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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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辰本就已经被烧得头晕目眩，现如今传进耳朵里的话更是断断续续。
他有气无力地撑着床沿坐起身来，昔日好看欢脱的眉眼中尽是染着疲倦与烦躁：“ 去将那炭火灭了，本殿闻着就心烦。”
“ 是……”
听见柏辰沙哑隐忍的语气，侍女这才察觉到了他身体的难受与不耐烦，以至于她刚刚出去所受的气，在心疼和倾诉的同时也削减了大半。
景艺点点头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炭火旁，但是她好似突然想到些什么，中途又快步折返回来：“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驸马爷他该是知道您天性属火，元神惧寒的，可这般模样的炭火就算是放到下界，只怕也没人愿意烧……而且您现在的身子再经不住冻了，奴婢若是灭了这炭火，恐怕您扛不过明天啊……”
说话间，柏辰掩着嘴骤得猛咳嗽了两声，他半晌后才恢复过来缓缓道：“ 灭了吧，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他便重新躺了下去，并且这次将身子朝向里侧，用背影无声宣泄了一切。
许是生病的时候更容易多愁善感，又或是这些天离了家不得不变得自立起来。
柏辰在带着对外界向往的心摆脱温室，经历过人世间这些世态炎凉后，似乎在一瞬看透了某种东西。
他仿佛并非一只翱翔于天际的凤凰，没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没有华丽的身世，更没有绝世的外表，而是一只平平无奇，向往光明，最终扑火的飞蛾。
而谢渊──便是那团有着璀璨外表，实际残忍至极的火焰。
柏辰闭着眼睛，对着来北山寒川初次受挫的自己问道：这一切真的值吗？
或许值吧。
只要是谢渊，一切都值。
他流着苦涩的泪默默告诉自己。
少了炭火燃烧的“ 噼啪”声，北院里本就夹着冰霜的房间明显变得更加冷清了。
侍女见柏辰不愿多语，便退出房间想让他先独自一个人静静。
她原是打算去库房里再为小凤凰寻几床柔软温暖的被褥来，却意外发现了灵折临走前偷偷塞在衣物里的灵药瓶。
其中治疗伤寒发热的丹药明显准备的最多。
看来这位自幼同柏辰长大的顶级医师，还是十分了解身边挚友的身体情况的。
“ 小殿下！奴婢刚才在嫁妆里找到了灵折医师偷偷给您藏进去的灵药！里面什么类型的都有！您吃一些，熬一熬总会过去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景艺灵气属木，生来就最怕火，柏辰则因为修炼懈怠加上生病，只能从指尖化出一簇小火苗。
所以直到最后，那颗小小的丹药是被他就着冰水饮下去的。
“胡闹！纵使是再不喜欢你这位新嫂嫂，也不应该将全部的医师都留扣在你的府里！听听你自己编的都是什么理由！还休沐日？他凤柏辰是娇了些蠢了些，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现在就算在我们北山寒川，也不是天高皇帝远！凤柏尧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嫡次子了，你怎么敢拦住给他看病的医师？！”
谢澜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漏掉了谢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儿子。
他早该料到一向顽劣且最孝顺谢渊这个兄长的次子会趁他不注意闹出些幺蛾子，只是没想到谢临的胆子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变越大。
平日里见他吩咐下人冷落北院里那只凤凰崽子也就罢了，现如今居然连救命的医师都敢扣下！
北山寒川是消息闭塞，又有天然的冰川结界保护。
但谢澜本就打算先让谢渊自己思量，若是喜欢那只小凤凰就好好过日子，若是厌恶便安排个僻静的地方，争取让二人百年都见不上一面。
但他从未想过要了柏辰的性命──更不敢要了柏辰的命──毕竟落魄的白虎一族无法承受上古神凤盛怒中的涅槃业火。
凤柏辰若是真在他们北山寒川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就算是天宫也难以保全白虎一族。
“ 那畜生先是逼着兄长娶了他，转头又伪造伤势不肯出嫁，害得我们白虎族被临近十几个低端神族嘲笑！他就该死！他有什么脸面生活在我们北山寒川！”
谢临被罚在白虎神像面前长跪不起，只是少年郎的性格终是倔强，他无法做到像谢渊当初那般沉稳，更无法像他的兄长一样懂得权衡利弊，所以在被谢澜训诫的时候，他仍旧不肯承认因为自己冲动所犯下的过错。
“小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谢渊走到谢临身边缓缓蹲下，以往冰冷无情的态度中难得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乖， 过段时间去给他道歉。”
谢渊一向是个爱憎分明的神，他虽然自幼宠溺谢临，却也不会像柏尧对待柏辰那般由着他任性妄为。
在谢渊看来，他讨厌柏辰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如果这些利害关系参杂到别人，那就是他所亏欠柏辰的了。
“ 我不！我凭什么要向他道歉？！哥，难道你也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吗？为什么连你也向着他？！柏辰这种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明明最可恨，你曾经可是最讨厌这类神的！再说我又没有真的想要他性命！”
谢临可以接受被族人责备，可以任凭谢澜打骂，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最信赖的兄长在自己面前对别人好，特别是那位他讨厌到极致的新嫂嫂。
“小临，听话。”
谢渊冷脸收回了语气中的缓意，态度明显要比先前强硬许多。
他没给谢临任何反驳的机会，只留下两个字后便示意谢澜直径出了祖宗祠堂。
谢临望着兄长渐渐消失的背影，尖利闪着寒光的獠牙深深刺在下唇上，霎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翻滚在整个口腔之中。
他的声音嘶哑且张狂，又带着几分坚定：“凤柏辰，你不过是一介靠着家族崛起才坐吃享福的帝二代，有什么资格夺走我的哥哥？！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彼时的谢澜与谢渊都已走远，无人看见他嘴角染着鲜血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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