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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雪人村庄


《雪人村庄》全体直播间内。

        只要副本里面有两个以上的玩家选择开通直播,  系统就会自动为副本创建一个搜罗了全体主播,会ai自动切换的大直播间。

        这种直播间只会从低人气主播开始循环,让寂寂无名的玩家也能得到下注机会。

        作为b级副本,  一旦开启,系统直播间内往往会人数爆满,  每场观众数千,但不知为何,  《雪人村庄》的观众始终卡在了几十的数量上,一直徘徊在人气榜单末尾,  连d级副本都比它红火。

        【他就是路淮吧】

        【路淮?谁?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是那个什么团体的小明星啊,但现在这种局势,  还有人在乎他么?】

        【当然有,他不久前才登上了新人榜前三,  而且还是在虚空门开的那天上的前三。】

        【???】

        【真的假的,他凭什么?】

        【你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傅远正站在不远处,身上套着一模一样的贴身长袖,高挑的身材愣是将灰扑扑的长袖t恤穿出几分利落简约的时尚感,  格外引人注目。

        傅远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他移过视线,朝路淮招了招手。

        路淮看着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忽然心里一慌,  犹豫地走上前,傅远却无比自然地给他交易了几瓶温热药剂。

        路淮这次是真的带上了些不好意思,轻手接过,  而后小口抿了一瓶。

        他看过手里的温热药剂,  很快也明白了傅远为什么那么随意就给他喝。

        在同一个副本里反复购买单一商品会逐渐涨价,  这种题材鲜明的副本,  【温热药剂】这类必定能派上用场的道具,往往会留在最后关头应用。

        但下方却鲜明写着,主线任务刷新后道具禁用。

        商城里的道具统一都打上了禁用符号。

        也就是说,在这个副本里,取暖的手段将极其有限。

        药剂下肚,因为在走道滞留过久导致的冻伤迅速恢复,路淮脸颊边又多了几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健康了许多。

        傅远看着他喝,随口道:“这个地方应该是个中转站,我看了下周围,前面放着一台电视机,侧面有个和走道上型号一致的喇叭,那些暗红色麻布一样挂起来的,是这个地方的工装。”

        傅远眉头微皱:“可我数过,里面只有五十件件。”

        但场内玩家却有一百多人。

        路淮:“……”

        千万不要有打架内容,谢谢。

        “路淮?”一道疑问声从身侧响起,路淮移过视线,居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楚阳焱就站在不远处,肌肉分明的身材在单薄的长袖下显得更加突出,袖口只能紧紧地盖在手腕下方,像是套了件紧身衣。

        看到路淮移过视线,楚阳焱登时笑了起来,眼睛喜悦地弯起。

        路淮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又碰见他。

        如果是在周边范围内搜罗130人进入副本的话,抽到楚阳焱的可能性也的确不低了。

        “这个是你上一把的队友?”傅远眯起眼睛扫视一圈,轻声问。

        ——力气看上去不小,也不知道具体能发挥成怎样。

        “对,初始力量d级,很厉害。”路淮点点头,介绍道。

        楚阳焱莫名觉得自己被解剖般打量了一遍,不解地挠挠后脑勺:“我刚回到公司,没想到一下楼就突然进了一个副本,风太吵了语音都没能听清。”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亲姐居然是玩了十几把的老玩家,资历比我还深。”楚阳焱感叹:“她一听到我玩了酒吧那个本,就开始连番追问,她还说想要认识一下带飞我的队友来着……”

        楚阳焱细碎地说着,路淮勾起唇,很浅地笑了笑。

        明明只是认识了一局游戏的队友,但他心里仍是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喜悦。

        遇见一个熟人,似乎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游戏刚开始,不少人对副本依然处于观望态度,交谈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几道视线落在路淮身上,隐隐讨论着什么。

        其中不少人脸色苍白,眼底止不住地透出绝望,很可能也是新人或者低级玩家,强行被游戏吸收进来。

        侧面突然传来几道脚步声。

        一行四人硬生生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过来,动作粗暴地直接撞开围观的玩家,为首的男人虎背熊腰,系统发放的长袖几乎要在他身上撑破,别在胸口的银色盾牌徽章在煤油灯下反射着昏暗的亮光。

        整个会场,登时安静了下来。

        没有任何人说话,视线完全聚焦在那枚徽章上,像是有老虎闯进了羊群。

        络腮胡子早就习以为常,他冷漠地拿起一张纸片,森寒的目光落到路淮身上,直到所有人都看向路淮,他才缓缓移开视线。

        副本里的玩家都是一群废物,他不屑和他们配合,却不介意利用一下他们的力量。

        络腮胡子粗略观察过,里面大部分是只参加了一局的纯新人玩家,少量d级,还有一两个踩在升级界限的c级。

        不可否认,幸运值的确是个很引人注意的属性,并且路淮又足够听话,里面肯定有不少玩家试图和路淮合作。

        如今,却全被他打断了。

        他胸前的徽章就像是古代荣耀的圣旨,没有人敢冒着触犯这枚徽章的风险,去给自己找一只菜鸟吉祥物。

        络腮胡子发出一声嗤笑。

        不是喜欢阴人吗?

        他倒要看看,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这个所谓的“顶级幸运值”,到底能“幸运”到什么地步。

        人群忽然安静不少,傅远和路淮周围像是多出了一个隐形的圈,没有任何玩家再试图靠近。

        “钢铁军团。”傅远眯起眼,平缓地说:“在进副本之前,我就感觉到有人像是在跟着我们……看情况,多半就是他。”

        “钢铁军团?”路淮一怔。

        很熟悉的名词。

        刚在海城杀人案的帖子里成为讨论的焦点,光从那些跟帖的语气中都能看出钢铁军团实力不菲,没想到威慑力居强到这种地步。

        “对。”傅远点点头:“上一把跟我一起的老玩家提到过,等你的时候我顺带也查了下。”

        “所谓的攻略组,一开始只是玩家自发形成的团体,以攻略组的名称在论坛里发表新人攻略和道具排行,而后逐渐壮大,从发表攻略的公益团体变成了玩家抱团的工具。”傅远想了想:“你可以简单理解成网游里面的工会。”

        “开城战pk动不动守复活点的那种?”路淮瞬间找到了对照组。

        傅远没忍住,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没错。尤其是钢铁军团,他们的团长外号被叫做‘战狂’,就连组里的员工……不对,组员玩的都是淘汰制,每月定期清理排名,当月赚取积分最后的部分玩家会被清理出去,再纳入新人。”

        当然,也正是以为这种极端的赛马制度,钢铁军团的每个成员都是为了积分不要性命的恶狼,行为出格偏激,但通关效率极高,战斗力惊人。

        难怪当时的气氛会突然僵持住,在绝大多数新人玩家眼中,攻略组就已经是触不可及的角色。

        更别说其中的金字塔尖。

        路淮垂下视线,摩挲着手里的名牌。

        络腮胡子刚看向他的时候,路淮就已经猜出了大概。

        多半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误入游戏的那三个人,看他们谨慎的样子,实力恐怕也远没有达到超越副本的a级,误闯游戏也是倒了大霉,连带着一同针对上了他。

        可是……

        路淮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

        既然决定了要杀人夺宝,那也该承担起后面的风险才对啊。

        喇叭忽然发出一声鸣响,机械合成的女声从中传出:“会议即将开始,请各位工友回到位置上坐好,等待会议。”

        傅远耸耸肩,接过路淮的手中的空瓶,随手捏碎,瓶子碎屑化作光点逐步飘散。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偏头说:“下次……别再迷路了。”

        路淮步伐微顿,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想起进入副本前,傅远回的那个单一的“嗯”。

        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从路淮脑子里冒出来,怎么都无法忽视。

        如果他没有选择离开地狱,来到人类世界的话……

        现在他们,又会怎样呢?

        路淮直播间。

        弹幕数量在钢铁军团出现的瞬间达到顶峰。

        【那群人绝对是钢铁军团的,络腮胡子我有印象,半年前的新人榜前二十名,可以说是那批新人里为数不多能活到现在的。他果然加入了钢铁军团!】

        【不是,小淮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跟这些人结怨呀?他那个眼神好可怕啊】

        【钢铁军团的人……脑子不能和普通人相提并论。你把他们当成一群疯狗就行】

        【但有一说一,被他们盯上的人下场往往都不太好。只能说主播自求多福吧】

        【匿名玩家打赏了100积分】

        弹幕一条条飘过,游戏中,任务流程仍在继续。

        随着玩家入座,灰暗的电视屏幕迅速亮起,宜人的雪景画面在只有二十九寸的极小屏幕上播放,伴随着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声。

        “欢迎各位工友来到雪人村庄!本村庄风景秀丽,工作环境舒适宜人。我们禁止工人私自斗殴,不报销工伤,不提供食宿,非工作时间不得离开宿舍,不得窥视。工友不得消极怠工,需按照每日工作指标完成度领取相应钱币,用于换取住房和食物。”

        “请各位工友按照座位顺序领取任务,单次组队人数将播报在画面上,不得插队,不得私自调换队伍。”

        又是钱币!

        对于已经有过一次打工经验的路淮而言,这种熟悉感简直溢出屏幕。

        他果断打开面板,个人系统里果然又适时多出了一个限定商城,和上次的各种丰富食品不同,这次的商城简直寒酸到了极致。

        最昂贵的便是价格100币的员工宿舍,而后是50币的豆芽盒饭、30币的干馒头,以及20币的白开水。

        ……等等,白开水?

        连水都好意思要钱???

        进入副本短短十几分钟,路淮再一次对阶级经济水平产生了高度认知。

        具体事项播完,很快,第一组编号就已经出现。

        【座位号01、02、03,前往28号雪人展览池】

        三个老玩家站了起来,他们表情平静,无比轻松地当着众人的面拿走工装穿起,还算有些厚度的棉衣包裹着身体,顿时暖和不少。

        虽然第一个进入副本任务算不上什么好事,但是……

        工装拿一件,就少一件啊!

        外面这种极低气温的情况下,就一件单衣出去,那岂不是送死?

        他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在众人的目光下坦然推开大门,背影很快消失在走道当中。

        系统播报再度响起,毫无感情地继续:

        【座位号04、05,前往29号雪人展览池】

        ……

        坐在位置上的人数一个个减少,随之减少的还有衣架上挂着的工装。

        在没有任何其他保暖手段的副本内,这些老旧的衣服就成了玩家最重要的安全物资。

        依然留在大厅里的玩家越发烦躁,一些躁动的一轮声不断传来,络腮胡子皱起眉,有些不悦地哼了声,手攥成拳压在大腿上。

        新的播报响起,轮到了路淮和傅远的数字:

        【座位号25、26、27,前往28号雪人展览池】

        路淮一愣。

        25号,他记得曾经见过。

        岂不是……刚才那些老玩家前往的展览池?

        一种奇怪的预感攀上脊椎,路淮偏头看去,而那些原本已经快见底的工装架子末端,果然凭空多出了三件。

        沾满雪花,还在往下不断滴着血液的——工装。

        周围气氛陡然一僵。

        距离点名开始,才过去了十几分钟。

        那两个据说有c级的老玩家,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游戏里。

        外面……到底有什么?

        见座位下久久没有动静,机械女声再度喊了一次,这次语调更加急促:

        【座位号25、26、27,前往28号雪人展览池】

        工装尺码统一标准,对于路淮而言高度刚好,袖口反而有些空荡,就那么摇晃着缀在手腕上,必须拉动袖口处的带子绑紧。

        傅远帮助他一同拉好了绳结,几人站在门前,一同推开了门。

        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门外是一片真正的冰天雪地,将近到小腿肚处的白雪铺满了整条道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雪白,只能看见几座凸起的房顶,但显然很久没有人居住,连窗户都被雪糊住。

        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d级人员日程1)刷新,当前任务目标:装饰28号展览池,为展览池修补篱笆。完成度0%。】

        “柜子上面放着地图。”楚阳焱拿出了手里的纸片:“28号有点远,得绕过几个展览池。我们现在走吗?”

        “等会儿。”傅远摇摇头:“刚刚那群人,死得太快了。”

        根据地图显示,走过去至少也要半小时,如果时间流速没有出问题,那么很可能连展览池都没有去到,而是死在了路上。

        但眼前所见,只有一团皑皑白雪。

        根本不像是隐藏了什么杀机。

        难道……他们还遗漏了什么线索?

        房间里没有发放任何道具,唯一的只有……

        路淮略一皱眉,当即开始翻动工装袋子,果不其然在右手口袋中摸到了一张硬纸片。

        纸片已经泛黄,刻着几行手写的黑色小字。

        【雪人展览池-d级工作须知】

        【1我们是d级人员。】

        【2听到铃声必须上车,■■■■时必须下车。】

        【3当雪人(雪人二字为手写,原本内容被划去,已不可见)试图逃出展览池时,篱笆会摇晃,并且发出吱呀响声。听到响声后请找到受损篱笆,以最快速度进行修复。】

        【4雪人需要直视(如上,后续省略),雪人不可交谈。】

        【5如若和雪人交谈,雪人会(折断),如若躲避雪人,雪人会(割裂)。】

        【6这里没有稻草人(被细线胡乱划掉,勉强能够看清)。】

        傅远沉吟:“其中大部分都和‘雪人’相关,有可能涉及路上的就只有……”

        第二条。

        “铃声?这周围哪里来的铃声?”楚阳焱有些发愣:“那我们要在原地等吗?”

        “不,应该快了……”傅远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一辆像是观光游览的小车从后方开了过来,车头安装了一个方形的雪铲,热腾腾的蒸汽从车顶冒出,还颇有雪地仙境的感觉。

        “应该就是它了。”楚阳焱脸上冒出一阵明显的激动,下意识地想要上车,目光却不忘瞥向路淮一眼。

        自从第一个酒吧副本后,路淮的智力值在楚阳焱心里得到猛增,快和牧游持平。

        游览车全部开放,从外面能够清晰看到里面的场景。

        和绝大多数观光车一样,里面前后整齐地放着几排椅子,最前端的司机位置却像是被雾蒙住般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具体情况。

        要上车吗?

        或者说——

        纸条上写的信息,值得信任吗?

        路淮沉下视线,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积雪,凛冽的寒风一股股吹来,脸和耳朵都在跟着疼。

        在这种环境下徒步跋涉三十分钟……

        似乎只能选择相信了。

        “叮叮叮。”

        铃声催促般响动,三人抓住车缘先后坐上了车,观光车往前再开几步,还接起了另外两个玩家。

        他们是在路淮之前的23和24号,两人原本已经走出一段,看到有玩家在上面,也跟着上了车。

        两人看到路淮,向他随意地点点头,便不再交流。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路淮上车得早,首先选择了视野最开阔也是最方便下车的后排,座椅逆向放在车尾,能够清晰看见外面的情况。

        建筑物在身后越拉越远,逐渐看清全貌。

        “风格看上去挺旧,面积很大,但建筑形状完全无法容纳刚开局的那个走道。”路淮压低了声音,下意识喃喃。

        风声很大,路淮的声音瞬间就被吹散。

        被暗红工装包裹的少年安静站在坐在雪地车上,浅色的眼睛直直望向前方,嘴唇轻轻抿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傅远却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情绪。

        和闯入大厅时一样,傅远完全不觉得路淮又多么紧张害怕,却更像是另外一种极端——

        认真和兴致。

        和之前看到的直播截然不同。

        傅远感兴趣地微微挑眉。

        实话实说,认识了几年,他怎么都没有发现……

        他的两个队友,都是那么不好相处的角色呢?

        路淮似乎看到了什么,轻声呼唤着他,傅远快步挪上前,凑在路淮身边。

        算了。

        傅远无所谓地想——

        管他呢。

        路淮转过脸来,脸上仍是那副怯生生的表情,小声问:“你还记得当时的走道是什么结构么?”

        “嗯,印象中差不多是回字形长廊的设计,这种风格很少出现在村庄综合体上,硬要说的话……”傅远微微一顿:“更像是医院或者监狱。”

        路淮:“……”

        这三者之间的差距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巨大?

        得到确切答案,路淮满意地收回视线,注视着手上的小纸片。

        傅远出社会很早,懂的东西特别杂,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懂一点,但什么都不精。

        当然,对于路淮而言,这知识量就已经堪称教授级了。

        至于字条上的消息,仍有一点他一直想不明白。

        里面全部信息,包括最后几条谜语人一样的“论篱笆”,其实指向都很明确,唯独第一条……

        【我们是d级人员】。

        有什么值得特别说明的意义么?

        “叮叮叮。”观光车的铃声再度响起,车子停了下来。

        路淮侧过头,不远处的雪地依然一片漂亮的洁白,不说展览池,连像样的路都没有看到。

        原本接他们的时候只是敲响了铃,车速都没有减慢半分,如今顶端仍旧呜呜冒着蒸汽,轮胎却丝毫没有动静。

        怎么……突然停了?

        路淮听着不断回响的蒸汽音,心底那点诡异的违和感越发强烈,就像一根带刺的藤蔓,爬上他的脊椎。

        【听到铃声必须上车,■■■■时必须下车】。

        被涂黑了的,是什么?

        从传送回来的衣服看,上一批人肯定不是冻死,如果他们也选择了上车,那么时间正好就是……

        现在!

        仿佛有什么在路淮脑子里面瞬间串联起来,他立即打开系统商城,一团小小的颜料球在他手中浮现,“啪叽”一声落在不远处封门的链条上。

        楚阳焱注意到路淮的动作。

        e级道具,【魔法颜料】。

        能够在被涂抹处停留二十四小时,只有使用【洗衣粉】或是玩家主动解除,才会消失。

        一般情况下,都会配合【单色望远镜】用作追击侦查。

        楚阳焱想不明白,现在涂这个干什么?

        很快,他看见——

        那团颜料,像是被谁蹭过一般。

        减少了一块。

        路淮忽地站起来,拽动傅远的袖子,声音尽力压到最低:“走,现在下车!”

        傅远微微蹙眉,很快拉开了旁边锁门的链条,跟着跳了下去,刺骨的寒风当即包裹了他,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一层白霜。

        他们的动静显然引起了前排两个玩家的注意。

        “你们疯了?”一旁的玩家皱眉:“现在过去展览池还得十几分钟,再赶时间也不急在这时,下什么车?”

        另外一个玩家笑起来,接腔:“怕死呗,直接走上去万一碰到了钢铁军团的人,该怎么办啊?”

        路淮擦掉手边残留的颜料,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发现原本空荡荡的观光车里,瞬间多出了三个“人”。

        硬要说他们是人,其实更像是拥有人类躯干的生物,这些生物三三两两结伴,身上都穿着厚实的棉衣,唯独脸的部分像是被孩子用油画棒涂过,构成五官的黑色、白色、棕色在脸上揉成一团,其中明显是女性的脸上,甚至还有口红的猩红色彩。

        他们没有五官的脸本应看不出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路淮偏偏能够从上面读出一种明显的愤怒,一种像是看到苍蝇落在食物上的愤怒。

        然而,留在车上的另外两个玩家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一般。

        23号玩家还试图扭过头,朝路淮的方向看去,随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等等。

        ……零下三十多度的环境,泼个水都能在空中凝结成冰。

        怎么会出汗?

        23号低下头,诧异地看向自己手上残留的汗滴,却发现这滴水珠并不是透明的,而是带着浓郁的肉色。

        “咕噜……”

        他的喉管里,忽然冒出了开水冒泡的气音,23号惊愕地抬起眼,目光在触及他手掌的瞬间骤颤,一声锐利的尖叫从他嘴中迸发开来。

        他的手……居然在融化!

        从浅色的皮肤,到猩红的血肉,内里惨白的骨茬,就像一团被加热蒸过的油画,变成一滴滴颜色诡异的水,从他手上直直流了下来!

        “我的手……我的手!”23号疯狂地尖叫着,双膝扑通跪倒车上,试图将那摊奇怪的溶液浇回手上,但另外一只手也开始迅速融化,从他身上滴落的液体越来越多,乃至喉结、脖颈,胸膛整个凹陷进去,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让他根本无法呼吸,只有嘴巴大张着,破碎气管的进气声交错,像是老旧的破风箱。

        “嘶——,嘶——”

        “滴答。”

        最后一滴液体落下,活生生的两个人瞬间就变成两团呕吐物般的水渍,沿着观光车尾部逐渐滴落下来,将整片雪地染出大块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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