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降生1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灰袍的迈雅赶到了一处贫瘠的人类城镇。

        遭受过战争洗劫的城市已经沦为强盗和小偷的聚居地，人们分散又混乱的混居在肮脏而狭小的破旧瓦房。

        泥泞的道路被雨水冲刷成不满坑洞的挖地，灰白色的雾气将蛮荒与粗野之地笼罩在一片阴森诡暗的气氛之中。

        迈雅循着女人的尖叫声逐渐找到了她，在一个用石块简单搭成的房子里，一个面无血色的女人正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呼。

        迈雅赶到时，正遇见女人发出最为高亢嘹亮的一声哀鸣。随之而来的，一个血糊糊的肉团出现在她双腿之间。

        她的双眼瞬间空白下去，神色变得涣散，枯瘦如柴的手紧紧的抓着一旁草席的一角，渐渐失去力道。

        迈雅靠近她时，她失去焦距的双眼微微恢复了一些神采。女人强撑起身子，警觉的看向眼前身着灰色衣袍，身在在大雨中但浑身却与雨幕微微隔阂着的老人的身影。

        “真是可怜……”甘道夫轻轻的叹息道，“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女人颤抖的伸出枯瘦的手，挣扎着想要翻身爬起，去抱那个刚被产下来的孩子。

        然而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她的生命之火在灰袍巫师的眼中仅剩片刻的光辉。

        “你曾是东渡而来的伟大生灵，一如所钦定的旅行者之音。

        你曾经的光辉如同精灵宝钻一样闪耀，你的祖先参与无数的征战，她的力量会随着战斗而不断的变得更为强大。

        你曾经受到曼威的祝福，受到雅梵娜的喜爱，你的足迹曾经遍布中土。

        巨大的埃伦阿瑞格划过天际，人们知道强大的希望到了降临的时候

        加拉约纳啊，伟大的英格威的后代，唯一之神一如的馈赠，顽强而有旺盛生命者。”

        甘道夫发出一声感叹，他看到那个女人靠在那孩子的身边，用最后的力气拍打她的脊背。

        婴儿发出细弱无力的哭声，在瓢泼大雨冲刷在地面的噪声里几乎微不可闻。

        他蹲下，魔杖顶端发出的微光照亮这个狭小的窝棚。

        “安心吧，加拉约纳之子将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她的命运已经受到一如的感召。她将踏上旅途。”

        他弯腰将那糊着血水的婴儿抱了起来，轻轻减掉她的脐带，擦去她身上的血污。

        女人已经一动不动的变成了尸体，甘道夫叹了口气，挥动魔杖，白色的微光落在她头上，让她的面容变得更为宁静祥和。

        他抱着那婴儿在窝棚里待了一整夜，让那小婴儿面对着她母亲的毫无心跳的躯体，不断的低语。

        “记住她，孩子，记住她。她最爱你。你虽然已经孑然一身，她虽然穷困潦倒，但你怀着希望降生。

        她和她的祖先还赐予你血脉，瓦尔妲群星之眼向我低语，这力量将在你的身躯里成长。

        你必将踏上旅途寻找祖先们的沉睡之地，你将重获所有闪耀。”

        婴儿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她只能发出微若蚊蝇的哼哼声。

        天边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整日不歇的暴雨终于缓缓的褪去狰狞的面目。水浪冲刷了整个地面，沿着沟壑汇入溪流。正是因乌欧牟的力量，他才找到了这个孩子。

        甘道夫为这小家伙的母亲建了一座坟茔，就在她死去的地方。

        他把婴儿用布条裹了起来，塞入宽大的衣袍中，避免她吹到冷风。

        “好了，小家伙。我们得赶紧出发了。”甘道夫自言自语道，“不再快点，你这可怜的小东西就要饿死了。”

        灰袍的迈雅首先想到的是黄金森林罗斯洛瑞安的主人。

        黄金森林夫人加拉德瑞尔的祖父是诺多族至高王芬威，她的丈夫凯勒鹏则是曾经与芬威的亲如兄弟的埃尔威与迈雅美丽安所建立的王国多瑞亚斯的王子。

        她有是中土现存最强大的精灵之一。

        他在夜晚降临的时候赶到了安都因河西侧，精灵戒能雅的力量庇护着这里，使得这里成为了第三纪元中土最具有生机的精灵聚居地。

        巨大的瑁珑树冠金光摇曳，莹白的月光则使给这座森林笼上一层幽深静谧的气氛。

        “我感到你会来。”

        肌肤雪白，身着白色长裙的一道影子在疏影窸窣之间忽隐忽现，甘道夫感受到有一些人悄悄的接近了他，但并没有带着恶意。

        一个美丽到无论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将其之美完全形容的女性的身影，出现在被穿过叶间缝隙的月光照射的蓝白色交织的路面。她赤着双脚，轻纱曳地，然而没有染上一丝灰尘，她的头上戴着薄纱，会和她的长发一起掀起涟漪，而那会让她的容颜与自身越发的朦胧并且交融。

        她的双眼蕴含着的光芒，那是被从神明所习得的知识与远古岁月共同赋予的强大的力量才会折射出的光彩。她的神态骄傲且疏离，却又不带任何情绪与世间所有感性之物。

        她个子很高，四肢修长，身形挺拔而且坚韧。她向迈雅走近的时候，这种感觉会分外强烈。

        加拉德瑞尔望着那个有些破旧的袍子下胡乱交缠着的凸起的一团，神情微微凝滞。

        那幼小生命的呼吸声让她能清晰的感知到，痛苦与难受，饥饿与害怕。

        她微微抬手，甘道夫便感觉一股微风让怀里的婴儿襁褓向外飘去。袍子刚刚掀开，璀璨的微光顺着她湿漉漉的绒毛向外飘散，那如同掉落的星屑一样的景象使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

        婴儿飞到了她的怀中，她表情平静的拂过她的脸，对上她皱成一团的眉头，轻轻的叹气。

        “我能感觉到她的力量，米斯兰达。”加拉德瑞尔说道，“精灵的血脉在她的身体里流淌。那是伟大的精灵至高王英格威的子孙的气息，从没有片刻微弱…还有那个人。造星之人。他对她的影响仍然还在。”

        “但是她无权在精灵与人类的命运中做出选择——更伟大的命运选择了她。”甘道夫接着开口，“她要成为一个加拉约纳中的最强者。因为埃伦阿瑞格在她诞生前飞过，预示了这一点。”

        “是的，我能看到一些画面。”加拉德瑞尔说，“但是与她本身无关……我能看到大地上亮起洁白的圣标。她会在埃尔隆德那里得到很好的教养。”

        他们照顾了这个婴儿，于是她终于不再憋紫了脸痛苦的号啕大哭了。

        “她的光芒已经很强了，但这还不是全部。”加拉德瑞尔望着那婴儿的襁褓，“她要寻找更多，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我能感到一种不详的力量在逐渐扩大……她的光芒是利剑，也是警钟。命运送你捍卫自己的武器，那往往是因为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你用到它。”

        灰袍迈雅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这位精灵女性的智者。

        他们都同样相信，一切都是注定的结果。任何人都会出现在刚好需要他的地方，扮演着一个不知善恶，却会产生推动力的角色。

        不同的血脉在中土大陆流淌，一切早已在他们的祖先来到这里时便注定。

        加拉德瑞尔带领着他们进入瑁珑的树冠，卡拉斯加拉松银色的光辉会让每一个旅人平静。

        精灵们从枝干之间的缝隙探出身影，警惕又好奇的盯着那个突兀的灰色身影。

        “她很适合战争，也注定战斗。但是我想这过程恐怕不会太顺利和轻松。”加拉德瑞尔捏着那婴儿细小的胳膊，“加拉约纳的光芒是黑暗生物的哀鸣，怒骂与绝望，现如今已经强大到就连索伦都厌恶的地步。但这压力对继承者而言却是越来越强，绝非凡人所能承受。”

        于是甘道夫立刻意识到，对于有着这样一个身份的小家伙来说，她最需要的是永不恐惧和绝望的内心。

        他和黄金森林的夫人对上视线，无声的询问：埃尔隆德是否能做到一切？这已经足够了吗？

        尽管他对幽谷的领主有全部的信心，但他依然担忧这会使她缺少些什么。

        “没有人能为她做到一切，除了她自己。”加拉德瑞尔没有摇头亦不点头。她的丈夫凯勒鹏走向她，她把手放在他手上，与他对视。

        他们很快错开了视线，凯勒鹏在离开之前向甘道夫致意，并安排了精灵来照顾他们。

        一个男性精灵好奇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婴儿，他伸手去碰触她头顶绒毛上的一点点光辉。

        星屑被碰落，在夜色中轻盈的飞舞着，落入他的掌心。

        甘道夫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大概拇指大小的精致玻璃瓶。他在那婴儿的脑袋旁边纳了些闪光进去，随后将载着辉芒的瓶子递给了那个精灵。

        “一个护身符。”甘道夫说，“愿神保佑你。”

        那精灵望着灰袍巫师手中的瓶子，将信将疑的站在原地并没有伸手。

        “……那是一件好东西。虽然不是宝贝，但在对付奥克上却比埃雅仁迪尔之光更强。”巫师示意道，“这只是一点她出生时才会有的光辉。这是伟大的瓦尔妲为她的诞生而赐予她的祝福。”

        婴儿睡了过去，她发出颤颤巍巍的细弱呼吸声。甘道夫笑着看着那小小生物，伸手拍拍她的襁褓。

        加拉德瑞尔站在最巨大的一颗瑁珑树中央搭建的露台之上，一道月光穿透缝隙打落在她洁白的薄纱之上。她周身散发莹白的光辉，一些迷离的思绪穿过她的眼眸。

        “美丽的埃雅仁迪尔之星，”她扭头看向凯勒鹏，“今天的它格外的耀眼……请把我的水晶瓶拿来。”

        她的丈夫递给她一个淡蓝色的水晶瓶，那瓶子出自技艺精湛的诺多族工匠之手，优美的十二道弧线缠绕形成它的瓶身，使得它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加拉德瑞尔手指上的戒指闪烁光辉，天空之中，金星之光逐渐形成一条小小的溪流，顺着她手中的方向流淌着。

        她收集了许多小瓶星光，并将其置于储藏室中珍藏。她拿出其中一瓶放在桌前，自己则躺在一旁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小憩。

        一旁的凯勒鹏轻轻的为她摇扇，温柔和煦的微风将她带入梦乡。

        “我夜不能寐，”她说道，“……已经有很久了。尤其是隔着大河的那边望着那座空无一物的山丘……多古尔都。那里应该消失…我们的亲族，欧洛斐尔的阿蒙蓝克，应该回归他们自己的怀抱。”

        “但瑟兰督伊对那里没有兴趣……除非您执意如此。他不认为那是他的领地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凯勒鹏叹息道，“不过，留着那里，监视那里，也并非不可。”

        “我能感觉到那是不详的，凯勒鹏。”加拉德瑞尔的双目逐渐被幽深的蓝光所浸染，“有什么生物在那底下悄悄活动。一直，持续的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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