不能阻拦她去约会的步伐！

        周明松显然早有准备，他从双肩包里面拿出pad，对禾雨说：“跟我想一块儿去了，不过我想着你应该下午没时间，所以我下了一些电影在这里面，我们下午在店里看就可以了，你不是平时下午也是在这里看电影吗？上次说的那个可以等你不忙了我们再去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看电影有什么重要的，看什么都无所谓啦！跟他在一起才重要嘛！

        禾雨都要哭了，他怎么可以这么体贴呢！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告诉高中的那个禾雨，你没有喜欢错人，他真的很值得！

        禾雨陪着周明松坐了一会儿就忙起来了。今天是张叔休假，只有另一个中年厨师老王以及张叔的徒弟小李在后厨忙着，禾雨要去打打下手。

        顾及到等下还要跟周明松坐一起看电影，禾雨没进大厨房，就在自己的小厨房做做甜品以及油烟味儿没那么重的食物。

        十一二，正是饭点。

        三三两两结伴，没多久就把两层座位都占满。周明松原本占着上次“约会”的桌子办公，见店里客满了，连忙收拾东西站起来，单肩挎着包，向禾雨走去。

        禾雨正在制作今天供应的甜品，菜单是昨晚写好的，都是一些很简单易做的食物。有芒果双皮奶，杏仁豆腐，红豆桂花汤圆和提拉米苏。

        有些是昨晚就做好了，放在冰箱里保存。考虑到冬天吃冷品的人不多，禾雨就没有预备太多。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看天气预报今天还是阴天的，早上确实气温很低，但谁知道到了中午，太阳就出来了，天开始放晴，气温回升，甚至达到了少见的二十多度。大家对冷品的需求也回升了，禾雨这会儿只能加急制作。

        幸好她没头脑发热穿两件毛衣，不然丢死人了。她想。

        她把身上的羊绒羔外套脱掉，身穿米色线衫，围了个带有兔子耳朵的小围裙，就在小厨房忙着。

        周明松站在一旁看着禾雨，顿时生出些许地老天荒，岁月静好之感。

        “我来帮你吧！”周明松把肩上的背包随手放在橱柜上，自觉的用洗手液洗手后跟着禾雨一起揉汤圆。

        “空山新雨”很少用冷冻速食品，像饺子汤圆之类都是纯手工制作。今天菜单上的红豆桂花汤圆便是如此。

        禾雨没有拒绝周明松的帮忙。开玩笑，谁会拒绝和心上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呢！

        他们配合的还算默契，禾雨把煮软的红豆捣成泥，周明松则把红豆泥揉进糯米团里面，裹好红豆泥的糯米团在两手掌之间来回打滚摩擦，直至近乎于圆形，一个汤圆才算是做好。

        两人花了半个小时，做的汤圆放满了直径一手臂长的铁盘。

        剩下的步骤禾雨没再让周明松帮，只是让他去做剥杏仁，切提拉米苏之类的活儿。

        禾雨自己把前面剩下的红豆下锅煮沸，而后再加入汤圆，直到汤圆浮起来，加入藕粉和冷水进去慢慢搅拌。此时已经是中火转小火慢煮，最后，把汤圆捞出，撒入桂花和蜂蜜，红豆桂花汤圆就做好了。

        周明松把禾雨交给他的活都做完后，又很有眼力见儿的干起了服务员的工作。他还是穿着昨天那身灰色高领毛衣，但身上系着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印着“空山新雨”logo的围裙，跟员工们一样穿梭在餐厅的人群之中。

        由于外形出色，周明松甚至被客人“钦点”去服务了好几次，当然，无非是让他加菜，问他洗手间在哪里，有没有女朋友以及“帅哥方不方便留个微信，下次我还来”这种无聊的话。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周明松想都没想，回答“抱歉，不方便”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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